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3月5日是學雷鋒huó dòng宣傳日。

    為了弘揚雷鋒精神，倡導全社會精神文明，部隊和地方政府協商，準備在3月5日這天聯合組織一次大型學雷鋒宣傳huó dòng。

    huó dòng由部隊和地方政府的宣傳部門、報社等單位牽頭。

    直屬隊首長要求，除了統一安排的大型清掃街道、車站、廣場等公共場所外，各分隊可根據自身特點，安排幾個有代表性、實用性、有技術含量的fú wù項目，為周邊群眾tí gòng優質fú wù，加深與周邊群眾的聯係，進一步樹立軍人在社會上的良好形象。

    連隊經過綜合考慮，準備選擇無線電修理、縫補衣服和理發這3個項目。

    在正式決定之前，指導員把肖吉林叫到連部征求意見：“聽說直屬隊要搞學雷鋒宣傳日huó dòng了嗎？” 

    “聽說了，好象是每個連隊安排3-5個fú wù項目，時間定在本周的星期天吧？”肖吉林喜歡結交朋友，與營區內其他分隊的戰友來往也很頻繁，各種消息不僅知道得早，而且信息內容也了解得較全麵。

    “不錯，今年的3月5號正好是星期天，地方上的一些單位、學校都要放假，因此參加huó dòng的群眾肯定會很多。這次直屬隊安排的huó dòng與往年要求不同，為了避免華而不實，流於形式，經過綜合考慮，我們連隊準備安排的3個fú wù項目是：無線電修理、縫補衣服和理發。其中理發項目由你來負責，你覺得怎樣？”

    “說實話，無線電修理和縫紉這兩個項目不錯，但理發不太合適。”肖吉林直截了當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怎麽不合適，說說理由？”

    “我是這樣想的：無線電修理是我們連隊的1個傳統項目，因為我們連隊有很多的電子儀器、設備等裝備都是自己修理，連隊也有自己專門的技師和技工，而且他們都經過了軍區的專業培訓和學習，又有各種檢測設備和零配件，技術不成問題；縫紉機連隊有2台，是專門用來修補裝備hé píng時縫補服裝的，老同誌除5班副在家就是裁縫外，會用縫紉機的還有不少的老兵，他們平時不僅自己補衣服，而且還經常幫我們新兵補。以他們的水平我覺得給老鄉補衣服、縫被套、做窗簾等事情是綽綽有餘，這項目也肯定會受群眾歡迎；但理發是一個大眾化的fú wù項目，每個連隊都有不少人會理發，聽說往年這個項目在地方上的反應就不是很好，除了少數幾個老大爺，大多數群眾對這個項目都不感興趣。” 

    “看來你事先對情況的了解還是比較細致的。你說的不錯，從以往的情況來看，理發確實不太受地方群眾歡迎。因為部隊發型要求不高，理發員都是業餘時間自學成才，所以發型單一不說，理發的水平確實也不怎麽樣。但今年的情況與往年有所不同，據我了解很多連隊也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打算放棄這一項目。你想這麽多群眾，需要理發的人肯定有不少，隻是他們對我們的理發技術不認同、不了解。你現在的理發水平提高很快，大家的反映也很不錯，如果我們通過這次huó dòng，改變群眾對我們理發水平的印象，相信還是會有一定影響的。”指導員認真地分析了這一項目的可行性。

    “如果其它單位也不搞這個項目，那理發這個大眾項目就變成了1個冷門項目，真有要理發的，不管是老大爺還是小青年，非找到我們這裏來不可，借此機會，推出我們的fú wù，說不定還真受群眾歡迎。指導員放心，我一定盡全力完成這一‘艱巨’任務。”聽了指導員的分析，肖吉林覺得很有道理，頓時增添了不少信心。

    “好！理發水平的好壞是一個重要方麵，但更重要的是不能出任何差錯。剛才說了，今年的3月5號正好是星期天，所以參加huó dòng的人肯定會比往年要多得多，而且部隊和地方政府宣傳部門及報社記者比以往派出的也要多，我有點擔心旁邊看熱鬧的人多了，你會不會太緊張？”因為有上次崗位練兵表演失誤的情況，指導員比較含蓄地說起自己的擔心。

    “指導員放心，崗位練兵表演失誤的情況不會再次出現，我對自己的理發技術還是有把握的。就怕他們不來，來了保證讓他們滿意。”肖吉林信心滿滿地回答道。

    “那就好。現在離huó dòng開始還有3天時間，明天你抽空去一趟市裏，看還需要買些什麽工具和其它用品，回頭我簽個字，找司務長報銷吧。”

