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鐵鑿

字數:5931   加入書籤

A+A-


    轟隆隆!



    三馬齊駕,一騎當先。



    驚馬長嘶,黃沙滾滾。



    苟有德所乘那架高大寬闊迥異尋常的馬車,在三匹駿馬的驅馳之下,奮力前衝,驚蕩起滾滾衝天煙塵,也不知其如何就尋到了三匹明顯質素頗高、氣力驚人的戰馬,在那起伏不平的沙地之中,馬車仍舊以高速前衝而去,氣勢驚人。



    苟有德高高站在馬車上,神色瘋狂而猙獰。



    “嘿嘿嘿,來啊,來啊,錢,都是錢,來啊!”



    他一邊嘶吼著,一邊不斷地蹲下身,從那被高高柵欄圍困住的車廂裏,撿起一顆顆鐵菠蘿,用手中的火折子引燃了那細短的火線,然後輕飄飄丟出去。



    隆隆聲中,血肉飛濺。



    苟有德那車馬之上,單單車廂裏,就有不少東西。



    原本用以遮蓋的麻帶、捆線以及那簡單釘合的木板,早已經被掀開,露出烏褐色的部分格板,格板中,那個裝載著無盡金銀珠寶和翡翠大白菜的木箱,搖搖欲墜,從中滾落出許多的金磚和珠玉來,在灑落的珠玉之中,更有一顆顆烏黑的鐵菠蘿在四處滾動,與那顆鐵青色的猙獰頭顱一起,撞得馬車內壁硌硌作響。



    無數人悍不畏死地朝著馬車衝殺過去,想要截停了那架裝載著巨量金銀珠寶的車馬,飛斧kǎn dāo紛紛激射而出,鋪天蓋地地將那馬車籠罩。



    但苟有德畢竟不是吃素的。



    一身一品巔峰的武道境界,在勢若奔雷的大馬車前衝之勢的輔助之下,竟有如神助,那潑天大雨一般的隔空攻擊,十之**都落了空,剩餘的一二三,被那苟有德抬手便破去。



    “喝啊!”



    一名心思活絡的蠅狗沒有像是瘋狗一般隨著瘋狗大軍競逐那輛馬車,他斜斜繞遠,然後自遠處激射而去,借助一個早已注意到的緩坡地勢,雙腳重重跺地,整個人高高彈起,手中大刀高舉,朝著那疾馳的車馬一刀劈下,刀芒仿似潔白匹練,撕得空氣轟鳴爆響,一刀斬下。



    苟有德獰笑一聲,猛地丟出四五顆鐵菠蘿,轟轟聲炸響,鋪天蓋地的火浪和淒慘嚎叫聲中,他佝下身子,自車廂內撿起一柄單手矛,猛地自身側斜刺了出去。



    轟!



    刀芒炸碎。



    噗嗤一聲幹脆利落的穿透聲,那名心思活絡的蠅狗頓時成了一條死狗,掛在高高擎起的單手矛上。



    一名在江湖中久負盛名的神箭手,抓住這個絕佳機會,靜靜屏氣凝神,猛然間手中鐵胎牛角重弓挽弓如滿月,弓弦崩出砰一聲巨響,朝那車馬內高高站立、單手擎殺刀客的家夥頭顱射出一箭。



    淩厲利箭破空而去,箭頭精準刺向苟有德麵門。



    苟有德扭過頭來,雙目猩紅一片,噗嗤一聲自那倒黴刀客胸腔內拔出單手矛,死屍墜地,矛鋒一挑,砰地與那箭鏃撞在了一起。



    斜指向天的單手矛微微一偏,那隻激射的箭鏃頓時箭杆折斷,麟羽飛濺。



    “嘿嘿嘿……”



    射手咧嘴一笑,又是拈箭出囊,三根箭鏃搭在鐵弓之上,準備射出。



    噗嗤一聲,鮮血衝天,頭顱墜地。



    一人提刀從他背後走出,鄙夷地看了無頭屍體一眼,說道:“你把他射死了,然後怎麽辦呢?馬車停下了,你在這麽遠的地方,能擠得進潮流裏去嗎?讓他們先耗著,這都不懂?”



    ……



    轟隆隆!



    馬蹄重重落地,黃沙撲濺。



    巨大的馬車像是一架猛獸一般,狂衝而過,三匹馬頭馬脊處,皆覆有簡易輕甲的戰馬,就像是來自緩緩拱伏起身形的巨大土龍龍首裏的靈獸一般,矯捷而靈動,拖著巨大車架隆隆前行。



    一往無前。



    哢嚓哢嚓,骨斷筋折的聲音不斷響起,有攔路的蠅狗像是稻草一樣,有人被撞飛,有人生生被撞斷,然後踐踏在馬蹄底下,整個一片大亂的困獸台,朝著苟有德的馬車聚集而來的人流瞬時人仰馬翻,身軀連帶著地麵上的黃沙一起,被馬蹄撕碎,血水混成泥濘。



    金蟲上腦導致沒有腦子的人很多。



    巨大車架緊隨而過。



    碎肉和腸子,以及腦漿,像是泥巴一樣被碾過的車架從身體裏擠出來,馬蹄踏在人的腦殼上,噗的一聲就好像踩碎了一個哈密瓜一樣,眼球從眼眶裏飛出來,落在滑膩膩的馬毛上,然後掉下,粘在馬蹄子上也不知道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巨大車架碾過的地方,一片殘肢斷臂,血肉成泥,紅著眼睛盯著車廂裏那xiāng zǐ財富、悍不畏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足足數百上千人,全部聚集過來,可依然抵擋不住苟有德的那架車馬橫衝直撞的碾壓出去。



    真個如螳臂當車,一片土雞瓦狗。



    “戰車,那是戰車!”



