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麻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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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正騰走進科房辦事處。



    大家的眼光,還是有些異樣。



    他當然不會想當然地認為,這些人早上給他來了這麽一出,就是真正承認他這個新頭兒了,應該說,這或許隻是衙門的慣例而已,就如同他踏進州衙的第一天,小知州李定竹要帶他走正門一樣。



    而這些人,可能也想看看自己新來的頭,混個臉熟,先有個印象。



    姬正騰對於這些,毫不在意。



    他隻需要通過如今的這個捕頭的身份,以及自己的手段,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就足夠了。



    這些人可有可無。



    至於人手問題……



    他在思索著,是不是要開始聯係紫菀。



    自己在外,還有幾個交情過命的兄弟。



    也不知道這些兄弟,在自己叛出大自由-門以後,還有沒有撐下來。



    紫菀這家夥,盡管一副娘炮的模樣,但是保命本事絕對比他這個曾經的大自由-門下,號稱shā shǒu之王的菁英探子、世間第一青芽,隻強不弱,所以姬正騰相信,紫菀在長安那間花店、也就是老家夥的眼皮子地下,經營了七年,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



    如果不是強到了極點的手段,很少有人能殺死他。



    世間唯一可以快速聯係到一個人的方法,自然是信天鴿。



    可是他手中,竟沒有半點兒有關帶著紫菀身上氣息的東西,而要一隻以歸巢為本能進行信息傳遞的鴿子,飛躍大荒,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這難度也太高了。



    難道要去找她?



    顧清影?柳絮?朱夫人?



    姬正騰就嗬嗬了。



    該怎麽辦?



    姬正騰竟一時,有點不得其法的感覺。



    來到這裏幾天了,他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接連受到各種重創,不僅失去了幸福,反倒作為一個尋常武夫的資格都沒有了,若不是他不曾學會十二陰陽脈死候,後果不堪設想……也不知道長安的貴人有沒有等急了。



    姬正騰沉默著,走進自己的務事間,裏麵擺著一些文書、筆墨紙硯以及衣架等,很是簡陋。



    姬正騰喜歡這種簡陋的感覺。



    矮胖的司有仙端來清茶,對他不斷哼著鼻子,很是不屑。



    他是捕頭,想來經過與曹騎龍的那番談話,應該沒有人再對他指手畫腳,所以他當不當值,姬正騰自己說了算。



    今日他想靜靜。



    其他還沒開始當值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各有色彩,姬正騰當然沒有理會,他腦子裏思索著,怎麽開始搞事情。



    原以為上工,隻是無聊地混日子,沒想到,自大家都去辦事後不久,日上中天之時,姬正騰也準備收拾一下,整理一下心情,以及思索該如何開始搞事情、然後回家吃飯的時候,事情就來了。



    那時,姬正騰正神遊天外,穿了外衫,就要出門。



    側方,門板轟然被衝撞開來,煙塵大作。



    人影散亂。



    姬正騰頓時驚了一下,還以為有暴徒衝擊州衙,待得仔細一看,才發現全是早上出門當值的人——也就是州衙內,除了他與搞文書工作的司有仙之外的所有人。



    萬小秋、楊山海、武國利、趙平安、曹騎龍、王炳以及周如誌。



    所有人身上,都搭著一個軟耷耷的百姓。



    在大家身後,還跟著許多民役,身上也搭著人。



    那些人個個身形削瘦,有的甚至瘦成了皮包骨,滿臉菜色,雙眼眼神渙散,口吐白沫,身體抽搐不已。



    姬正騰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麻黃味道。



    所有人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粗略一看看去,竟有三四十人之多。



    “怎麽辦?囚房裏裝不下這麽多人?”張小仙身形跌撞,額頭上汗珠晶瑩,小臉上透著健康的紅暈。



    “這是怎麽回事?”



    姬正騰趕忙衝過去幫她扶住身上的那人。



    曹騎龍邊走邊大聲道:“全部搬到演武場上去!”



    這當間,響起一聲驚呼。



    李木華仙驚叫,趴在她身上的那名口吐唾沫兩眼泛白的家夥,一頭栽在了地上,猛地抽動了兩下,就不動了。



    她趕忙伸出手去摸那人脖頸上的脈搏,然後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



    其他人趕忙奔向演武場。



    姬正騰也架著一人趕緊跟上。



    等到所有軟耷耷的一堆人馬,盡數來到寬闊的演武場,這個過程中,又有兩人倒地死去。



    “這是怎麽回事?”姬正騰大聲道。



    那名叫做周如誌的捕快喘著粗氣走過來,極力地壓力著起伏的胸腔,急促道:“頭兒,這些人,呼~呼~應該是,麻黃粉吸多了,以至於產生了中毒症狀……”



    “麻黃粉?”