    “東西就不用買了，理發推子就用我自己的。自己的工具用起來得心應手，換1個新的還不一定好使；鏡子連隊也有現成的，值班室的那個軍容風紀檢查鏡正好派上用場。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能給我安排1個人幫忙就好。”肖吉林想了想說。

    “要人沒問題，找哪個隨你挑。”指導員拍著肖吉林的肩膀說。

    “我想找劉興國比較合適。”肖吉林說出了1個令指導員意外的名字。

    “你怎麽會找他？你倆好象平時不大合拍吧。”指導員奇怪地問。

    “劉興國這人有1個最大的特點：能說會道，反應也快，而且見多識廣，比較適合與社會上的人打交道。不過，正如指導員所說，我和他平時都喜歡抬杠，互相掐架，因而擔心他不買我的賬。他這個人還有1個特點，執行命令不含糊，要是請他們班長事先給他打個招呼，讓他好好協助我，這件事成功的把握就會更大些。”

    “這次huó dòng是代表部隊為地方群眾fú wù，他會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完全不用擔心。你一會讓他到連部來一趟，我直接跟他談。”指導員很爽快地答應了肖吉林的要求。

    “指導員能親自和他談那就更好了。”肖吉林高興地離開連部，去找劉興國。

    3月5日，學雷鋒宣傳huó dòng開始了。

    也許是為了配合這次大型宣傳huó dòng，老天格外開恩：陽光明媚，風和日麗。肖吉林和戰友們帶著fú wù所需的機器設備和工具，早早地來到離營區不遠的大街上。

    因為當地的報社提前做了大量宣傳，離huó dòng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看熱鬧的人群已擠滿了半條街道。

    戰友們抓緊時間找到指定的位置，開始fú wù前的各項準備工作：

    電器維修組將電源線連接到事先約好的商鋪插座上，再把2張桌子拚到一起，鋪上1塊專用橡皮絕緣墊板，將示波器、萬用diàn biǎo擺放好，架好烙鐵預熱，此時已有不少群眾拿著準備修理的各種型號的電子管收音機、半導體等電器設備開始排起了長隊。

    縫紉組擺出兩台縫紉機，把機器放妥後開始調試機器，上好底線，試機。旁邊的阿姨們拿著要補的五顏六色的衣物等立在一旁：看見戰士們麻利而且很專業的操作，一邊自發地排隊還一邊不停地誇獎。　

    理發組這邊就顯得特別冷清，肖吉林和劉興國將2把椅子和1個工具箱擺到比較顯眼的地方，在工具箱的正麵貼上用排筆書寫的“快速理發”4個大字，旁邊還放了1麵帶支架的鏡子，供理發後觀看效果。

    萬事俱備，就等東風了。

    來往的行人還真不少，不過，大家隻是看一下就走開，還有的人甚至連看都不看就從旁邊匆匆閃過。

    肖吉林和劉興國互相對視著，然後不斷地尋找需要剪發的對象，並主動出擊：

    “大爺，需要理發嗎？”肖吉林拉住1位老人，熱忱地招呼。

    “謝謝啦，我這頭發才剪了半個多月，現在天冷，不能剪得太短。”肖吉林看得出來，老人這完全是托辭，他的頭發至少1個多月沒剪過。

    “老兄，理發吧？”劉興國看見1個中年人頭發很長，也主動上前招呼。

    “不用，我這個分頭還想保留一段時間。再說我還要去前麵修半導體收音機，也沒時間呀。”中年人也謝絕了劉興國的好意。 

    一連邀請了好幾個人，個個都表示不需要理發，這讓肖吉林和劉興國著了急。

    雖說自己的理發技術還可以，可沒人過來理發，就無法展示自己的水平。現在最好來1個理發的，給我1個機會吧，肖吉林在心裏暗暗祈禱。

    可這種祈禱根本沒用。

    東風等不來，著急也不是辦法。怎麽辦呢？肖吉林突然產生了1個讓他自己都覺得十分滑稽、可笑的主意：沒有東風來，自己造東風。

    “劉興國，我有1個想法，你現在趕緊回連隊，換上1套便服過來，裝作社會上的青年，我倆好好配合一下，這裏隻要有1個人理發，大家就會跟著來理，這是一種從眾心理，你知道的。”肖吉林把劉興國拉到一邊，小聲地和他商量。

