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訓練開始了。

    防化兵的射擊訓練是對100米胸環靶臥姿射擊，射擊訓練場設在連隊的大操場上。

    地麵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戰士們就在雪地上鋪上雨衣，臥在上麵進行瞄準訓練：按照課堂上講解的動作要領：標尺、準星、靶標3點構成1線後，屏住呼吸輕扣扳機。

    班長們則不停地用檢查鏡逐個檢查或抽查重點對象，通過側麵觀看瞄準和射擊動作是否符合要求，一旦發現問題，立即予以糾正。

    每天1小時，1周後終於完成營區內的射擊訓練計劃，即將進行實彈射擊。

    吃過早飯，新兵們興奮地登車來到遠郊的專用射擊場。此時，連長已帶人做好了射擊前相應的準備工作。

    隊伍集合好後，排長下達訓練科目：“今天是我們新兵排第1次實彈射擊訓練。這個射擊場是我們軍直屬隊專屬的訓練場，每個射擊台上的數字標號和靶台上的數字標號一一對應，大家注意不要把子彈打到旁邊的靶台上；靶子的後麵是經過人工改造的大山包，作為一道屏障，可以有效地防止流彈傷人；靶子的下方有1條用水泥做的交通溝和掩體，報靶人員在掩體內報靶，報靶杆是1個約3米長的竹杆，頂端用繩子捆綁了1個紅色的圓紙板；1個掩體內有2個報靶杆，以備更換。 　

    今天是實彈射擊訓練，每人10發子彈，大家每打1槍，都要體會射擊動作要領，注意觀看報靶員指示的彈著點，並根據偏差大小進行適當修正。

    報靶工作，由我們3個班全體人員輪流擔任。下麵，由我講解報靶的方法，2班長、3班長根據我設置的情況配合報靶。2班長、3班長，出列！”

    “是！”2人跑步出列。在隊伍側麵，2班長舉起1個胸環靶，3班長拿起1個綁有紅色牌子的竹杆跑步站到隊伍右前方，排長開始講解報靶的要求：

    “如果打中10環，靶杆水平移動3次；9環，靶杆上下移動3次。”排長在隊列前講解，3班長配合著在胸環靶上水平、垂直地移動示靶杆。

    “如果打中8環，示靶牌先貼在靶子的左上方，表示是8環；爾後，把示靶牌放在靶心，稍作停頓，接著向彈著點方向移動，再重複2次即可；打中7環，示靶牌先貼在靶子的右上方，表示是7環；右下角表示6環；左下角表示5環，指示彈著點的方法同前。如果不幸打了燒餅，靶杆直接畫圓3次。”

    “如果打燒餅了，要不要指示彈著點？”劉興國提出的問題，引起大家的哄笑。

    “不要笑！打燒餅，子彈脫靶，報靶員一般不容易看清子彈的軌跡，這種情況不需要指示彈著點，明白嗎？”

    “明白！”

    “大家還有什麽其它問題嗎？”

    “沒有！”

    “希望一會報靶時，指示杆顯示的都是左右、上下移動，少有畫圓圈動作。現在1班準備射擊，2班準備報靶，3班原地休息，各班立即就位。”

    10個射擊台上，各立著1個圓號牌，號牌旁邊放著1枝早已校正好的衝鋒槍。新兵們按順序每人對應1個射擊台立正站好。

    “取槍！”班長發出命令。

    戰士們左腳邁出1步，右手抓槍，爾後將槍背在身上，立正站好。

    “準備驗槍！”班長發出了口令，大家按照先前訓練的要求，將衝鋒槍移至胸前，槍口成45度朝上，雙手握槍，等待班長檢查。

    班長依次從隊列前方走過，每到1個新兵麵前，持槍人立即依次取下彈夾，拉動槍栓兩次，擊發，爾後裝上彈匣，關上保險，完成驗槍動作。

    驗槍完畢，文書立即跑過來發給每人10發子彈。班長指揮大家取下彈夾，壓子彈，臥倒，作好射擊準備。

    排長逐一檢查後發出射擊警報，爾後下達命令，“打開保險，子彈上膛，開始射擊！”

