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損友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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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兵剛到連隊,訓練強度大,紀律約束多,生活枯燥乏味,思鄉之情難免;休息時間寫寫家信,與人聊聊天、戰友之間開開玩笑都可大大緩解思鄉之情;但有個別戰友喜歡捉弄人,搞些惡作劇,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他人的難堪之上,這種人肖吉林稱之為“損友”。



    盡管搞惡作劇的人也知道這種事不光彩,不能拿到台麵上說,但還是要做,並樂此不疲;而要找出惡作劇始作俑者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可以懷疑他,但如果沒有掌握十分確鑿的把柄,他則會百般抵賴,甚至倒打一耙。



    最好的方法就是逼損友自動現身。



    白天專業課學習的內容不難,晚上大家在宿舍聊天。



    屋角有一人正坐在床前的小方櫈上拿著防毒miàn jù認真地整理筆記。隻見他一會兒在本上記幾筆,一會兒又把miàn jù分解開再結合好,全然不顧周圍的吵鬧!



    他叫張潮貴,是排裏最有個性的新兵之一:1米83的個頭,如果不是說一口地道的廣東潮汕話,你準會以為他是來自山東的大漢。



    張潮貴家裏經濟條件不好,小學沒畢業就掇學在家務農。按他的話說,如果不是當兵,就沒出過遠門,更沒見過什麽大世麵。



    聽他老鄉說過這麽一件事:新兵連訓練結束前,大家很想拍照留影。熱心的班長從老連隊借來1部135型的照相機,有老鄉買來了膠卷。他不想占別人的便宜,也跑到軍人fú wù社去買了一個,沒想到這麽1一個小小的膠卷還真不便宜。



    憑什麽這麽貴,裏麵裝的啥東西?為了搞清小鐵盒裏的秘密,他把膠片小心翼翼地從鐵盒裏抽出來看了又看,發現上麵什麽也沒有,不明就裏的他又小心翼翼地將其倒卷回去。



    同班戰友看見後告訴他:膠卷用密封的鐵盒保護就是怕它暴光,你把膠片抽出來看,這個膠卷就報廢了。開始他還不相信,說隻是看了看,中間部分連手都沒摸過,這麽貴的東西,不可能說壞就壞。待大家都這樣說,他才不得不相信。為這事後悔了大半天。



    好在新兵中有人懂攝影,問明情況後,將暴光的部分剪掉,剩餘的放入相機中,本來一卷膠卷至少能照36張相,經他這一折騰,最後隻照了23張。雖然有損失,但對他來說好歹也算是個安慰。



    張潮貴辦事特別認真,不怕吃苦;尤其是幹體力活,100來斤重的大米,別人是兩人抬一包慢慢地走,他是一個人一包扛起來就跑;無論是在新兵連還是在防化連新兵排,諸如擦窗、掃地、幫廚、搬運貨物等公差勤務,該他做的他樂意去做;不該他做的他也爭著去做,因而深受大家喜歡。又因為他性格內向,平時少言寡語;皮膚比一般人稍黑,年齡顯得比同齡人略大,因此,劉興國給其取名“憨老張”,沒想到這個外號得到了大家的普遍認可。



    “憨是什麽意思?”張潮貴背地裏問肖吉林。



    “憨字的意思是忠厚,老實。憨字本身屬中性字,並無褒貶之分。”



    “褒貶又是什麽意思呢?”



    “褒字是含有讚美的意思,貶字則含有醜化的意思。”肖吉林繼續耐心地解釋。



    “哦,明白了。”既然憨字不是罵人,又無特別的貶意,張潮貴也就不把它放到心上。



    排裏另一有個性的新兵是劉興國。因為他在新兵中最年長,又是縣城裏正規學校的高中畢業生(這個wén píng在連隊可算得上是高學曆了),再加上他身材魁梧,力氣也大,常常倚老自居,且特別喜歡捉弄人;其絕招用肖吉林的話說可概括為“以文挑起事端,以武解決問題。”這個“武力解決”讓很多人受不了:與他認真吧,他說是開玩笑,還怪你心眼太小;不計較吧,他下手沒準頭,被他弄的真疼還不能聲張,感覺就好似啞巴吃黃連。因此無論大事小事,大家總是盡量避免與他發生直接衝突。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肖吉林。



