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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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過去,禁軍統領於成龍做為新皇登基的功臣,跟王懷生一起並稱為劉公公的左膀右臂,乃是朝廷裏數一數二的實權人物,這些年來在朝廷裏呼風喚雨好不風光。

    不過自從一個月前因為太過招搖被劉明嗬斥後,這一個月來的日子飯吃不香,覺睡不好,每日裏都是惶恐不安,這便請了王懷生出來喝酒。

    殷勤的給王懷生倒上酒,笑著說道:“老弟,最近公公那裏一切可還安好?他老人家心情還不錯吧?”

    王懷生幾年來跟於成龍關係處的不錯,如今早已經稱兄道弟,聽了於成龍的問話,王懷生笑著說道:“大哥,這個月你已經是第六次找我喝酒了吧?我要是沒記錯,以前咱倆一年也喝不上這麽多次吧?”

    於成龍陪著笑說道:“老弟說的是,以前是我怠慢了,這不是已經痛改前非,今後一定跟老弟多親近親近。”

    王懷生看了看於成龍深深的黑眼圈,笑著說道:“跟大哥開個玩笑,大哥可別當真,來,咱們喝酒。”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於成龍本來酒量有限,如今有求於人也隻好跟著幹了:“老弟痛快。”說著又給王懷生把杯斟滿。

    王懷生這才說道:“公公嗬斥兩句那也不過是恨鐵不成鋼,大哥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公公這些日子心情不錯,大哥有空不妨去請個安,我想也就沒事了吧。”

    於成龍長出一口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王懷生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公公城府之深,老弟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憑我這點道行可是猜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大哥跟公公之間的事情,說到底還得您自己把握才好。”

    於成龍聞言心頭又是一緊,歎了口氣不再說話。王懷生又笑了笑說道:“行了,您跟公公是十幾年的交情,還怕公公為難你不成?要我說大哥實在是多心了。來,喝酒,喝了酒煩心事就沒了。”

    於成龍卻沒有那麽高的興致,舉杯陪著喝了一口:“正如老弟所說,公公城府極深,隻怕我這十幾年的交情在他老人家眼裏屁都不是啊。”

    王懷生把於成龍酒杯倒滿:“大哥這話可是失禮了,該當自罰一杯。”

    於成龍一番推辭,最終推辭不過,隻好又幹了這一杯。

    一來二去,兩人幾杯酒下肚,王懷生似乎不勝酒力,拉著於成龍大吐苦水,自己每天工作多麽辛苦還要被文武百官罵,工作完伺候劉公公和皇上,家裏的媳婦也不讓人省心。聽的於成龍不住唉聲歎氣,一時間隻覺得同病相憐。

    又是幾杯酒下肚,於成龍已經被灌得意識模糊,王懷生也口齒不清的說道:“別看我在這還大言不慚的安慰大哥,其實我心裏每天都怕的要命,生怕哪天公公會向對待老師那樣對待我。”

    於成龍醉眼朦朧中點了點頭:“公公可是狠角色,對付你老師那點手段算得了什麽?根本不值一提,我要是把公公的手段告訴你能嚇死你。但是我不能說。”

    王懷生貼過去說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麽不能說的?告訴我一聲也好讓兄弟我長長見識,兄弟以後不會忘了大哥的好處。”

    於成龍伸出食指放在嘴邊:“佛曰不能說。”

    王懷生一把推開於成龍:“大哥不夠意思,以後公公那有什麽事,我也不告訴你。”

    於成龍又過去拉住王懷生:“老弟你也知道哥哥我膽小,這秘密壓的我每天都喘不過來氣,恨不得找個人跟我一塊分擔,可是我不敢說啊。”

    說話間在脖子比劃出殺頭的手勢:“真要是說了不僅害了我自己,更是害了兄弟你啊。”

    王懷生說道:“好,好,不說,不說,喝酒。”

    於成龍推開酒杯:“不能再喝了!”

    王懷生不去理會他,端起酒杯就往嘴裏灌,一杯酒下肚,於成龍打了個酒嗝:“兄弟你太壞了。”

    王懷生也端起一杯酒幹掉:“我陪你喝行了吧。”

    夠意思。”

    王懷生繼續說道:“行了,大哥,你就是膽子小,自己嚇唬自己,我估計你那點所謂的秘密要是說出來根本不值一提,以後別自己嚇自己了。時間不早了,我可不陪你了。”

    見王懷生起身打算離開,於成龍把他摁在座位上,嘿嘿一笑:“老弟你跟我玩激將法,以為我看不出來?”