    “呯！”7號靶位的肖吉林第1個開槍。對麵報靶台上立即出現靶杆上下移動顯示。

    “9環，不錯！”聽見槍響，班長小聲提醒。

    “大家不要緊張，平時怎樣練的就怎樣做。瞄準好了就抓緊時間射擊。”見停了好一會，還沒有人開第2槍，班長著急地催促道。

    “呯！”班長話音剛落，肖吉林第2槍又打了出去。

    “10環！很好！”不知連長什麽時候來到肖吉林身後，高興地說。

    “呯！”肖吉林又放了一槍。

    “10環，好！就這樣打，別急！” 別人1槍還沒放，肖吉林已經連續放了3槍，班長說完去看其他戰士射擊。

    “呯！”又響了1槍，這1槍是8號靶位胡小舟打的。

    “咦，怎麽沒報靶？”見對麵半天沒動靜，胡小舟顯得有點沉不住氣了。

    “別急，報靶員可能沒看清彈著點。”肖吉林低聲安慰胡小舟。

    過了好一會，對麵報靶杆開始了畫圓圈運動。按要求畫3圈即可，可報靶員一口氣畫了10來個圓不停。

    “呯、呯、呯！”大家陸續開始射擊了，成績有的好，有的差，但大多數八、九不離十，唯獨胡小舟這邊打的特別慢，半天才開1槍。

    “呯！”胡小舟又打出第2槍，又是好半天沒報靶，過了一會，指示杆又開始畫圓。

    燒餅本來也不用指示彈著點，可報靶員還是將示靶牌放到靶心停頓幾秒鍾，再向上移動，意思是子彈是從上麵飛出去的。

    也許是擔心射擊人員看不到，報靶的動作特別慢，好像電視中的慢鏡頭，在靶心停留的時間也特別長，而且指示起來沒完沒了，讓人哭笑不得。

    示靶牌還停在靶心位置，這時隻聽見又1聲槍響，子彈擊碎了示靶杆上的紅牌，報靶杆成了1個光杆。不過一會功夫，又換了1個報靶杆，立即連續水平擺動起來，這次打得不錯：10環。

    “太好了，10環，就這樣打？”班長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後麵，興奮地鼓勵胡小舟。

    “這是我打的嗎，怎麽沒感覺？”胡小舟不自信地問。

    “別緊張，打靶有時就是這樣，叫有知有覺地扣，不知不覺地響。”班長嘴上這樣安慰，心裏卻覺得有點不對勁：前2槍是燒餅，第3槍卻是10環，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站在不遠處的排長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立即拿著1個側視鏡過固定在胡小舟的槍上。

    “打幾槍了？”排長趴下後問。

    “好象打了2槍，但報靶了3次，到底打了幾槍，我也說不清了。”胡小舟緊張地說。

    “別緊張。該怎樣操作就怎樣操作，我隻在旁邊看，你繼續。”

    “呯！”過了好一會，胡小舟終於扣動扳機，報靶員又開始不停地畫圓：燒餅！這可是第3個燒餅了。

    “停！關上保險，把槍放平。”排長立刻下達命令。

    胡小舟按排長的指示立即將槍的保險關掉，槍口朝前，將槍平放在靶台上。

    “知道為什麽打燒餅嗎？”排長低聲問。

    “不知道！”

    “通過鏡內觀察，你瞄的時候還是很準的，但最後扣動板機的時候槍口就突然偏到上邊去了，而且偏移的距離很大，你是不是射擊時閉眼了？”排長又問。

    “是，但我是瞄準好以後才閉的眼，而且我手也沒敢動，應該不會差這麽多吧。”胡小舟回答。

    “胡鬧！有你這樣打槍的嗎？我們在課堂上已經反複說過：3點1線，差一絲一毫都不行，眼睛一閉，誤差大了去了。”停了一下，排長放低聲調說，“其實打槍沒什麽好怕的，別緊張，再來，記住，瞄準好後千萬不能閉眼，要輕輕地扣動板機，否則還會是燒餅，明白嗎？”

    “明白！”胡小舟邊說邊打開保險，繼續射擊準備。

    “呯！”胡小舟又打出1槍，7環。

    “嗯，有進步！注意修正偏差，手不要抖動，槍口稍低一點！”