    如果說劉興國拿別人開心還能博得一些人的歡笑和自己快樂的話;拿肖吉林調侃就是自找麻煩:贏了,會顯得以大欺小,恃強淩弱;輸了,麵子上更掛不住;最要命的是肖吉林他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也無所謂麵子不麵子,按劉興國的話說“抓住了就是死的,什麽討饒的話他都能說得出口;鬆開手就是活的,什麽硬話、大話都敢說,還美其名曰,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劉興國有時對他也是毫無辦法,不是十分必要,盡量不去招惹他。



    “憨老張,白天上了一天課,晚上還學習,你不累呀?”劉興國與大家聊天閑得無聊,看到憨老張正在學習,想拿他開心。



    “不累!”憨老張頭也不抬地回答。



    “會休息才會工作,再說防毒miàn jù這麽簡單的個東西有什麽好學的,過來聊聊天嘛!”



    “不聊!” 



    劉興國見他並不搭理自己,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憨老張,你隻看書不實踐沒有效果;miàn jù的理論知道一點就行了,關鍵是要會用,而且佩戴要符合實戰要求,我說的對吧?”



    “對!”



    “這樣吧,我們來幫你檢查一下學習效果。”



    “怎樣檢查?”聽說幫他訓練,憨老張頓時來了精神。



    “當然是檢查你戴miàn jù的動作要領掌握得如何?”



    “這個可以。”憨老張滿口答應,並立即將散落在床上的miàn jù等東西收拾好。



    “別慌,東西要放到位,不能亂了。”劉興國認真地說著,並主動幫憨老張檢查miàn jù、導氣管、濾毒罐等部件的結合情況,爾後說:“miàn jù佩戴必須嚴密、動作要迅速;因為要將外界空氣過濾,濾毒罐的過濾層又比較厚,所以呼吸的阻力肯定會很大,但一定要堅持。換句話說,我們不僅要看你戴miàn jù的速度有多快,還要看你堅持戴miàn jù的時間有多長。”



    “這個道理我知道。”憨老張見大家都聚到他跟前來指導訓練非常高興,於是按要求將miàn jù袋按右肩左肋的方式迅速背在了身上。



    為了增強訓練效果,劉興國讓胡小舟把班長抽屜裏的秒表也拿了過來。



    “準備好了嗎?”



    “準備完畢!”



    “毒劑!”



    聽到“毒劑”警報,憨老張迅速閉眼、閉嘴、停止呼吸;同時一手抓住miàn jù袋底部,另一隻手將miàn jù從袋中抽出並迅速戴在了頭上,然後深呼一口氣,睜開雙眼。



    “時間5秒鍾,動作迅速,佩戴符合標準,不錯!”劉興國報出了戴miàn jù的時間並對佩戴情況進行了檢查和簡要的講評。



    可戴了不一會,憨老張就覺得好象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呼吸特別困難,欲摘下miàn jù檢查,劉興國忙喊:“堅持!堅持!現在不能摘miàn jù!”



    又堅持了約十幾秒,兩腮變得通紅,實在受不了了,憨老張一把摘下miàn jù。



    “你這水平也太差了,miàn jù隻戴了幾十秒鍾,戰時怎麽完成任務?必須再來一次。這次時間爭取長點,準備!”劉興國欲趁熱打鐵。



    “不行!不行!我可能還沒適應,水平確實是差!”憨老張十分尷尬地承認自己的不足。



    周圍人一陣哄笑。



    肖吉林正好從外麵進來,看見大家圍著憨老張笑,忙問:“什麽事這麽熱鬧?說出來讓我也樂嗬樂嗬!” 



    “沒什麽,憨老張隻學理論,不注重實踐。miàn jù戴了還不到半分鍾就受不了,我們正在幫他訓練呢!”劉興國故做認真地說。



    “半分鍾就受不了,這怎麽可能?”



    “不信,你問他好了?”



    “是戴的時間不長,可能我還沒掌握好要領或者miàn jù有問題吧,戴上後感覺隻能呼氣,不能吸氣,憋死我了。”



    “戴miàn jù哪有那麽複雜的要領,再說miàn jù也不應該有問題,白天你不是戴過嗎?”肖吉林一邊說,一邊熟練地從miàn jù袋中抽出濾毒罐,這一看果然發現了問題:“說你憨還真沒錯,白看了這麽長時間的書,防毒miàn jù的工作原理都忘了?”



