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來人啊,這捕快犯混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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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正騰手中的鐵刀,像是一座橫躺的雪色大山,橫在那裏。



    在鐵刀的對麵,那名蓄著八字須的中年郎中,不緊不慢,一邊打著手中的算盤,一邊優哉遊哉地噴吐著口中叼著的一根幹枯的空心木棒中,散溢出來的煙霧。



    姬正騰靜靜地站在那裏,冷眼而視。



    張小仙站在他身後,抱著手,兩個手爪子互相搭著,立著耳朵,瞪著眼睛看向那名幹瘦的中年郎中,像一隻生氣的兔子一般。



    中年郎中依然不緊不慢地打著算盤,慢悠悠說道:“你拔刀也沒用,我現在真的很忙,我顧上你們的事情,再說了,你們州衙不是養得有仵作嗎?那些仵作也會行醫的,何必一定找我呢?”



    姬正騰說道:“我沒有在跟你商量,我在命令你,我代表皇權,征用你,就問你去不去,一句話,一揮刀的事情,很簡單!”



    “龍庭皇權之威嚴,不容侵犯,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那八字須的中年郎中啪嗒了兩口,噴吐出巨大的白色煙霧,說道:“明白,明白明白,我當然明白,我很想去,響應州衙以及捕爺您的征調,可是我現在忙不贏啊,我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朝廷總不會怪我吧?捕爺您也不能因此而揮刀吧?你看啊,我後院還有三名生了重瘡的婦女,她們離不開我,我等下還有四名病人要來找我看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早就說好了的,但我忙嘛,所以我曾經也失信於他們,現在是最後的信任了,我不能辜負他們對我的愛戴啊,所以沒了我他們也不行,您看看天色,太陽馬上就偏西了,我還有很多藥片要切,還有很多藥粉要磨,還有很多藥丸要捏,還有賬目要對,不然明天就要一塌糊塗的,根本看不了病人,所以我是真的很想去,但我真的去不了。”



    “捕爺倘若您因此而揮刀,那朝廷會答應嗎?《龍庭律例》第一句話怎麽說來著?‘龍庭皇權威嚴至高無上,不容侵犯,龍庭子民乃是天朝上國之民,擁有一切安身立命之權,此乃《龍庭律例》之綱基’,對吧?是這麽說的吧?大家應該都知道這一點。”



    郎中衝著姬正騰伸長了脖頸,像是一隻鴨子一般伸出頭,那表情仿似在說,‘你砍我呀,你砍我呀’,但他口中的話卻是:“所以啊,小的也是自顧不暇,因此無意冒犯皇權,倘若您因此怪罪於我,我恐怕這行不通啊,小的也要安身立命的嘛……”



    郎中很無奈地攤了攤手,表情很無奈,他噴吐出一口巨大的煙霧,說道:“您去找別人吧,啊……”



    “那看來沒什麽好說了。”姬正騰說道。



    “是沒什麽好說的,您請吧。”郎中低下頭,對於姬正騰手中那柄樸刀視若無睹。



    “王郎中,你怎麽可以這樣?現在有很多垂死的病人在等著,你怎麽能……”張小仙有些焦急,就要衝上前來。



    姬正騰對他擺了擺手。



    姬正騰看著郎中,眼中露出冷冽的光芒,冷聲道:“你說的看似很有道理,但我知道你說的是錯的,我不知道應該用哪條律法說服你,但我知道自己可以殺死你,然後在庭審上,可以不用承受任何責任。”



    “你想幹什麽?”或許是感覺姬正騰的眼神不對,郎中看向姬正騰,聲音有些發顫。



    姬正騰沒有說話,手中刀“嗡”地一聲,震顫起來。



    一道淒厲之極的聲音響起。



    這道聲音不是來源於王郎中,卻來自於姬正騰手中的鐵刀。



    那聲音,有點像是蟬翼的顫鳴,卻比蟬翼更加刺耳。



    在鐵刀顫鳴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的張小仙便一下子捂著耳朵退後了幾步,蹲在牆角,神色痛苦。



    那王郎中臉色一陣大變,邊伸手捂耳朵,邊厲聲叫到:“來人啊,來人啊,這捕快犯混賬了,來人啊,有官差巧取豪奪,快來人啊……”



    姬正騰不管不顧,麵色不改,手中顫鳴不已的鐵刀高高舉起。



    這當間,小小的中藥店門口,就圍滿了很多的人。



    其實,自姬正騰拔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這裏,雪亮的刀鋒綻放寒芒,很惹人眼目。



    如今,他手中的刀發出顫鳴,更是令得許多人側目,紛紛圍攏過來。



    在北大荒,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這樣的事情很常見。



    所以大家都圍攏來看熱鬧。



    經那驚恐的王郎中一喊,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



    “救命啊,官差巧取豪奪了,救命啊……”王郎中縮在櫃台後麵,一邊驚恐大叫,一邊向看熱鬧的人們說著一些話,那些話,有“官差巧取豪奪、以權謀私、仗勢欺人、威脅子民”等,引得許多人對持刀而立的姬正騰指指點點,有人甚至開始出言唾罵。



    圍著的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動。



    姬正騰絲毫不理會。



    鐵刀就要砍下。



    這當間,有人一聲高喝:“住手,幹什麽呢?”



    一道身影排開眾人,竄上前來。



    姬正騰的刀猛然下壓。



    砰!



    鋒利的鐵刀,裹挾著滂湃的刀氣,就像是一發重石,狠狠落在王郎中麵前的櫃台之上。



    轟隆一聲炸響。



    仿佛驚雷落地。



    姬正騰衣衫一震,護住了身後的張小仙。



    氣勁橫掃,仿佛亂石拍空。



    那原木櫃台,轟然爆碎,木屑漫天,無數的藥材和藥粉鋪天蓋地地飛舞起來。



    褐色的藥丸像是調皮的彈珠,有的在刀氣席卷中碎成了粉末,有的頑皮地在地上滾來滾去,有的則是激射向藥店各處,發出劈裏啪啦的響聲。



    藥店內,一片狼藉。



    在這個過程中,那道莽撞竄來的身影,猛不迭被刀氣一番衝撞,整個人往後倒退而去,摔倒在地,身側,黃紙包裹的數包藥材散落一地。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王郎中縮在已經徹底爆碎的櫃台後麵,渾身沾滿了藥粉,落滿了各種草藥,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睛,眼神中流露出驚恐的顏色。



    姬正騰回頭,看向那道摔在地麵的身影。



    這世界上,不是誰叫他住手,就可以住手的。



    而他這一刀,沒有一下子劈死這名郎中,隻是因為他手下留情,想要恐嚇一下他罷了。



    他相信,在這一刀劈下之後,這名郎中應該會抽出時間來,然後乖乖聽話去衙門看病的。



    “呸!呸!”那道身影吐著唾沫,從地上艱難站起來,拍打著身上的藥粉和草藥屑,說道:“幹什麽呢這是?”



    當姬正騰看清楚那人,他瞳孔頓時一縮。



    胸腔中,那才堪堪平靜的血氣,頓時湧上腦門。



    嗡!



    刺耳的聲音響起。



    鐵刀刀鋒再次如同蟬翼一般,震顫起來。



    姬正騰滿身殺氣,衝天而起,滂湃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