    王懷生急著說道:“大哥你也知道,我這人就好打聽別人家的秘密,如今被你吊著胃口這滋味實在是難受,大哥你就說了吧,就算被你害死我也認了行不行?”

    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也好有個人幫我分憂。”於成龍湊到耳邊說道:“先皇是死在公公手裏的。”

    王懷生佯怒道:“大哥你莫不是來耍我的?這種傳聞我聽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算得什麽秘密了?”

    於成龍急道:“他們那些傳聞不過是猜測,我可是親耳聽公公自己說的。”於成龍又壓低聲音說道:“公公在先皇的丹藥裏加了龍血草,龍血草本是補品,可是跟丹藥混在一起就變成了毒藥!”

    王懷生趕緊示意於成龍再小聲:“大哥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出去,要不是公公,咱倆哪來今天的地位?可萬萬不能讓別人聽去了。”

    於成龍點了點頭:“我對公公當然是一萬個恭敬,隻是他老人家跟隨先皇不下三十年的交情都下的去手,我這點交情算得了什麽?”

    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不瞞老弟說,最近我是越想越害怕,每天吃不好、睡不好還擔驚受怕,要是不找個人把事情說出來恐怕不用公公動手,我自己就要被自己嚇死了!”

    王懷生安慰道:“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想必公公不會再為難大哥了。”

    於成龍說道:“正如老弟說的,公公的心思誰能知道?老弟你最近跟公公走得近,可得幫大哥注意著點,要是有什麽風吹草動通知大哥一聲,我全家老小都銘記老弟的恩德。”說完朝著王懷生拜了下去。

    王懷生趕緊扶住於成龍:“大哥這是說的哪裏話,小弟自然是要向著大哥的。大哥放心便是。”

    隔天,於成龍派人推著兩箱黃金送到了王懷生家裏,眼看黃金沒給退回來,這才放下心來。這一次把王懷生拉下了水,總算心中輕鬆不少,飯也吃的香了,覺也睡的著了,覺得日子一下又變得美好了!

    王懷生看著麵前的兩箱黃金陷入了思考。他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於成龍是酒後吐真言之後送給自己的封口費,像於成龍這種人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絕不會因為喝了酒就去說不該說的話,他向自己吐露這個秘密一定有他的目的。

    回想於成龍深陷的眼窩、黝黑的眼圈,對於他害怕劉明殺他滅口的說法倒是信了九分,可是這裏麵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劉明為什麽要殺他?

    當年先皇駕崩,在劉明的鼓動下,當今皇上大開殺戒,將當晚當班的禦醫,伺候皇上的宮女、太監全部拉去給先皇陪了葬,如今三年時間過去了,關於先皇死因的人證物證已經全部灰飛煙滅。

    當然,如今才知道還有一個人證於成龍依然活在世上,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於成龍和劉明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王懷生相信於成龍打死也不會去指證是劉明殺了先皇。

    劉明顯然知道這一點,不然他若是想要sha ren滅口根本不用等到現在,既然三年來劉明都沒有動手,說明他並沒有殺於成龍的打算。那麽問題來了,於成龍在怕什麽?

    王懷生思來想去得出一個結論,一定有一件事情於成龍知道而劉明不知道,一旦劉明知道了就會對於成龍動手,而這件事情跟於成龍向自己吐露的消息放在一起多半能夠置劉明於死地。

    所以於成龍把秘密告訴了自己,如果有一天那件事情被劉明知道,到時候便可拉上自己一同對付劉明。

    要說於成龍是想好心提醒自己小心劉明那絕無可能,要說是為了拉自己做墊背倒合情合理,王懷生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不錯。

    這件事到底是什麽呢?

    王懷生將當年相關的資料搬了一大摞,在書房裏一頁一頁的翻看,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兩個時辰過去了,終於一個名字躍入眼簾,國師邊奎!