    “怎麽了?”憨老張莫明其妙地問。



    “濾毒罐長時間不用塞上橡皮塞能起保護作用;但使用時不取下塞子,空氣又怎麽循環呢?”肖吉林把濾毒罐的底部翻給憨老張看。



    “這個道理我知道,我的濾毒罐進氣孔一直是打開的,今晚還檢查過,怎麽會塞上了呢?”憨老張不解地說。



    “真檢查過?”



    “真檢查過!” 



    “那就是有人做了手腳!誰人做的手腳,速速招來!”肖吉林學著戲劇中包公的語調和表情,誇張地審視周圍幾個戰友。



    “看我做啥,我隻是一個旁觀者。”胡小舟立即辯解。



    “誰也沒動手腳,我們都是旁觀者。”劉興國也隨聲附和。



    “嗬嗬,我知道是誰做的手腳了。”肖吉林突然大聲說。



    “你知道是誰做的手腳?太神了吧。你說是誰做的?”餘平問。



    “這事我不說,過一會讓他自己主動地承認。”肖吉林自信地說。



    “我們在場的人都沒看見有誰做手腳,你一個不在場的人,怎麽會知道?還想‘讓他自己主動地承認’,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劉華故意拿話激他。



    “是啊,我們隻是過來看一下他的訓練效果,誰也沒做手腳,你憑什麽懷疑我們呢?”劉興國趕緊接過話題,並向旁邊的胡小舟使眼色。



    “大家說的沒錯,宿舍沒有外人進來,我們也沒看到有誰做手腳。我估計最大的可能是憨老張把濾毒罐底蓋塞上後忘記打開了。”胡小舟說。



    “絕不可能!”憨老張雖然平時不善與人交際,但對自己做過的事情非常自信。



    “算了,算了,小事一樁,這事24小時內自然會有結果。”



    “你真會給自己找台階。放心,過了24小時,我們也不找你要結果。”李漢成笑著說。



    “謝謝理解!乘現在有空,劉華來給大家講個故事吧?”肖吉林突然提議。



    “我哪會講故事。再說誰不知道,講故事是你的專長。”



    “是啊,你也說了,現在正好有空。要不你就給我們講個唄。”餘平說。



    正如肖吉林的預料,要的就是這種順其自然的效果,肖吉林佯裝推辭不脫:“我還沒準備好故事,真要我講也行,我就給你們講一件科學奇觀怎麽樣?” 



    “奇觀要奇就行。你可千萬不要瞎編一個什麽事情來搪塞我們!”李漢成說。



    “肯定不會!來當兵前,我在一běn kē技雜誌上看到過一篇文章,內容是介紹自然界的一些奇異現象,裏麵的內容很深奧,估計在座的除了劉興國,其他人不一定知道。”肖吉林顯得很神秘地說。 



    “為什麽隻有他知道?我們班又不是隻有他一人是高中生。”朱小木很不服氣地說。



    “我知道你也是高中生,但他不僅文化程度高,而且年齡也比我們大,所以肯定比我們見識的也多嘛。”



    “你就快說啥事吧!”朱小木最見不得溜須拍馬之事。



    “好,也算是普及科學知識。那běn kē學雜誌叫什麽名怎麽一下想不起來了,好象是《科學奇觀》,不對,應該叫《科學探奇》,也不對;雜誌叫什麽名呢?……”



    “雜誌叫什麽名與我們有什麽關係,你就直接說事得了。”看得出來,朱小木火氣未消。



    “那好吧,那本雜誌上介紹,最近有科學家在地球的南極發現了一個可以追溯到數百萬年前的史前生態係統,其中有一種類似蠍子的無脊椎生物,知道什麽叫無脊椎生物嗎?”肖吉林問旁邊的憨老張。



    “不知道。”憨老張不好意思地回答。



    “不知道正常,他要是真知道那就不正常了!所謂無脊椎生物是動物的原始形式,動物界中除脊椎生物以外都叫無脊椎生物。”劉興國搶著回答,以證實自己的知識麵要高於旁人。



    “這兩種生物,哪種重要呢?”衛學兵問。



    “這還用問,地球上如果沒有無脊椎生物,整個陸地生態係統就不複存在。”



