第二章:昔有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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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發生在眼前的事,但一切又都透著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趙捷努力想將視線移往別處,卻又總會不由自主地去瞟梁堪弓囊裏插著的那把形狀奇特的怪弓。草原上最強大的箭神也做不到在一裏半的距離上連開十六弓,且能隨意射殺處於衝鋒態勢中的騎手,看梁堪的年紀不太可能是什麽絕世強者,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把弓上有玄機。

    趙捷不知這種怪弓的製造是否困難,也不清楚其使用起來是否不易,他隻知此弓一旦大規模裝備軍隊,破壞力將遠在勁弩之上。大型強弩因機構複雜又大又重,搬運很難機動極差,而且維護起來也相當費事,隻適合防守或攻城時拉開了陣勢使用。欽國人根本沒有城池隻有大型駐地,所以擁有犀利勁弩的延朝才拿他們沒轍,若這種一人便可使用的怪弓在延朝普及,欽國撐不了三五年就要滅國。

    有些事情急不得,趙捷將那些擔心趕出腦海,拿出彬彬有禮美少年的樣子朝著梁堪深深一禮,“救命之恩沒齒不忘,在下青鐵商會趙捷,敢問大俠高姓大名,將來回了凰都定給大俠立一個長生牌位,日日祈福夜夜禱告。”

    被別人用崇拜加感激的眼神看著,任誰來心裏都肯定愉快得很,梁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上道”的小夥子,當即和善地點了點頭,:“立長生牌位就太過了,大俠二字也不敢當,在下免貴姓梁單名一個堪……”

    “莫不是黜塵關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塵六義中將一杆虎頭湛金槍使得出神入化一瞬五槍無敵寂寞江湖人稱快槍手的梁堪梁大俠當麵?”幾個竹甲騎手中領頭的中年男子,還沒等梁堪的話說完就開口打斷了他,“在下威福鏢局的鏢頭楊自健,早聞梁大俠的大名,我對梁大俠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發不可收拾,又如黃河之水自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楊鏢頭,昔年我有個故友也像你這般叼,嘖嘖嘖,隻是後來可惜了。”梁堪先是搖了搖頭,而後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神中流露出一分傷感,兩分遺憾,三分追憶,四分唏噓,仿佛想起了那些他已回不去的過往。

    “後來怎麽就可惜了?”楊自健不知為何,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故友,就是故去了唄,後來他墳頭的盈盈綠草已經這麽高了。”梁堪拿手往馬脖子那兒比劃了一下,神色嚴肅認真。說話不帶停頓梁堪就忍了,前麵那段吹捧的話也還算湊合,可到了後麵居然敢在他麵前提起快槍手三個字,簡直不知一個死字怎麽寫。

    當年初出茅廬時,梁堪曾以一杆快槍於半天內誅殺陰風山四十馬匪,從此一戰成名,後來賀蘭水泊連環寨的大寨主在他手裏也折了不少好手,見他出槍極快便稱他作“快槍手”。這個綽號一度在關外廣為流傳,弄得梁堪十分惱火,後來他呼朋喚友直接打shàng mén去,一槍將那位“大寨主”變成了“前大寨主”,如今他口中的故友就是指的那位。

    “咦,剛才好像有路過的野馬在叫?”楊自健立刻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趕緊改口,“哦,還沒做自我介紹,鄙人威福鏢局的鏢頭楊自健,早就仰慕神槍無敵金槍不倒梁大俠的威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蓬蓽生輝,柴門有慶……”

    “行了行了,都安靜點跟在後麵別說話,太陽曬得我發頭暈,萬一錯把活人當野兔射死就不太好了。”看著一個胡子拉渣的中年壯漢尬演,梁堪怎麽看怎麽膈應得慌,趕緊揮揮手讓楊自健到一邊待著去了。

