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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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歲是件體力活,也要耐得住寂寞。
李玄是道士,又是修行之人,隻要靜心沉神,一夜很輕鬆就能熬過去。但劉三就不一樣了,喝光了手中酒,本就已經有些微醉了,一到後半夜,就靠著門框睡去了,呼嚕震天響。
李玄轉頭看了一眼,沒去叫醒他,轉過頭繼續望著街道枯坐。
一直到東方微亮,李玄才伸手拍了拍身邊的劉三。
劉三驚了一跳,差點兒摔進客棧裏麵,等坐好後已經沒了一絲睡意了。
他看了看東方,搓了搓臉,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道:“好了,回房睡吧。”
說完轉身拍了一下李玄的肩膀,上樓去了。
李玄沒有起身,低頭看了眼腳邊沒有開封的酒,想了一下伸手拿起來打開。
昨晚夜冷,此時酒更冷。
李玄毫不在意,仰頭就喝。
沒有一飲而盡,喝了一大口後便停了下來,然後慢慢喝完,這才起身進了客棧上樓。
客棧門口隻剩下兩個相伴的空酒壺,和一地的花生殼。
小啞巴這段時間不知為何,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懨懨的,這讓李玄有些擔心,可是一番把脈診斷後,卻沒有一絲異常,這讓他有些奇怪,最後隻好吩咐她別亂跑,好好休養幾天。
歐陽先生今日正好和歐陽姑娘在大堂閑聊,見到小啞巴後略微一皺眉頭,然後便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啊……”
歐陽姑娘見老爹一副神秘樣子,將一粒花生丟進嘴裏,問道:“嘀咕什麽呢?”
劍神歐陽先生笑嘻嘻的指著小啞巴道:“這個姑娘可是大有來頭的,你以後離她遠點,免得到時候遭殃。”
歐陽姑娘瞥了一眼一身綠衣棉襖的小啞巴,繼續問道:“怎麽個大有來頭?”
歐陽先生搖頭,笑著道:“不可說,也不能說。”
歐陽姑娘“切”了一聲,不再問了。
歐陽先生則指著遠處那桌的李玄一臉幸災樂禍的道:“那小子估計八成是得倒黴了,就算是有他師傅那個老不要臉的在,到時候可能也護不住的。”
歐陽姑娘看了眼正在和劉三說話的李玄,眉頭微皺,看著自家老爹問道:“咋回事?”
歐陽先生搖頭,“這是別人設下來的一盤棋局,都到了最後的收尾處了,也就是最後一子的關鍵地步了,落子了就是大贏,落不了子就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境地,你爹我可不去惹那麻煩事,不能說不能說。”
歐陽姑娘右手握拳,用屈起的中指叩了叩桌麵。
麵容清冷。
歐陽先生看著女兒,長歎一口氣,心裏懊悔,自己多什麽嘴啊,自己明白裝心裏就好了啊,現在好了,要是到時候這個小妮子去橫插一腳,他是出手呢還是出手呢?
肯定得出手啊!
他可就這一個女兒啊。
老人沒由來的有些傷心啊,他轉頭瞪了一眼倒懸觀的那個臭小子,然後無奈的對自己女兒泄露天機道:“那個女子身負一段長達十幾年的因果,隻要時間一到,必然不會安然無恙。”
他瞥了一眼李玄,繼續道:“至於他嘛,則是被人以密法竊取了他的氣運,與那女子綁定,成了休戚與共的關係,隻要到了最後的收官之時,女子注定要了結因果,他肯定也會被“連累”,到時候是全身氣運被奪,變為廢人一個,或者是當場斃命,又或者是舍棄所有,再壓上他們倒懸觀幾千年的底蘊求一條活路,這就要看他自己或者說看他師傅了……”
想到這裏,歐陽先生歎了口氣,有些為那個招人討厭的老家夥擔心,如此亂麻一團的因果,到時他該如何……
歐陽姑娘想了一會兒,看著老爹問道:“他既然是故人之徒,你又碰上了,就不能幫一手?”
老人看著自家的這個傻閨女,苦澀笑道:“你真以為你爹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啊,什麽事都能一劍了之?”