    “這個主意不錯，我馬上回去準備。”劉興國十分讚同肖吉林的想法。

    “記住要換全套便裝，包括鞋子，千萬別露了馬腳。”肖吉林低聲強調說。

    “放心吧，這方麵的經驗我比你強。我已經有了1個絕妙的計劃，包你滿意。”說完，劉興國十分自信地快步向營房走去。

    不到20分鍾，劉興國拉著胡小舟，2人穿著全套便服，劉興國還戴著1付墨鏡，慢慢悠悠地向肖吉林理發的地方走來。

    “大哥，理發嗎？”肖吉林裝作不認識地和其中那位矮個青年打招呼。

    “你會理發嗎？我可是馬上要去相對象的。”矮個青年故意大聲用當地話說。

    “不會理發能上這兒來？我剪的發型會讓你顯得十分精神、穩重。你的對象一看，肯定喜歡地不得了。”肖吉林也開玩笑地回應道。

    “我隻有半個鍾頭時間，你就用這種剪子，我怕你誤了我的大事，以後再說吧。” 矮個青年不屑地說。

    “老兄別急著走呀，你不是說還有半個鍾頭嗎？別看我用的是普通理發剪，但我一般理發不超過10分鍾，你看見我們的牌子上寫的‘快速理發’4個字了吧，‘快’是我們的1個特點，絕不會妨礙你約會的。”肖吉林仍是熱情地勸說。

    “就你這工具，10分鍾， 吹牛吧。”旁邊那位高個青年也跟著一起大聲嘲笑起來。

    “吹不吹牛咱們讓事實說話。現在戴手表的人也不難找，我保證在時間上絕不含糊，肯定不會超過10分鍾。”肖吉林非常認真地說。

    “你要胡亂剪一下確實快，但我還不想丟了形象。”看來這個青年人也挺能較真。

    “這也好辦，我們在周圍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做裁判，由他來點評，他若說好就是好，他若說不算好，你看旁邊正好有一家牛肉麵館，中午我就請你們吃大碗牛肉麵。”肖吉林半真半假地說。

    “你找1個部隊上的人當裁判，就是剪的不好，他也會說好，因為部隊的評判標準是隻要不留長發就行。”小青年很內行地說。

    “部隊上的情況你也知道？好，為了打消你的顧慮，充分體現公平，我們就請這位大叔做裁判怎麽樣。這位大叔氣度非凡，一看就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說話辦事肯定公正，而且這位大叔正好戴著手表，怎麽樣？”肖吉林指著旁邊1個看熱鬧的中年人說。

    “我沒意見！”小個青年擺出一副無所謂地表情。

    肖吉林說的這位大叔約莫40來歲，身材魁梧，已經站在理發椅子旁看了10多分鍾了，就是不說話，也不走；雖然說他的頭發還不算特別長，但也是1個潛在的理發對象，肖吉林對他已經注意多時了。

    “小夥子，要說見多識廣談不上，但公平、公正辦事是我做人的基本原則。我願意給你們做裁判，實話實說。不過結果出來，得罪了哪一個，都不許生氣喲。”這位大叔笑著對肖吉林和小青年說。

    “實話實說好，我們肯定都不會生氣，大叔盡管放心！這位大哥，我說的不錯吧？”肖吉林對小個青年說道。

    “好呀，你要是在10分鍾內把他的頭發理好了，我也在你這理發，算是給你捧場；不過要是理的不好，再快也另當別論。”看見大叔願意當裁判，高個青年也跑來湊熱鬧，大聲說著自己的要求，然後轉身對旁邊的矮個青年說：“兄弟，你有事，你先理，出了差錯，咱們還可以找他的領導評理，部隊上的人可不能不講信用。”　

    “解放軍同誌，我知道你們學雷鋒是義務理發，盡管不要錢，但我還是有要求的：頭發理的要好看，理發的時間還不能太長，否則誤了我的事，我還真去找你們領導評理。你要是有把握我就在你這理，沒把握，就別吱聲，我也不出你的洋相，怎麽樣？”矮個青年挺較真地說。