    “還真叫肖吉林說對了,劉興國就是書看得多,知識懂的也多,這些內容我從來沒聽說過。”憨老張不是記仇的人,剛才的不愉快早已忘記,現在反而十分佩服地讚揚起劉興國來。



    “肖吉林說的事,我十有**都知道,畢竟年長他6歲。”聽到憨老張誇獎,劉興國更加得意,同時不忘繼續抬高自己。



    “所以我們都要向劉興國同誌學習,平時有空多讀書,多看報,這樣才能不斷地積累知識,說不定什麽時候,這些知識就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肖吉林也讚揚著劉興國。



    “你就別吹他了,繼續說事。”劉華見朱小木又想發話,趕緊提醒肖吉林。



    “好,剛才劉興國也說了無脊椎生物在世界上的重要性,所以無脊椎生物成了當代科學家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因為沒有找到活的標本,也無法知道它的內部構造,科學家隻能將其暫時命名為地球上的怪魔。又因為它渾身透明,即使在你眼前出現,你也完全看不見,摸不著。所以雖然研究了多年,人們現在仍不知道它是從哪裏嘣出來的,更難以追蹤到它的去處。”



    “既然是這樣,科學家憑什麽確定它的存在呢?”劉華十分好奇地問。



    “因為它會隱身,我們很難發現;但它喜歡做壞事,而且還給人類製造了很大的災難,所以科學家能確定它的存在。百慕大三角之謎聽說過嗎?”肖吉林問楊華。



    “沒聽說過。”



    “我聽說那是一個很神秘的地域。”餘平說。



    “嚴格說來是海域,它在北美大西洋的三角地帶。由於這片海域經常發生人們用現有的科學技術手段或者說按照正常的思維邏輯及推理方式難以解釋的超常現象,如一條大輪船開得好好的,一進入這片海域就突然失去了聯係,而且從此沒有任何消息;飛機經過這片區域,連呼救xìn hào都沒來得及發出就突然杳無音訊,如此等等,這些事件至今都沒有找到dá àn,估計與它或多或少有關係。”



    “這麽厲害呀?”衛學兵感歎地說。



    “那當然!聯係到剛才發生的這件事,我估計,很可能就是乘大家不注意的時候,這個怪魔悄悄地將濾毒罐的進氣孔塞上了橡皮塞,然後誘使憨老張戴上miàn jù,拿我們地球人開心,它卻躲在一邊偷著樂呢!



    不過也怪呀,這個怪魔以前一直在北美的大西洋附近,怎麽這麽快就到中國來了呢,難道隱身搭乘民航客機過來的?”肖吉林一本正經地分析說。



    聽見肖吉林最後的分析,大家恍然大悟。



    “哎,哎,說話注意點,你說誰是怪魔?”劉興國是從來不吃虧的人,雖說他也不想招惹肖吉林,可自己在這麽多rén miàn前做的手腳,被肖吉林這樣含沙射影地罵成怪魔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這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此時不發聲,以後還怎麽混?



    “你可千萬別生氣,我隻是幫憨老張分析原因。我相信你的為人,你肯定不會做這種下三爛的事。”肖吉林一臉認真地說。



    “你小子少跟老子裝糊塗,什麽叫下三爛的事,濾毒罐的塞子就是我塞上的,跟他開個玩笑,礙你什麽事?再說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檢驗他排除故障的能力,你小屁孩什麽都不懂,還學什麽包公斷案,滾一邊玩去!”本來劉興國還想對他來點武的,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你們大家看看,這是什麽態度?我跟他和和氣氣地解釋,他卻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就你這種態度,給我當兒子都不要!”肖吉林顯得十分生氣。



    “他媽的,全連就屬你年齡最小,竟想充我的老子,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不行。”劉興國說著,快速抓著肖吉林的胳脖反擰起來往上提。



    “哎喲,輕點,輕點,我說錯了,我收回剛才的話,快放手呀,我錯了,我求饒……”肖吉林誇張地作出痛苦表情,大聲地喊著求饒。



    “知道錯了就好,讓你長點記性才行!”劉興國覺得麵子已挽回,便宜也占了,這才十分得意地鬆開了雙手。



    “哎喲呢,劉興國,你下手也太很了!”肖吉林huó dòng著膀子,提高聲調說道:“你們大家都看到了吧,我不過說了句不敢收他做我的兒子,就被打成這樣,可惜我一個月隻有6元錢的津貼,就是有人給我做孫子,我也沒有一分錢給他買糖吃呀!”肖吉林邊說邊向門邊移動。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待劉興國反應過來,肖吉林早已跑出門外好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