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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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金蓮沒有見他,隻是叫陳敬濟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便讓他離開了。

    陳敬濟不明白這個女人的用意,難道說她看出他調戲小丫鬟龐春梅嗎?這是在懲罰他還是想警告什麽?

    他不願意往深了猜測,現在回想一下以前經曆的事,那一夜無論是誰陪他過夜都不重要,而孫月娥進入西門家應該還有更深層的含義。

    他越發覺得陷在這個家庭有些不妥,每天琢磨應付西門慶的妻妾,把他最初的夢想和原則丟得無影無蹤。

    他需要一個契機出現,離開西門家到外頭闖一闖,否則會辜負老天送他來到這個時代的好意。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陳敬濟被五娘潘金蓮拒絕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在西門府內外傳了個遍。

    名聲好與壞無法立刻知曉,但他發現另外三位想要召見他的女人,紛紛派下人收回了單獨約見的請柬。

    終於清淨了!

    鄆二帶著西門慶的親筆書信找到他,信上的內容令他有些吃驚,原來去汴梁府的西門慶為他謀了個官職。

    陳敬濟竟然要當官了,而且還是丈人爹huó dòng後的結果。

    西門慶為他謀的職位是團練,在臨縣的壽章任職。

    團練是多大的官,他並沒有個準數,但吃皇糧俸祿總比在西門家做shàng mén女婿強了百倍,要不怎麽說的,身份決定一個人究竟是個什麽樣。

    陳敬濟拿著西門慶的書信去了一趟陽穀縣衙,縣令應伯爵知道他升官的事,連忙派人送他去赴任。

    上任比想像的簡單,沒有驚動西門府的眾人,陳敬濟帶著幾件幹淨的衣服,騎著白馬趕到了壽章縣。

    與相關的官員交接後,壽章縣令遞給陳敬濟一封朝廷的公文,上麵要他立即出城去駐守大營報道,接受營地的集中操練,結束後才能在壽章縣上任。

    駐守大營座落在西山腳下,營地一側是百丈的空地,這是操練軍兵的校武場。

    陳敬濟騎馬到來時,看見很多與他一樣的人從各處趕來,這個崗前培訓是武官上任必備的科目。

    報名、交費、換裝、參加實戰軍訓,一切的安排都十分的順利。

    參加訓練統一穿著兵勇的服裝,手裏拿著木製的兵器,四十九人成一個方陣,在百丈大小的校武場中一共有數十個這樣排列整齊的方陣。

    校武場操練的科目分三項:身體負重訓練、隊形訓練、聽響炮訓練。

    身體負重訓練就是強化身體,每個人的身上增加適量的石塊,加大訓練的強度與難度,這樣操練三個月後,每個人都會有很大的提高。

    隊形訓練就是凝聚集體的隊列和陣型演練的訓練,讓所有人具有整體的意識,這在實戰中很有必要。

    聽響炮訓練就是學習聽號令聽指揮,實戰中聽從指揮就能打勝仗,否則上戰場一頭霧水,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

    陳敬濟沒有這麽係統學習和鍛煉過,他自小的身體就弱,接受校武場的操練對他來說如同在受罪。

    好在他的忍耐力不錯,咬緊牙關一直堅持到最後休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左右張望時,發現像他一樣累得不行的人有很多,還有幾個人唉聲歎叫不該來。

    休息的營房帳篷在校武場的旁邊,每八個人擠在一個帳篷裏,睡覺是大通鋪,由於操練的實戰特殊要求,夜晚的休息不能tuō yī服睡覺。

    陳敬濟所在的帳篷內原先有七個人,演練場操練的第三天,又有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家夥加入進來。

    第八人的歲數在十七、八歲,是帳篷裏年齡最小的人。

    年齡最大的人姓黃,他是快活林的新任團練,來這邊訓練是上任前的例行科目,他在升官前曾在青州做過幾年的館營。

    同帳篷的其他幾個人也相互報了姓名與將要繼任的官職,陳敬濟原本以為他與黃團練和其他人的官職差不多大,卻不想八個人之中還有一名遊擊和秀才。

    遊擊名叫關勝,是武聖人關羽第若幹代的子弟;而秀才名叫趙嘉明,是第八個加入帳篷小家庭的那個人。

    趙嘉明與關勝像是過去認識,他倆經常用眼神交流,嘴裏卻說著相反的話。

    陳敬濟看在眼裏,他倒沒有覺得不妥,誰都有秘密,都可以掩藏秘密。

    八個人裏,他最看不上的人是年歲最大的黃團練,那個人的官職不高,但或許在guān chǎng的資曆頗深,所以一直喜歡在八個人中顯擺特長。

    黃團練的特長就是沒有特長,他什麽都會一點,但沒有一點精通和比較精通的本事,如果吹牛也是特長,大家可能會主動謙讓一下他。

    “我好像在汴梁府見過你?”趙嘉明私下對陳敬濟說。

    見過麵?

    陳敬濟沒有這個印象,他在汴梁府很低調,而且趙嘉明的模樣應該是斯文的人,不會與高衙內一起混,除了高衙內和藥材店,他倆應該不會有機會過麵。

    是套近乎嗎?