    眾人仰頭看天,太陽都已經快下山了,奈何形勢比人強隻能乖乖聽話,梁堪出言警告了之後果然個個都不敢吭聲了。

    這邊馬兒還沒邁開蹄子,先前梁堪過來的那個小丘上又出現了一隊人,打著呼哨從上麵衝了下來,當先那一騎穿著和梁堪一模一樣的黑色牛皮甲,一看就是自己人。打呼哨是為了吸引注意力,提醒梁堪不要誤傷,“表哥,我們才追過來你就已經解決戰鬥了?真不愧是快,快……快刀斬亂麻。”看到梁堪的死亡之瞪,魏瀾生生把那三個字吞了回去。

    “不是我快,而是你們太慢了。”梁堪打了個手勢,讓這五十騎人馬重新整隊,“既然來了,咱們便一起去看看戰果。”

    “你胯下的那個最大,我們當然追不上了。”魏瀾小聲地嘀咕了兩句卻不敢直接表示不滿,他們魏家堡好馬著實不少,但梁堪胯下的照雪依然鶴立雞群,論速度二十裏內沒有敵手。

    跟著梁堪到了方才幾個欽國騎兵被射落下馬的地方,魏瀾被眼前的慘象驚得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四下裏總共躺著九具身穿欽國製式甲的騎兵屍體,還有兩個雖然沒死也差不多了。他注意到自家表哥的箭壺還是半滿的,從剛才他們駐足的位置看,梁堪起碼得是在一裏半外射出的箭矢,如此高的命中率簡直恐怖。

    “還真是欽國騎兵啊。”梁堪走近了之後撓撓腦袋。

    “敢情您老人家還沒看清就射了?”魏瀾都快無語了,自家表哥連看都沒看清楚就敢開弓連殺了九個人,這萬一要是殺錯了人,將會成為他們魏家堡洗不去的汙點。

    “咱們是應了穿雲箭過來的,我就看到前麵幾個大延打扮的人騎著馬玩命逃跑,後麵追著的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匪徒就是外敵。”梁堪當時還真沒想那麽多,就是著急試一試自己新家夥的威力。

    “那也得先確認一下啊。”魏瀾牢騷過後檢查了一下欽國騎兵的屍體,這把弓果然射得又遠又準,更別說箭矢的穿透力還特別強,雙層鐵甲連稍微阻擋一下都做不到,“表哥,那玩意兒當真那麽厲害?”

    “這事兒咱們回去再說。”梁堪擺了擺手,不想有外人在場時談論這些。

    魏瀾點點頭,他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將話題引向了眼前躺在的騎兵,“看這些人的裝備不像是附近閑散的部族騎兵,倒像是來自中部的精銳部隊,真不明白他們怎麽會跑到這裏來的,還有兩個人未死,要不要帶回去審問?”

    “你都看出來他們隸屬精銳部隊了,估計問也問不出個東西來,你去給他們個痛快吧。”梁堪也看出來有些不對勁,卻不覺得審問能審出東西來,而且以幾人的狀態估計是帶不回去了,與其費事讓他們死在半道上還不如就地解決。

    魏瀾明白這是在讓戰功給他,也不跟梁堪客氣,當即拿騎槍戳死了還有氣的兩人招呼其他人來收拾戰場。十三連堡都是一樣的規矩,不管想要什麽都得拿那出相應的貢獻來,而戰功就是其中一種,梁堪不把兩個尋常騎兵放在眼裏,魏瀾可就不一樣了,以他現在的年紀連出門的機會都不多。

    處理妥當後魏家堡的騎士們護著趙捷和威福鏢局剩下的幾個人,一起找到了青鐵商會留在路上的馬車,雖然輕便值錢的東西已經被劫,馬匹也被解開來帶走了,但幾樣大宗的貨物還在車上,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去找找看還有沒有活下來的。”梁堪命人四散開來搜尋,將幾個躲在草叢裏活下來的青鐵商會雇工找了回來,而趙捷的老仆趙吉祥也在天黑之前被他們找到了。老頭身中三箭倒在一個水窪旁,被找到時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失去了那麽多血還能活下來全憑命大,趙捷抱著他哭了一陣後決定跟著梁堪等人進城,找大夫給趙吉祥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