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買賣人說買賣話 仗義人心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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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兒俠義住江邊,

    生活困苦度日難。

    三十娶妻李氏女,

    孤寡老人送銀錢。

    且說王秉文老人,在枕頭裏把散碎銀子取出來,找了一個布袋裝好,對陳玉成說:“爸就這點錢,你都拿去,作為結婚之用。”陳玉成說:“爸,這錢我不能拿,您已是七十了,還是做防老之用吧!”老人說:“玉成呀!幹爸這錢不是白給你,而是借給你。小鎮上的這些人,爸看重的唯獨是你,你這孩子心眼好,爸把錢存在你那裏,爸放心。哪一天如果爸沒了氣息,你用這錢把爸埋了,到那個時候你就算把爸的錢還爸了。”陳玉成說:“你就不怕兒子還不上您?”老人說:“我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那天要不是你這孩子救我,我就去了那邊,人到了那個時候,有錢也花不了呀!不管以後還上還不上,我這錢是給你娶媳婦用的。”陳玉成說:“爸,您好好地把錢放起來,您想買啥我就跑腿給您去花。”老人說:“孩子,你要那麽說,咱爺倆還是不知心呀!”老人一邊說著,臉色突變。陳玉成自知失言,趕急改口說道:“爸,您別不高興,我把這錢拿走了。”老人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這還差不多,孩子,外人要知道我有錢,早惦記的沒法了呀!快拿著回去,不要讓外人看見。”

    母親和蝶蓮做好了飯,見玉成回來,媽媽說:“你幹爸叫你去有啥事?”玉成說:“媽媽,您看看這是啥?”說完,把兜裏的布袋拿出來,媽媽和蝶蓮一看,是散碎銀子。這兩家人都是不富裕的家庭,不常見這多銀錢,娘倆大驚失色。媽媽急說:“是那老頭子給的?”玉成點點頭。媽媽又說:“那老頭子哪來的這多錢?”玉成說:“像是多年來的積攢,在一破枕頭裏,那枕頭就在被子上,這些年卻無人知曉。”媽媽說:“看這老頭子平時傻乎乎的,還挺有心眼兒的,你前些天給他治病的十幾兩銀子沒白花。不但給你這多錢幫你娶媳婦,這些天人家又幫你出船,以後可要好好待人家。”玉成說:“將來我給他養老送終,現在咱家房子小,不方便,又怕您不高興,要不就叫那老人來咱家一起吃飯。”媽媽說:“事情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孩子,你可要想好了,吃虧不吃虧都不一定。那老頭已是七十歲,不定哪一天病倒了,三個月半年的臥床不起,那可不是三十兩二十兩銀子可以解決的。”這時蝶蓮插話說:“媽媽,您說得不對,真如您所說,哪一天他病了,一個沒兒沒女的老人,就是沒有這幾十兩銀子,沒有幫著咱們出船,咱也得管。”媽媽這時還想說啥,但張了張嘴沒說出口。心說,這兒媳婦咋還這麽說?這不是和不爭氣的兒子一樣的說法麽?……這娘幾個為了這些銀子,討論著將來的得與失,竟忘了吃飯。這時悄聲的進地來一個人。進來的人一看,滿桌的飯菜沒人吃,都瞅著一堆銀子發呆。哈哈大笑!說:“你們娘幾個發財了。”玉成抬頭見是老師,趕急讓坐,說:“老師啥時來的?我們娘幾個出醜了。”老師說:“哪來的這些銀子?”陳玉成就把先前的事細細的說了一遍。最後說:“媽媽擔心,花了人家的錢,不一定是好事,將來要是臥病在床,不知要花多少錢?”媽媽說:“白老師來了,咱們不說這些事了,蝶蓮,咱們再給你白大叔重新做點飯。”白老師說:“不用,這一桌的菜飯還做啥。”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筷子。娘幾個見白老師不客氣地坐下吃起飯來,也就都坐下吃飯。這幾口人一邊吃著又說起了銀子的事。白老師說:“嫂子,你的想法不對。”玉成媽說:“白老弟,不是嫂子這個婦道人家短見,是多年來窮怕了,不富裕的日子,進點錢看不出來,如果一旦有個坑坎的,幾年都緩不過來。”兩個孩子沒吱聲。白老師說:“嫂子,依我看,這是前些天玉成拿錢買來了一顆心呀!這個情況多難得,這個老人已七十歲,這多年還沒有人能把他的心買走,玉成用十幾兩銀子就輕鬆地把他的心買來了,你說你的兒子能耐有多大吧?玉成,等結完婚,老師再給你添點,就能買一條大船,以後賣魚的收入就會成倍的增長。”玉成說:“老師,您來的正好,先前叫媽媽說的我,把幹爸的這些錢當成了熱山藥,這回老師來了,我就有章程了。等結完婚,在院子的一頭蓋一間小房,把幹爸接過來一起吃飯。”