    “我想起來了,我們在瓊樓裏見過。”趙嘉明興致勃勃的說,“陳公子那會兒負責瓊樓的生意。”

    嗯?

    陳敬濟心裏頓生警惕的感覺,他竟然知道我負責過瓊樓,他是什麽人?

    這絕對不是瓊樓的客人!

    趙嘉明,趙家名,趙假名?他不會是趙構的兄弟吧?

    “陳兄的眼神不錯,以後有機會我們繼續聊。”趙嘉明像是知道陳敬濟想到了他的身份,話音一轉便結束了倆人的對話。

    果然是趙家的人,他為什麽會主動接觸過來,他想幹什麽?

    趙嘉明像故意的試試他,在之後便不再與陳敬濟交流,連眼睛也不瞅他一下,仿佛他根本不在這個帳篷裏。

    如果就是這樣被無視了,陳敬濟會有點想法,畢竟他也是要麵子的人。

    可是當偶然的碰到機會聽牆根,他聽見趙嘉明用同樣的口氣與同帳篷住的另一個、兩個、三個人分別對話的時候,他忽然對此人有了一絲心得:這個趙家的人是在炫耀存在感。

    存在感也需要讓人知道嗎?

    陳敬濟很想發笑,趙嘉明的歲數小,體格也最弱,在每天校武場的操練中,他的成績一貫是墊底的,這樣的慫人怎麽會沒有存在感?

    幾千人集中操練兩個月就停止了,木製的wǔ qì換成真家夥,刀光劍影出現在校武場的列陣中、冰涼生冷的讓人寒顫。

    駐守大營接到上峰的命令,要他們火速趕往距離三十裏外的地方。

    剿匪就是他們的新任務,由於目標山上的草寇已經被官軍包圍,指派這批操練兩個月的新兵去清理戰場。

    所謂清理戰場就是讓這批操練的新人見見人血,品味一下shā rén的滋味。

    俗話說:沒有沾過血、殺過人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幾千人的新兵用了半天的時間趕到目標地,列陣站好聽候炮聲的出兵令。

    陳敬濟環顧周圍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張張急不可耐的臉,接到上峰下達的將令讓大家非常的亢奮,拚殺的感覺才是男人最有jī qíng的行為。

    出擊的頭聲炮響過,舉起刀槍的士兵們在領隊的呐喊助威中瞪起了眼,大家隨時準備不顧一切的衝上去。

    炮聲二次響過後,一組組突擊的方陣開始交替衝鋒。

    陳敬濟所在的方陣在陣型的尾端,屬於伺機後撤和tí gòng輔助的力量,他覺得因為趙嘉明的存在,將官才故意這麽安排。

    另外他也對這次出擊也不屑一顧,用幾千人攻打百十個已經被包圍了三日之久的草寇,如此勝之不武的戰鬥,真的提不起太多的鬥誌。

    前麵的交戰仍在進行,兩千人衝上去本該是一邊倒的局麵,卻形成糾葛交纏的淩亂場麵,想不到這群草寇們的反抗力強,竟然如此的難以啃下。

    “這裏是什麽地方?”趙嘉明向一旁的關勝詢問道。

    “黃岡鎮。”關勝捋著不太長的散胡須回答道。

    “幾千人的士兵竟然吃不下百十人的草寇,這真是我大宋朝的兵嗎?”趙嘉明憤憤不平的發著牢騷。

    有意見的不止是趙嘉明,還有很多剛才鼓起勇氣的士兵,可是前邊的不利又將他們的勇氣吹散了。

    黃團練向領隊的張將領請示了幾句,他扭轉進入方陣對趙嘉明說:“我們派一個人上去查查情況吧?”

    “讓誰去?”趙嘉明反問道。

    “他。”黃團練的手指向沉默不語的陳敬濟,“他不是覺得能力強嗎?”

    誰說的?誰說的?靠,沒抱你黃家的小孩投井,有你這麽害人的嗎?

    陳敬濟的心裏感覺不滿,他沒有得罪過黃團練,為什麽他要害人?

    難倒他心裏想什麽都在夢話中泄露了?苦也,怎麽能這樣?

    領隊的張將官下達命令,叫他立刻上前麵探查交戰的情況。

    陳敬濟無奈的接受將令,怨言歸怨言,戰場上的軍令卻不能隨便違抗,那可是會掉腦袋!

    他趕快緊了緊腰繩,拿起不趁手的樸刀,默默的懇求老天保佑。

    戰場無情,誰知道他還能不能平安的走下來?

    通往黃岡鎮的官道被包圍在外的官軍們封鎖,他隻有從小道前進,大概走了半個時辰,他來到一個怪石崖的下麵。

    隨身挎包裏沒有準備長繩索,徒手攀爬上崖也不太可能,陳敬濟四周查看了一圈,便找了塊大石頭並坐到上麵休息,他打算熬到夜晚再回軍營,至於黃岡鎮上有沒有軍情,那就等回去再見機行事。

    春風很涼爽,他舒服得伸展了四肢,尋了個避風的好地方,慢慢的酣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