    一個人艱難擠出衝殺的人流和那架疾馳的馬車,站在一旁,渾身鮮血淋漓,小腹上一道猙獰的豁口汩汩地流淌著血水,渾然不顧渾身上下淋漓的血洞,這些血洞有的是鐵菠蘿的彈片給撕開的,有的則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蠅狗們衝上去的時候捅出來的,若不是他逃得快,就算不被那馬及車架給撞死,也會生生被潮水一般的人流給踩死,那人一邊用手摟著掉出來的腸子和胃袋,一邊沙啞著嗓音大義凜然地嘶吼著。



    那確實是一架戰車,魁梧異常。



    那人小腹上的猙獰豁口,就是在他僥幸躲開了三馬的衝撞,以及苟有德隨手丟出來的鐵菠蘿,還有那接連不斷從車架內捅出來的單手矛,幾乎已經被他鑽了空子衝上馬車的那一刻,馬車橫推而過,車架四周的柵欄上,一根凸出的尖刺給生生劃拉出來的。



    此人興奮到了極點。



    那竟是一架戰車。



    他還活著,並且差點就成功了。



    盡管現在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衝上去了,但他感覺到了一場刺激。



    他看著苟有德那三馬齊駕的巨大戰車,在那些麻布袋和木質柵欄的包裹之下,竟密布著鋒利的鐵刺和猙獰的刀鋒,這簡直是一頭猛獸。



    一架戰車連帶七十二名戰士,為一乘。



    千乘萬乘,則代表著一國國運之昌明盛隆。



    當今龍庭君主,實打實萬乘之君。



    一國之強弱在乎兵,一國之兵的強弱在乎戰車的數量,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對一國戰力的衡量標準。



    昔日,龍庭神將霍青,在與彼時的北莽蠻子、今日的金帳王庭對戰之時,曾以“兵車三千,當虜數萬,大挫其鋒……”,對此,“邊方之人謂百十年來無此堂堂正正若此一戰!”



    龍庭的戰車,便是當世最強力量的代名詞。



    盡管如今這個代名詞,逐漸被那些會噴吐通紅鐵丸殺敵的炮管給搶了去,但這並不妨礙龍庭戰車一如既往在戰場上發揮其絞肉機的殺力。



    這並不是說戰車戰力減弱了,而是那些通紅鐵丸太強太無解。



    苟有德所駕戰車,車廂四壁呈方形結構,擁有四個巨大的車輪,那車輪之高,足有八尺,與一個尋常壯漢相近乃至於更高,車軸上有轅,轅連車衡,車衡上連接著拉車的三駕馬匹。



    四個巨大的車輪之上,車轂往外突出,其上裝有一尺餘長的鋒利鐵刺,那鋒利鐵刺滾滾絞殺向前,沾碰著非死即傷。



    車廂四壁,外加裝了青銅甲劄,青銅甲劄之外,以破布破麻袋包裹,如今那些遮掩戰車的爛布破袋逐漸被鋪天蓋地的攻擊給撕開,那戰車也逐漸露出了其猙獰的麵目。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苟有德的那架馬車有異常,但誰都沒想到竟會是一輛戰車。



    他從哪裏搞來的戰車?



    這苟有德,好陰狠的心機和算計。



    難怪他敢如此肆無忌憚,原來是有恃無恐。



    看那戰車的模樣,很類似於一輛龍庭製式的標準“鐵鑿”,這鐵鑿戰車很明顯經過改裝,早已非原先真正的模樣。



    龍庭標準製式的殺器——鐵鑿戰車,除了其製式如車輪、其四方大小等與苟有德所駕那戰車類似之外,統共共有四個折疊式牛皮巢塔樓,牛皮巢塔樓之上,最頂層安有床子弩,其餘各層四周皆安裝得有幾十支大槍以及各種兵戈,車前安有獸麵木牌,旁側有氈幕遮擋,每車以六馬推進,可蔽士兵二十人。行軍時,上載輜重器甲,駐營時,掛搭如城壘,敵不能近;列陣時,鐵鑿戰車列在陣前,弩車作陣門,可射出如鑿大矢,一矢能洞穿十幾人。



    是戰場上敵對雙方進行對陣作戰和錯轂拚殺的第一利器。



    苟有德這架鐵鑿,早已麵目全非,原有的攻伐之備十去**,饒是於此,單就那全數武裝的、僅剩的小半層車廂,以及四個巨大的車轂,在這困獸台內,同樣是勢無可擋的重器。



    那粗礪方正的模樣,在擁擠的人潮中,像極了洪水彌漫的大岸礁石。



    如果有人有心,就能發現,苟有德的陰狠心機和算計遠不止於此。



    那三架齊驅的馬匹,奔走起來,勢若雷霆萬鈞,馬-眼猩紅,馬匹的口鼻處,明顯沾染著麻黃粉。



    除此之外,苟有德手中,鐵菠蘿一顆又一顆地甩出來,源源不絕,轟鳴聲震耳欲聾,火舌鋪天蓋地,高高拋飛的屍體,在萬千激射飛旋的鐵片中被撕爛成片片碎肉,雨點一般落下。



    戰車、駿馬、鐵菠蘿,配合著苟有德那一身本就不弱於人的一品武夫巔峰的武道境界,一時間,在整個困獸台霎時大亂的情況下,苟有德竟在無數蠅狗、蟲蛇、魚蛟、龍蟒、虎豹之中,有了千軍辟易無人敢擋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