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交給你了！”姬正騰看向曹騎龍，然後轉身就走。

    張小仙趕忙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正在組隊的李木華仙看了一眼姬正騰的背影，旋即便投入到緊張的搜尋工作中。

    正扶著一名滿口黃褐色唾沫病人的曹騎龍張了張嘴，想說一句什麽，但姬正騰已經走遠了。

    姬正騰大步向前，他現在確實對於衙門的情況並不是特別了解，所以他隻能做自己應該做的、而且能幫上忙的事情。

    至於其他，什麽話語權，強勢力，在強大的拳頭麵前，該屬於誰就是誰的。

    “你知道哪裏有郎中比較集中的地方嗎？”姬正騰邊走邊問道，腰側，斜斜掛著的一刀一尺互相撞擊，鏗鏘有聲。

    張小仙絞著手，快步走上前，才勉強與姬正騰並肩而立，說道：“郎中比較集中的地方，應該是西門街了，西門街是甘道街上的一條支街，那裏是有名的中藥街，各種稀奇古怪的藥物都有，郎中們集中於那裏開店看診……”

    “很好，就去那裏！”

    張小仙健步如飛，吃力地跟上那看似不緊不慢，但每一步踏出都能走出極大距離的姬正騰，偏著頭，有些焦急地說道：“可是西門街的郎中都很難請的，我知道另外一個地方，有一個比較熟悉的老中醫，要不咱……”

    姬正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這名身形纖細嬌弱得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能成為一名捕快的小姑娘，放慢了腳步，笑道：“不用！”

    “既是郎中，那麽治病救人就是他們的天職，而這也正是他們為什麽這麽受人尊敬，以致於他們開始傲慢，然後變得高高在上很難請動的原因，而倘若一名郎中，不願意治病救人，這無異於見死不救，說明他沒有仁善之心，那麽那個時候就沒必要對他客氣什麽了，倘若他不願救人，還敢擺架子，那麽戒律尺伺候。”

    姬正騰此刻的心情其實不錯，或許是因為身側傳來的、繚繞在鼻尖的那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清香，或許是身側少女那因為焦急和大步走而顯得有些紅彤彤的清秀臉頰，也或許是因為今天的太陽，以及身上的那件新捕服，總之有些溫暖，莫名的溫暖。

    已經有多少年，沒人給他做過衣服了？

    一個常年待在陰暗潮濕冰冷又黑暗地方的人，如果有人給他一絲光，他就會覺得光束裏，就是天堂。

    張小仙沒有說話，隻是亦步亦趨地跟著身前半步距離的高大身影，聞著那人身上傳來的一絲絲有些像是烈日下的冰塊散發出來的、莫名陰涼的氣息，感覺很莫名。

    身側人群漸漸多了起來。

    往日間，與華仙姐上街的時候，每每有不懷好意的人借故往她們兩人身上擠，盡管有華仙姐左突右進，但兩人還是常常舉步維艱。

    可是現在，當身前的那道勻稱身影走過，身邊的人群不知為何總是趕忙讓開，她腳下的路就變得很好走。

    “原來甘道街這麽寬……”她低聲說了一句。

    張小仙經常上街，可是她已經很久沒有走過那麽寬敞的路了。

    這種大踏步的感覺，有些吃力，但真的很舒服，一點憋悶無力的感覺也沒有。

    “寬嗎？”走在身前的人突然回頭問了一句。

    沒想到被他聽見了。

    張小仙看著前頭的身影有些發愣，於是忙不迭就與他對上了眼睛，她趕忙別過臉去，耳朵都紅了，說道：“挺寬的呀……”

    “你去過長安嗎？”

    張小仙搖頭，說道：“沒有！”

    “那麽以後有機會你一定要去長安，去見識一下那裏的街，那裏隻有四條主街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但都很寬，很寬很寬，其中最寬大的街是朱雀街，朱雀街上可以並排走九十九輛戰車，皇帝出巡就走那條街。”

    “九十九輛戰車？”張小仙瞪大了眼睛，感覺難以置信，驚歎道：“那得多寬大啊？”

    張小仙曾經見過戰車。

    戰車可不是馬車，每一輛戰車，至少寬一丈一尺以上，曾經北大荒還有駐軍的時候，街頭經常駛過戰車，可是在她眼裏已經極為寬闊的北大荒的街頭，三架戰車並列而行都很吃力，而長安的街道，竟能容得下九十九輛戰車並行，那豈不是……那得多寬……

    “我的天呐！”

    張小仙又看見了身前這名新捕頭看回來的、像是雕刻著神獸的威嚴臉頰。

    “很大吧？”他說。

    張小仙趕忙點頭。

    她甚至不能想象，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大的街。

    “所以你一定要去看看。”

    “好啊好啊，那你一定帶我去看看，長安我不熟。”

    前頭那人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張小仙愣了一下。

    絞著手，沉默地跟著走了一會兒，張小仙忽然覺得今天的天氣有些冷，她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

    看來要立春了。

    立春的那天，就是春神節。

    春神節過後，才是真正的春天。

    而在此之前，會有些冷。

    許久之後，她忽然聽見身前的人說道：“如果我有機會……如果我有的話，我一定帶你去看看。”

    倘若再入長安，不知道那個時候，會是個什麽模樣？一定跟老家夥徹底決裂了吧。

    他的話，有些吃力，像是也被冷到了，或者是咬著牙齒說出，但沒有半點猶豫，像是冰雪中的一顆顆石頭，所以顯得很堅定。

    張小仙感覺到了那種堅定，臉上又悄悄爬上兩朵紅霞。

    耳朵也是。

    她不知道他的語氣為什麽忽然有些冷，但他語氣中的那種堅硬的態度，令人覺得很靠譜。

    而且他真的很像那個人。

    “到了，是這裏嗎？”姬正騰立住腳步。

    他感覺到身後的姑娘在他背後輕輕撞了一下，然後趕忙縮了回去。

    看來是注意力沒有集中。

    “就是這裏，但……如果……嗯哼，如果咱們請不到郎中，那該怎麽辦呐？衙裏還需要人手幫忙……”張小仙沒有去摸頭，極力掩飾自己的尷尬。

    “不會的。”

    “如果他們不走，你會怎麽做？揍他們嗎？”無話找話，撞到他的那一片腦門，像火燒一樣。

    姬正騰搖頭，說道：“不會！”

    張小仙“哦”了一聲。

    在她看來，除了認識的一些老郎中，北大荒的很多郎中都應該被狠狠揍一頓，所以聽到他的話，感覺有些失望。

    姬正騰回過頭，看著她，認真說道：“但我會拔刀！”

    張小仙看著眼前臉頰像是州衙的大門一般威嚴方正的臉頰，感覺他的眼光，像是身側的藥味一般，不受控製地衝進口鼻心髒肺腑之中。

    她頓時舒暢得重重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學著華仙姐的樣子，灑脫地長大嘴巴，“哈哈”笑了一聲。

    感覺到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奇怪，她趕忙捂住嘴巴。

    呼吸著彌漫滂湃的藥香，兩人邁步走進西門街。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之後，姬正騰就拔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