    幾口人吃完了飯,蝶蓮端上茶來,白老師一邊喝著茶一邊從兜裏拿出一張紙來說:“這是結婚的日子,還有結婚的事項,今天是五月二十八,婚期是下月初十,蝶蓮,明早我雇一馬車來讓玉成送你回去。”蝶蓮說:“大叔,不用,十幾裏的路我能走,千萬不要雇車來。”白老師說:“不雇就不雇,年輕人走一會更好。回去和你爸爸媽媽說,大叔這幾天忙,就不提前去了。”一邊說著一邊從兜裏拿出二十兩銀子說:“嫂子,那天在那頭沒說給彩禮,我看蝶蓮娘很不高興,這二十兩銀子,就給那頭當彩禮,讓玉成拿著送蝶蓮。王秉文老人給的錢別花,留著買大船。婚禮上花的錢過一兩天我再送來。”玉成說:“老師不用再拿錢來,婚禮的錢有人給我張羅,這些年我過的是窮日子,沒啥親戚朋友,一切的事都簡單著辦,就男一桌,女一桌,這些小哥們說了,酒席不用我自己辦。都是這些小哥們張羅。”白老師用一種奇怪的眼光,審視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學生,微笑著說:“那我就啥都放心了。如沒有特殊的情況,我就在正日子的前一天來,去娶親咱們一起走。”玉成說:“老師,這回可得叫師娘一起來。老師先前來的幾次,學生都沒問,是因為學生想去老師那裏看師娘,可這些天總是不得閑暇,沒去成,這回就讓師娘來住幾天。老師說:“你師娘沒來這裏,還在上海。我在上海有個門市,是由你師妹、妹夫、與師娘三個人打理。我兩個月前回來,在這裏開個綢緞莊,是想看看這裏的行情。那邊的布匹便宜,運回來的一船綢緞,這些天掙了兩個錢。”陳玉成說:“老師,您哪一天門市裏缺人,我去幫忙。”老師哈哈大笑。說道:“你的性格不行,不適合在我的行裏幹,如果把門市交給你,不肖十天,本錢就會見底。”蝶蓮說:“白大叔,玉成不行我去,我在家時我們家的大事小事都是我跑。”白老師說:“不但玉成不行,你也不行。從你們家裏到這裏,聽你的話語,你的性格和玉成沒啥兩樣。做買賣的人講的是針尖刮鐵,不是誰想幹誰就能幹的。有的人不懂這些,很好的買賣做著做著就賠了本。凡是做買賣的,沒有行俠仗義的,如果偶爾心眼好了,那也是有一定的目的。玉成,明年你師娘就過來了,讓她天天來你們家住。”玉成說:“老師,我聽了半天,到底沒聽懂,賣東西不就是一杆秤,一把尺子嗎?有啥繁瑣的事?”老師說:“秤不繁瑣,尺子也不繁瑣,繁瑣的是人心。且不說你是俠義心腸,經常濟困扶危。就拿賣布來說,本來一尺布的本錢是一兩二錢銀子,可你如果和買布的人關係不錯,算賬時,見他生活貧困,就收他一兩銀子,買布的人會說,繞你二錢銀子,給你八錢吧!你會咋辦?還有一事,也是我的親身經曆,有一親戚買我的布,已是三次,我都以pī fā來的價錢給他算賬,後來有一次,他又來買,當著眾人的麵,我不能少收他錢,如果少收了,那樣以後的買賣不好做,那回就收他和賣給別人一樣的價錢。他卻說,算差了吧!每次可不是這個錢數?我尋思良久,原來每次給他的便宜他卻不知道。”玉成娘聽到此時,開口說道:“白老師,我想問你點事。”白老師說:“嫂子,我知道你接著我的話茬想問啥。”玉成娘說:“說說看,看你能說對了不?”白老師說:“你想問的是,你對人生看得這樣透徹,為啥義無反顧的幫我們娘倆?嫂子,對吧?”玉成娘說:“正是此話!”白老師說:“嫂子,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家我大哥是一句話的幹哥們。”玉成娘說:“這事我還真的不知道,外邊的事你大哥從來不和我說。”白老師說:“有一次大哥送玉成去學校,我請大哥在我家吃飯,就是那次,我們說好,成了幹哥們。但是不久他就在江中遇難。我在來你家奔喪的路上,聽說沒找到大哥的屍體,我怕來了增加嫂子的傷感而沒來。這些年你們娘倆的生活時刻掛在我的心裏,所以我才回轉家鄉。我哥雖然不在了,我必須把我的侄兒拉上一把。嫂子,這回明白了吧!”一席話,把娘幾個說的目瞪口呆。玉成娘說:“原來是這麽回事,玉成、蝶蓮、從今以後,就稱白老師為大叔,這就是你們的親叔叔!快跪下行叔侄之禮!”玉成、蝶蓮口稱叔叔,就要跪下施禮,白老師攙住二人說道:“不要如此,你爸不在了,叔叔本該如此。天不早了,我回了,如沒有特殊的事,我和你們娶親的隊伍一起去那頭,就不提前來了。快把銀子收起來,不要叫外人看見。婚禮的事情,要簡單,不要太浪費,掙錢不容易呀!”玉成說:“這些我都明白。”白老師說:“那我走了。”全家人送白老師到莊外,望著白老師遠去的身影消失在山的那邊,久久不願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