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失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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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雨從幻覺中出來後,精神恍惚間,就感覺手裏握著的短劍嗖的一下就飛了出去,轉了一圈後,當當正正落進鍾雲秒隨身背著的木匣子中,最後木匣子自動蓋上蓋子。

    在蓋子合上之後,鍾雲渺身上不屬於非人般冷漠的氣質隨之煙消雲散,她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快上車!快啊!”

    車窗裏探出一個腦袋,一張臉一塊黑一塊白,正是之前不知所蹤的阿豪。他神情焦急驚恐,段雨順他視線回頭一瞅。背後有一道兩米長、一尺寬的漆黑的空間裂縫,一隻巨大無比的眼睛,正透過裂縫怨毒的盯著他們。

    這隻眼睛!

    段雨太熟悉了,或者說他怎麽可能忘記——

    這是被殺丈夫的眼睛!

    “快走!”

    段雨一把抱起鍾雲渺和她的寶貝木匣,另一隻手拉起桑桑,玩命似的狂奔。巷子口三叔迎麵跑過來接應他們。一行人衝上車,澎的關上車門,等候多時的阿豪一腳踩下油門,吉普車發出一聲轟鳴,飛快駛出。

    回到了市區中心,車子緩緩停在路邊,身邊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直到此刻,眾人才有一種“終於活著逃出來了”的感覺。

    阿豪顫顫巍巍的說:“我們不會等下一回家又出現在醬園裏弄吧?恐怖片都是這麽演的,主人公自以為逃出困境,結果是鬼魂在玩弄他,給予希望又……”

    “烏鴉嘴!趕緊少說兩句吧!”

    三叔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手抖得打火機按了好幾遍,火苗就是對不準煙頭,但他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嚐試。最後是阿豪幫他點著了煙。

    香煙的味道在車內飄蕩,眾人都消化之前的恐怖,一時間車廂內陷入沉默。段雨半開車窗,晚春的暖風,混雜魔都獨有的霧霾味吹在臉上,再回想起之前種種,簡直恍若隔世。

    鍾雲渺依靠在段雨肩膀上,她身上滾燙,身上一件薄衫早就被汗水浸透,身子隨呼吸微微顫抖,即便如此她還是緊緊將木匣子抱在懷裏。三叔說,她的變化就是從木匣子打開的那刻開始的,這就是使用先祖之力的代價。

    先祖之力……

    段雨回想鍾雲渺之前的狀態,睥睨天下,仿佛所有情感都被剝離。在段雨看來,那一刻,鍾雲渺的存在已經被抹去了,她代表的僅僅是一個符號——一個代表了斬妖除魔的符號。

    自己的存在會變成一個符號。

    段雨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栗,甚至比死亡還要令人恐懼,至少死亡還能獲得寧靜。想到這,段雨憐惜的幫鍾雲渺擦了擦汗。

    三叔說,在打開木匣子之前,她就打好了招呼,這種狀態通常會維持一天,讓他們不用擔心,更不用送她去醫院。

    提到醫院,段雨右臂又傳來隱隱刺痛。

    鏈條蜈蚣的毒性極為恐怖,之前若不是鍾雲渺喚出了短劍,靠著劍上的力量,將大部分毒性祛除,此刻段雨的屍體恐怕已經涼了。其實在當時毒性就沒有去除幹淨,隻不過那時候生死關頭,段雨咬著牙和女鬼拚命,這點疼痛造就丟在腦後。現在回過神,鬆下一口氣,這才感覺整個人昏昏沉沉,胳膊上兩個針孔大小的傷口上,還在不住的流出黑色的膿血。

    感覺了下身體的狀態,段雨也不敢再忍下去,趕緊讓阿豪開車去附近的醫院。

    “兄弟,撐住啊,好不容易從鬼屋出來,你可不能掛在這啊!“阿豪說。

    段雨擺了擺手,沒力氣和他爭辯,就讓他快點開車。他算是看出來了,阿豪這個人不壞,就是那張嘴實在是每個把門的。阿豪一踩油門,可車剛開出去不到十米,又是一個急刹車,三叔哎呦了一聲,煙頭都差點插鼻孔裏去。

    “你幹嘛!”

    阿豪猛的扭過頭,朝後麵坐著的段雨他們看了半天,臉上的神情從疑惑漸漸變成了……恐慌。

    “又怎麽了?“坐在副駕駛的三叔,看阿豪表情不對忙問道。

    阿豪直直的盯著段雨身邊的座位說:“跟你們一起上車的那個女孩呢?“

    一起上車的女孩?

    雲渺就靠在他身邊,除了她就是——

    桑桑!

    怎麽可能,就在剛剛她還在……

    等等!

    段雨發現了阿豪話中的問題,問道:“阿豪,你剛才說的是,跟我一起上車的'女孩'?你……不認識她?“

    段雨死死盯住阿豪,三叔也聽出段雨話裏的意思,半張著嘴,不敢說話。

    “當然不認識,我第一次見到她。“

    三叔一下就急了說道:“怎麽可能不認識!你倆不是一個靈異社團的同學嗎?她叫桑桑,今天她跟你一起過來幫我。你好好想想啊!“

    “段叔,我真不認識啊!“

    三叔聽罷頓時癱倒在座椅上,段雨更是渾身冒起了冷汗。

    桑桑她是生是死,難道是被留在了醬園裏弄,還是說……從最開始她就不存在!