    8環、7環、8環、9環。雖然吃了幾個燒餅，但終於敢放槍了，胡小舟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射擊訓練成績出來了，1班成績最好的是劉華，93環，劉興國91環，胡小舟雖然吃了3個燒餅，但最終成績也達到了66環，其中還有1個10環。

    被大家最看好的肖吉林，僅得了88環，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還有1發子彈脫靶。

    第1次實彈射擊，興奮總是難免的。大家坐在返回連隊的qì chē上，還在議論著打靶的情況。

    2班的黃水生突然說：“胡小舟，你可以呀，那麽大的胸環靶你打不上，我指示杆上那麽小的紅牌叫你1槍給打飛了，說說，你有什麽技巧？”

    “啥技巧，興許是小牌子沒綁好吧。”胡小舟說。

    “這就奇了怪了，別人的報靶杆沒事，你的報靶杆打斷了，還怪牌子自己脫落。”黃水生諷刺道。

    “這件事你也怪不得他。別人打1個燒餅心裏難受，本來劃個2圈、3圈讓他知道就行，你卻不停地畫圈，生怕知道的人太少，完全是看人笑話。常言道，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人一生氣就來勁，槍也就自然打的準了，這也就不奇怪了吧。”肖吉林解釋道。

    “打10環容易，但能把報靶杆打斷，這個水平可不一般。肖吉林，這1槍不會是你打的吧？”朱小木問。

    “我哪有那個水平，我猜這是胡小舟碰巧打斷的。一般人真要瞄準了打，很難打斷報靶杆，但要生氣了導致發揮超常，什麽情況都可能發生。胡小舟，我說的對吧？”

    “我當時腦袋都是糊的，其實現在也沒弄清是怎麽回事。”胡小舟老實地回答。

    “我當時也覺得奇怪，反差怎麽這麽大呢？現在想來，肖吉林的解釋也許有道理，人一生氣，槍就打的準了，這麽說胡小舟還得謝謝我囉。”黃水生說。

    “別聽肖吉林胡說，我問你，第3槍打的10環，第4槍為什麽又是燒餅？你再看肖吉林那個得意勁，後麵的話還要我說嗎？”坐在旁邊劉興國突然發話。

    “行，行，行，我不應該得意。我難過，哎喲，胡小舟，你怎麽打了個燒餅呢；哎喲，你怎麽又打了個10環呢，你這忽高忽低的成績，我的小心髒都受不了了，我好難受呀。”肖吉林故作難受的表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回連後，大家開始擦拭槍枝。

    “你出來一下？”班長把肖吉林叫到室外。

    “什麽事？”肖吉林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

    “射擊場怎麽回事？你前麵打的很好的，每槍都在9環、10環，靶子上怎麽就隻有9個彈孔呢，就憑你打槍的水平，怎麽也不至於吃燒餅吧？”

    “是呀，我也覺得很奇怪。開始還以為是報靶員搞錯了，漏報了1次，但靶子上確實隻有9個彈著點；我又想會不會是文書發子彈時少給了我1發，因為在靶場上，大家都很興奮，也很緊張，少給1發子彈也是有可能的。”肖吉林有意打馬虎眼。

    “你少跟我歪扯，8號靶那1槍是不是你打的！”班長嚴肅地問。

    “我，我，”班長的話都問到這個份上，肖吉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我什麽我，一個軍人，敢作敢當，說實話！”班長嚴厲地說。

    “是我打的！黃水生那家夥太可氣了，別人打1個燒餅心裏怪難受的，他幸災樂禍，不停地畫圈；這完全是故意看我們班的笑話！我就想打擊一下他的囂張氣焰。”肖吉林知道隱瞞不過去，索性承認了這個事實。

    “別以為做的事情別人不知道？其實成績一出來，別說連長、排長心裏明白，就是很多新兵也能猜出這其中的名堂。靶場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地方，無論你有什麽理由，出於什麽目的，都不能開這種玩笑。這個錯誤是非常嚴重的，考慮到你是初犯，也沒造成特別嚴重的後果，排長決定給你1個改正錯誤的機會，先寫1個書麵檢討，晚上講評時，在全排宣讀。”