    “有大叔在這做裁判，你就放心吧。大叔，麻煩您看一下時間。”肖吉林說著，馬上拉開架式，準備理發。

    “是啊，年輕人，你咋荏囉嗦呢，趕快坐到椅子上理發吧！”另1看熱鬧的中年人也在旁邊勸道。

    “好吧，那我就豁出去了。”小青年顯得十分勉強，但終於還是坐到了理發椅子上。

    “中！現在的時間是9點35分30秒”大叔用河南話報出了開始時間。

    他們這一鬧騰，周圍很快圍了不少人看熱鬧。因為理發水平如何，打賭結果如何，10分鍾內就能見分曉，大家索性就在旁邊等著。

    隻見肖吉林不慌不忙地給小青年係上幹幹淨淨的白色圍裙，拿出理發推子開始理發。

    小小的理發推子在肖吉林的手上使用起來輕鬆自如，理發動作十分嫻熟，幾乎看不到1個多餘的動作，不一會就聽見肖吉林對小青年說：“我們這裏沒有準備熱水，就不給你洗頭了，我給你抹點爽身粉，用刷子刷一下，碎頭發就會立馬掉下來。旁邊有1麵鏡子，自個去照1下，不滿意還可以再修剪。”

    “這就理好了？”矮個青年吃驚地問。

    “怎麽，還想再理1次呀？大叔，麻煩您再看一下時間。”肖吉林笑著說。

    “哦，現在的時間是9點43分50秒。兩個時間相減，用時為8分鍾多20秒，就算是8分半鍾吧，時間挺快的。”計時大叔看了看手表然後報出了理發所用的時間。

    “時間快不算什麽，重要的是這位小兄弟對理發的樣式是否滿意？”肖吉林說。

    “小夥子，理發水平不錯！剪得整齊，修理到位，樣式還好看，中！中！中！”大叔興奮地連聲誇獎。

    “大叔，您說 ‘中’不算中，要看這位兄弟自己覺得是否‘中’。”肖吉林學著大叔用河南話笑著說。

    “中，真中！謝謝解放軍同誌，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矮個青年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高興地和肖吉林告別。

    “既然你們都說不錯，好吧，我也理一個，兌現承諾。”打賭的高個青年大聲說。

    “小夥子，你就別湊熱鬧了。解放軍同誌，來給我也理一個，我這頭發今天也該理了，本來準備去理發店理的，今天正好遇到你們，沒想到解放軍同誌年紀不大，理發技術還挺高，發型不錯，速度也很快，大家要理發的，抓緊時間排隊呀，晚了就輪不上囉。”計時大叔搶著要理發，嘴裏還振振有詞，一邊不停地讚揚，一邊提醒大家抓緊時間排隊，無形中當起了肖吉林的義務宣傳員。

    “大叔過獎了，我這理發水平隻能算是一般，能讓大家滿意就好。”肖吉林將大叔請到椅子上坐好，一邊係上白色圍布，一邊謙虛地說。

    “哎，大叔，你怎麽插隊呀？我和解放軍同誌可是有約在先的，剛才那位小兄弟理完了該我理。再說，總該有個先來後到吧。”打賭的高個青年見計時大叔坐在椅子上要理發了，不服氣地說。

    “看你那個勉強勁，再看看你那幾根頭發，你又不是真想理發，我這是替你解了圍，在幫你的忙，按理說你還得謝謝我呢。”計時大叔詼諧地說。

    周圍人一陣哄笑。

    “行，行，行，你先理。”高個青年笑著說，然後退到了一邊。

    這邊說著話，周圍看熱鬧的人卻不斷地在增加，其中很多人還自覺地排起了隊等待理發。

    肖吉林理發速度快，理出的發型也好，讓大家開了眼界，不到1個小時，就理完了6個人，劉興國在一旁幫忙做準備工作，一邊做還一邊不停地說：“解放軍同誌，今天我是義務幫你的忙，不圖報酬，但有空你也教一下我理發的技術行嗎？”

    “想學理發是好事呀，一會我給你留個聯係方式，有空來找我，包教包會，包你滿意。”肖吉林一邊理著發，一邊愉快地答應高個青年的學習要求。

    看熱鬧的人把理發攤點圍了個嚴嚴實實，排隊等待理發的人也越來越多，不一會兒，把附近的文字記者和攝影記者也吸引到這邊來了。

    要問這次huó dòng最終效果如何，第2天中午，指導員把肖吉林叫到了連部，遞給他1份當地的報紙，其中有1篇文章的標題是《年青戰士手藝如何，理發排隊彰顯奇效》，並登出了1幅肖吉林給人理發，旁邊眾人排隊等候的zhào p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