    段雨不想相信是後者,桑桑,那個堅強的女孩,那個與他們一同經曆生死的女孩,段雨到現在還記得她為了救他衝出穿界門的樣子。

    “掉頭!我要回去找她!”段雨沉聲說。

    “這……”阿豪明顯不想再回到那鬼地方,很是猶豫。

    “不行!”三叔直接一把握住方向盤,“不能回去,你需要馬上去醫院,如果桑桑真出了什麽事,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再說她是不是個活人,我們都不知道……”

    後麵的話,段雨都沒聽進去,在毒性的作用下,思緒愈發的混亂,他無力的靠在座椅上,忽然瞥見後視鏡中多了一抹豔紅色的身影。

    火紅色的連衣裙,隨風輕輕舞動,就像一朵炙熱的火焰。

    她在看他。

    風輕輕吹起她的裙擺,露出白皙的小腿,右腳的腳踝上,有一個黑色的腳環,腳環的形狀就像一隻盤踞的蜈蚣。

    “桑桑!“

    段雨猛的推開車門衝了出去,他大聲喊著桑桑的名字,但剛衝出兩步,被毒液摧殘的身體根本沒有力氣,踉蹌地跌倒在地上。段雨的意識漸漸模糊,在最後一刻,他似乎看到遠處豔紅的身影朝他舉了一躬,然後轉身,徹底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知過了多久,段雨再一次醒來時,首先聞到的就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是醫院的味道。段雨很討厭醫院的味道,但在其中還混雜一股令人心怡的清香,他記得這個香味,是鍾雲渺身上的香味。梔子花的味道。

    “我昏迷了多久?“

    段雨感覺四肢無力,身上還插了不少管子。

    雲渺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舉起shǒu jī,啪嗒啪嗒輸入文字,不一會兒就停shǒu jī裏傳來合成的女聲:“從我醒來到現在,四天。“

    段雨算了算時間,鍾雲渺在釋放先祖之力後,會有一天的“虛弱”期,那也就是說他昏迷了五天,怪不得身體這麽虛。

    “你又不能說話了?”段雨想起之前那句“劍來”,顯然他之前的想法是錯誤的,雲渺不是啞巴。

    鍾雲渺拍了拍木匣子,繼續按動shǒu jī:“嗯,我的聲音對它來說就是‘言令’,一旦開口它就會出來,我對先祖之力的壓製就會被強行解開。為了保持壓製,我不能開口說話。段道長和阿豪也在,他們看你有醒來的征兆,就去叫醫生了。你渴不渴,我去給你拿杯水。“

    “不用了,雲渺,其實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嗯?”

    段雨深吸了口氣,他要將真相告訴她,或許她聽了過後會生氣,罵他是騙子,會馬上從他身邊離開,可他還是想告訴她,他做不到繼續欺騙一個數次救他命的女孩。

    段雨剛要開口,病房的門嘩的一下被打開,呼啦啦進來一票醫生護士。拿著一個個段雨從未見過的儀器就往他身上招呼,隨後三叔和阿豪才跟了進來。

    瞧見段雨醒來,三叔眼眶都紅了。

    三叔這輩就一個兄弟,就是段雨的父親,而段雨是他唯一的侄子。何況他和段雨倆人相依為命多年,早就將他當成了半個兒子,這些天段雨躺在病床上沒反應,醫生又說他中的是從未見過的奇毒,才五天的工夫,愁的他整個人仿佛蒼老了數十歲。

    段雨和三叔對視一眼,感覺得出他對自己的關切,衝他露出笑容,表示自己沒事,隨後就任由醫生給他做一係列檢查。一幫人忙活到下午,總算的出一個結論:再修養一周左右,段雨就能出院了。

    一聽這話,段雨哪還呆的下去,第一個提出要出院。開玩笑,他現在住的是重症監護室,還是單間,一天光是住院費就老了去了。再說這些醫生,聽說段雨中的是從未被發現過的奇毒,看他眼神一個個都冒著綠光,瞅著比閣樓的百鬼都嚇人。後來這幫醫生都說要給他免住院費,段雨聽都不聽,拎起包就走。

    眾人從醫院離開,阿豪本身就是魔都人,半路下車就回家了,臨走前真摯的還說:“小雨啊,回去注意休息,要是再毒發了,記得給我打diàn huà。“

    段雨頭上浮現三根黑線,不過也知道他是想要表達善意,幹笑著朝他揮手再見。後麵,鍾雲渺也下車了,說是符咒用完了,去采購一些材料。最後,隻剩下三叔和段雨倆人回到了公司。

    四天沒住人,公司裏彌漫一股潮味,段雨顧不得味道,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可樂,將自己丟進沙發裏。

    “小雨。“

    “三叔。“

    叔侄倆一愣,對視一眼,就明白對方想說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段雨先開了口。

    “我要跟鍾雲渺坦白真相。“

    “不行。“

    “她救過我們的命。“

    “我知道。“三叔點上一根煙,“所以更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