    “是！” 肖吉林嘴上雖然接受寫檢查，但心裏卻不服氣：多大點事，有這必要嗎？但班長要我寫也不能不寫，寫就寫吧，這事對我來說又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晚上排長對上午實彈射擊訓練情況進行了細致講評。末了，在充分肯定肖吉林成績的基礎上，對他的錯誤行為進行了嚴厲批評。

    然後，肖吉林宣讀自己的檢討：

    “檢討書，尊敬的排長、班長及各位戰友：今天是我們新兵排進行的第1次實彈射擊訓練。我們都知道：射擊場是非常嚴肅的訓練場所，但在射擊場上，由於自己對8號靶台的報靶員報靶方式不滿，擅自改變靶台目標，錯位打槍，將8號靶台報靶杆擊斷，這事往小了說是浪費了子彈，損壞了報靶杆，往大了說是嚴重地違反了部隊的紀律，尤其是射擊場紀律，是一種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表現。我這人毛病很多，也容易犯錯誤；通過這件事情，我已經從思想深處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一定要吸取教訓，痛改前非，脫胎換骨，重新做人，請大家看我的行動吧。檢討人：肖吉林。”

    晚講評結束，劉華不解地問肖吉林：“你這個錯誤雖說很嚴重，但也不至於要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吧。”

    “不深刻認識錯誤的性質以後還會再犯，所以必須要從思想深處找原因，並徹底改正。”肖吉林表情十分嚴肅地回答。

    “你這是避實就虛、避重就輕，表麵上把問題說的很嚴重，其實根本就沒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劉興國毫不含糊地說。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說我錯在哪裏，避開了哪個重要錯誤？”對劉興國的質疑，肖吉林立即進行反駁。

    “一槍將報靶杆打斷，顯示你的槍法準。你的問題就是想出風頭，顯示個人的能耐，沒認識到這一點，檢討就達不到目的，以後類似的問題還可能再犯。不行，我得建議領導讓你重新認識錯誤，再寫一個更深刻的檢討。”

    劉興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真讓重寫檢討就麻煩了。肖吉林低聲說道：“這話可不能瞎說，我記得排長下達課目時說過，打燒餅不用指示彈著點，這個問題好象還是你提的吧。黃水生當時報靶的動作你也看見了，1個燒餅畫了10幾個圈，還不停地指示彈著點。連長也在射擊場，3班的人就坐在我們後麵，議論和嘲笑聲我們都能聽見。為了我們班的榮譽，為了維護戰友的麵子，我的本意也沒啥錯吧？”

    “是呀，人家已經認識了錯誤，檢討也寫了，動機也不壞，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就別抓住事情不放了。我一直在想，這1槍我連板機都沒扣，怎麽就冒出了個10環，原來是你打的呀？”得知肖吉林是為自己出頭，胡小舟立即為其開脫。

    “好吧，既然是為戰友出氣，我就啥都不說了。我算了一下，如果算上這1槍，你10發子彈打了98環，你小子打槍也夠準的了。”劉興國是個聰明人，他並非真的要與肖吉林過不去；再說由此得罪的是2個人，對自己也沒有一點好處。之所以這樣說隻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洞察能力與眾不同，現在目的已經達到，於是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沒那麽準，真的是碰上去的，真要我再來一次，興許連靶牌都打不著。”

    肖吉林的檢討，表麵深刻，實質馬虎，所寫內容，讓人哭笑不得，這事不僅劉興國看出來了，班長心裏也十分清楚，本準備讓他重新寫檢討，真正認識錯誤的根源，但排長說：“算了，他是個聰明人，已經知道了錯誤，相信他會改正的。”

    “說的也是。不過說來也怪，那麽小的1個靶牌，直徑也就10來公分吧，100米的距離，讓我瞄準了打，肯定能被打中，但靶杆還真難打斷；他隨便打了1槍，競把竹杆給打斷了，真是神了。”

    “這裏麵有一定的巧合因素，當然，前提是打槍的水平不一般。這個兵還是有潛力的，雖說問題也不少，我們以後要好好引導，把他引到正路上來，用好了是一塊好材料。”排長笑著說。

    “看出來了，你是挺喜歡他的，要是換了別人，這個檢討肯定過不了關。”班長說完，倆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