    此人乃是先皇最為寵信的煉丹師,先皇在時地位之高堪與劉明平起平坐,隻不過當年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支持皇上服食丹藥,對於此人蠱惑皇上深惡痛絕,一旦皇上駕崩,不管是誰繼位,此人多半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當年大皇子繼位後大開殺戒,此人卻早已逃之夭夭,因此人出身武當,皇上一怒之下遷怒武當,將朝廷對武當的封號、賞賜全部取消,並下令禁止武當煉丹,導致武當元氣大傷,一蹶不振,如今四大門派的名頭早已名不副實。

    如今看來這邊奎多半與劉明狼狽為奸,害死了先皇,才在京城封鎖的情況下依然能夠逃出生天。

    隻是按照劉明的手段,絕不會留此人活在世上,十有當年便已經暗中將此人殺了。想到這,王懷生搖了搖頭,繼續去查看卷宗。

    一連幾天,王懷生再未發現任何疑點,搖了搖頭將卷宗合上,準備休息了。

    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當時禁軍將京城戒嚴,如果劉明要殺邊奎,多半是讓於成龍去動手,有沒有可能於成龍沒有殺邊奎卻對劉明隱瞞了真相?

    邊奎跟劉明密謀在先,應當知道劉明動手時間,便有充分的時間去準備。他本身也是武當高手,比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逃生的機會又大了幾分。而且這個邊奎一定心機過人,不然也不可能將先皇擺弄於股掌之中,自然能想到劉明會sha ren滅口。

    照此推斷,或者當年他買通了於成龍,或者他從於成龍手下成功逃脫,總之於成龍沒能完成劉明交代的事情,卻欺騙劉明說邊奎已經死了。因為於成龍很清楚,如果劉明知道邊奎還活著,就絕不會讓自己活在世上!

    遍翻卷宗,當年所有的線索無一例外都已經死了,隻有邊奎這個人的生死懸而未決。

    這一番分析雖然合情合理,但畢竟隻是猜想,即使邊奎還活著也一定去了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這條線索可以說完全是斷的,要想證實自己的猜測隻能著落在於成龍身上。

    如果自己猜錯了,那麽多年的苦心經營就要毀於一旦。即便猜對了,想要利用這點星星之火扳倒劉明也是九死一生。更不要說這還有可能是劉明的陷阱,是又一次對自己的試探!

    ‘不管了!’麵對這樣一個不是機會的機會,王懷生毫不猶豫的做出了決定!

    自從三年前被靈遠救上懸崖那一刻起,王懷生便踏上了屬於他的地獄之旅,三年來在苦海中掙紮沉浮,沒有一刻時間喘息。

    當年他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這條路的艱辛,因為心中種著一顆火種,這點苦對他來說便算不了什麽。可是如今他怕了!

    每天要帶上虛偽的mian ju,做著永遠做不完的工作,這些都還可以忍耐。可是三年了,心中那個目標卻看不到一絲希望。

    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累到筋疲力盡的時候,心中便有個聲音勸自己‘放棄吧,放棄就不用那麽累了。’

    是啊,如今自己已經位極人臣,從一介窮書生混到這個份上已經可以光宗耀祖,隻要忘掉那一份初衷,放棄那一絲執念,就可以活的瀟灑快活。

    但是他能夠忘掉初衷,放棄執念嗎?他不能!所以他怕了。

    因為他已經知道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被心中那個聲音打敗,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麵對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與其說是扳倒劉明最後的機會,不如說是拯救自己最後的機會。失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心中的火種會徹底熄滅,相比起來,死亡已經算是很好的歸宿!

    所以這一局他一定要賭。

    所以第二天他‘恰巧’遇到了於成龍,將他拉到一旁,看了看周圍沒有人這才說道:“大哥,我在公公府裏看到一個人,長的好像當年的國師邊奎。”

    接著又疑惑的說道:“如果真是邊奎,恐怕他也不敢跑到京城來吧,或許是我看走眼了也說不定。反正不管是不是他,跟大哥也沒什麽關係。正好在這見到大哥,想起大哥前些日子的囑托,這便跟大哥說一聲。”

    一番話說完,笑著拍了拍於成龍肩膀。也不等於成龍有什麽反映,自顧自回家去了。便如同那些巴結於成龍的官員,把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說的神秘兮兮,表示咱倆關係沒得說,所以這件事我隻告訴你。僅此而已!

    王懷生踱著四方步回到了家,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換上的是一臉凝重,閉目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等待著暴風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