他搖頭道:“這樁因果太過複雜,牽扯太大,幾乎影響到了道家的一半氣運,所以沒人敢沾惹。我不願意,三家聖人是不敢!”
說完,他嘴角露出不屑,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將裏麵的酒一飲而盡,猶不盡興,打算拿起酒壺再來一碗,不過歐陽姑娘卻先一步拿走了酒壺,老人隻好放下碗,訕訕笑道:“不喝了不喝了。”
年關一過,最讓人期待的莫過於上元燈會了。
提前幾天,撫州城內就開始裝飾街道了,各種各樣的彩燈掛滿街道,看起來流光溢彩,讓人滿心歡喜。
小啞巴這幾天精神已經恢複,小妮子憋的慌,十五這天一早就跑到李玄房間敲門,有些迫不及待。
李玄正在讀那本大有“意味”的《大鯨吞水》,聽到敲門聲抬頭看到門外的身影,就知道是小啞巴了。他合上書本,起身去開門。
“這麽早你著什麽急啊,燈會要等晚上才熱鬧呢。”
一開門小啞巴就要扯著他下樓,李玄無奈道。
小啞巴鼓了鼓嘴,似乎有些生氣,甩開李玄的袖子一轉身回房去了,關門的聲音很大。
李玄看著小啞巴的房門,苦笑不迭。
“喲,惹心上人生氣了?”
不知何時,歐陽姑娘出了房門抱著胳膊一臉玩味的看著李玄。
李玄臉一紅,趕緊搖頭,道:“歐陽姑娘可別亂說。”
歐陽姑娘看著他那幅不知所措的滑稽模樣,嗤笑了一聲,轉身回房關了門。
李玄吐出一口,然後回房繼續讀書。
經過這些天的讀書參悟,李玄對這本《大鯨吞水》已經熟悉到能夠倒背如流了,而且他的體內似乎新開辟出了一套氣機運轉的路線,與之前的平坦大路不同,這條路先狹窄,再崎嶇,後泥濘,這才能看到坦途的跡象。
這條路一旦走上平緩之處,肯定比李玄之前的路要寬闊幾倍。
所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當然是路越寬越好了。
修行之路尤其如此。
晚上,天剛擦黑,街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了,各色各形的花燈如一條彩色長龍一樣盤踞在城內,從上空往下看,尤為壯觀。
李玄隻見過武功縣的小燈會,當然不能與撫州這樣的江南道繁華之地比了,所以看到那些做工精美的花燈的時候,難免有些驚訝。
尤其是那些隻有手掌大小,卻雕刻滿了各種栩栩如生的吉祥之物的花燈,更讓他覺得新奇。
相對他的土包子,劉三則要見多識廣的多,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道上,對左右顧盼的李玄和小啞巴道:“這撫州城的燈會還算是小的了,要是那些真正的擁有百萬人口的大城,那才是輝煌呢,就連那些掌管一地的大官都會親自逛燈會,猜燈謎,對詩詞的。”
李玄正好看到一處猜燈謎贏花燈的攤位,便對劉三道:“我們去看看。”
“我……”
還不等劉三說話,雀躍的小啞巴已經拽著李玄擠進了人群,劉三歎了口氣,隻好跟上了。
擠進去之後,李玄竟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紅裝,懷抱狹刀。
他轉頭笑著道:“歐陽姑娘也來逛燈會啊?”
歐陽姑娘轉頭看了他一樣,轉頭繼續皺眉思考燈謎,嘴裏道:“客棧待悶了,出來透透氣。”
李玄這時候突然發現在昏黃的燈光下,歐陽姑娘有一股特別的英氣。
她麵容精致,五官如刀一樣“鋒利”,似乎真如李玄腦海中“策馬飲酒”的江湖兒女的形象。
這時候,歐陽姑娘突然轉過頭瞪著他道:“眼睛不想要了!”
李玄身子一僵,麵露尷尬,趕緊道:“對不起對不起。”
歐陽姑娘冷哼一聲,收回抵在李玄腰間的帶鞘狹刀的刀尖,下巴微揚,道:“猜出那個燈謎,我就算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李玄訕笑,順著歐陽姑娘的眼神看去,隻見一盞精美小巧的燈籠下掛著一張紅紙,紙上寫著幾個遒勁有力的字。
一半滿一半空。
打一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