    姬正騰略一沉吟。



    麻黃粉自然來源於麻黃草。



    而麻黃草又被郎中們稱為麻煩草。



    在郎中們的圈子中,對於麻黃草的用藥,有一句口語,叫做“發汗用莖,止汗用根,一朝弄錯,就會死人。”



    這玩意兒是能致人死亡的。



    麻黃這東西,姬正騰當然熟悉,這是一味中藥,能發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腫,舒筋活絡,如果過量用藥,就會使人進入一種迷幻狀態,渾身肌肉震顫,呼吸急促,血管擴大,神誌迷糊但卻令人興奮。



    這樣的東西,再加上其他一些輔助用藥,就能成為一味可以致幻上癮的的毒。



    因為麻黃粉便宜,在加上其藥效作用力強,而這北大荒在清晨或者夜晚,氣候苦寒,因此有大量的老百姓喜歡服食這東西,以禦寒保暖,或者純粹致幻。



    但一般來說,並不會致命。



    可是眼下,怎麽出現這麽多因為麻黃粉而致死的人?



    這其中有古怪。



    但容不得深究,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救這些人的命。



    “司有仙,我們人手不夠,你還不趕緊去請郎中?”曹騎龍看著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司有仙,高聲怒喊。



    “我請不來他們怎麽辦?”司有仙慌道。



    郎中是很難請的,特別是要去幫官差的忙的郎中。



    曹騎龍愣了一下,咬牙道:“能請幾個是幾個!”



    “是是!”



    司有仙甩著一堆肥肉,像是一陣小旋風一樣地跑了。



    姬正騰蹲下來,仔細查看那些人的身體狀況。



    那些rén pí膚青紫,眼瞳縮小,心髒的跳動速度快到令人難以想象。



    這種情況,說明麻黃毒已經深入肺腑。



    對於這樣的情況,不徹底催吐,是不行的。



    “王炳,趙平安,萬小秋,你們幾個,趕緊去準備皂角水來給這些雜碎催吐,皂角水水量要大,發動百姓和民役幫忙!”曹騎龍再次下命令。



    “李木華仙,周如誌,楊山海,你們帶著民役趕緊回到城四郊,看看還有沒有中毒的人!”



    “是!”



    所有人領命而去。



    “你們幾個,等一下!”姬正騰站起來,看著王炳、萬小秋和趙平安三人,喊道。



    他這一聲喊,引得所有人回頭。



    在這樣的要緊關頭,其實大家並沒有忘記權勢的爭鬥,甚至還會特別注意這一點,因為這個時候,正是使用和表現權利的時候,盡管這裏隻是一個隻有十一人的小小州衙。



    曹騎龍是老牌捕快,根深蒂固。



    姬正騰是異數橫生,有待觀察。



    曹騎龍此番下了諸多命令,完全不顧姬正騰的存在,誰都知道,這既是事態緊急,也是他曹騎龍故意為之。



    為的,就是占據說話權。



    誰的聲音大,誰幹的事情多,誰就是頭,不管有沒有“捕頭”這個招牌。



    因此,當姬正騰這一聲喊出之時,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回頭看來,心念急轉。



    難道,在這樣的時刻,這新來的屈捕頭,還要為了誰說話更管用這種事情而發飆嗎?



    他會發飆嗎?



    如果會,他憑什麽發飆?



    如果不會,他就會占據下風,以後逐漸就會沒人服他。



    即便是女子,李木華仙與張小仙同樣也知道男人之間的這點爭權奪利的破事,頓時,看向姬正騰的眼神就有些變味。



    在隨時都有可能死人的時候,你不了解情況,幫不上忙,這也就算了,還叫住慌張忙碌的人,這是想幹什麽?



    姬正騰到沒想那麽多,他叫住前去準備皂角水的王炳、萬小秋以及趙平安三人,當然不是為了礙事兒。



    “皂角水不用準備了!”姬正騰說道。



    什麽?



    聞聽此言,場間,數名捕快麵麵相覷。



    李木華仙一步站出,她可不怕什麽。



    正要開口,卻發現那屈捕頭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疑惑,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站出來。



    李木華仙頓了一下。



    難道猜錯了?



    姬正騰看向曹騎龍,說道:“皂角水太溫和,直接上糞水,拿瓢來,捏著嘴巴灌!”



    糞水,就是屎與尿的混合物。



    在大獄中,屎與尿通常是整人的手段,用來催吐再合適不過了。



    那邊,曹騎龍也愣了一下,眉頭微皺。



    旋即曹騎龍大怒,看向萬小秋三人,怒道:“還愣著幹什麽?沒聽見捕頭的話?上糞水!”



    作為一名有經驗的捕頭,皂角水與糞水,哪一種更適合眼前情況下的催吐用水,曹騎龍當然知道。



    萬小秋三人忙不迭點頭答應,趕忙去準備。



    身形魁梧的楊山海,看了一眼曹騎龍,又看了看姬正騰,開口說道:“華仙,你留下來,看看捕頭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城郊此時很亂,我跟武國利、周如誌出去尋找其他的中毒者。”



    “不!”李木華仙搖頭,說道:“大荒城太大了,誰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蜷縮在角落裏等死,我也要出去,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咱們每人帶著民役們負責一方,小仙,你留在這裏。”



    “華仙姐……”張小仙焦急地看了她一眼。



    “張小仙,你跟我走,去請郎中!”姬正騰走過來,說道。



    郎中很難請,而現在,請郎中這件事很重要,姬正騰看司有仙那種模樣,是請不來郎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