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收獲不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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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玉高聲讀書,才氣在嗓間湧動。

    他是生員,才氣就藏在腦海文山之中,隻覺得一股暖流自腦海綿綿而起,經風府、大椎,降於丹田之中,隨後蓬勃上升,衝商曲、石關、陰都、幽門四個大穴,又至步廊、神封兩處要穴,歸納於肺部。

    他神情氣明,肺部一陣溫潤,聲音越發洪亮,同時四個大穴所在的內髒、肌肉也覺得舒適,明白身體得到療養。

    【照這樣下去,我的身體不會比一般人差了,等考上秀才,文火燒山,還能再上一個階梯。怪不得大周儒家勢大,要到了中後期,單單身體強度就不比妖怪之流的弱了多少。】

    寶玉想起《大周史錄》記載:曾有大儒吐氣開聲,一聲長歎震斃三千妖蠻,不由心生神往。

    他一目十行,越讀越快,才氣湧動間,點點灰色的汗漬從全身沁透出來。

    中午,喝了一大碗香粥。

    那邊晴雯出了賈元春的小閣,笑得圓滾滾的大眼睛又要變形。她把一個雕花蟠龍木的盒子抱在懷裏,抱孩子似的,來回翻看許久,衝王善保笑道:“我以為寶二爺讓我給人做這粗鄙的活計,肯定是我惹了他,拿我開心來著,沒想到有這般好處。王當家的,你說大姑娘給的這個玉鐲,到底值多少銀子?”

    王善保頭也不回,木木的道:“賣不得。”

    “我知道賣不得,就說值多少銀子。”晴雯跺腳。

    她到底是寶玉房裏的,王善保再木,也不敢真個招惹了她,扯出難看的笑容道:“大姑娘給寶二爺的,鐵定是賣不得的,不過看玉質細膩,潤澤有光,怎麽也少不了幾百兩銀子的價錢。我說小姑奶奶,主子本意不是如此,偏生你用這張利嘴討了大姑娘的心頭寶來,不怕主子責怪?”

    “我才不怕,他派我來,本來就沒安好心。”

    晴雯編排了寶玉,笑得像隻偷了雞吃的小狐狸,蹦跳拐進了賈迎春的小院。王善保遠遠的就能聽見她的俏嗓門,說寶二爺記得二姑娘的好呢。

    搖搖頭,走進去,隻見晴雯已經忙活起來,活泥、上石板,讓他破牆開道,又讓賈迎春這裏的小廝出去找了灶台和風箱來。火炕的製作本就簡單,沒過多久,灶台的火就燒起來了。

    賈迎春覺得屋裏一陣暖和,坐在火炕上,更是懶得不想起來。她讓大丫鬟司棋從灶台端了熱水來,給晴雯洗臉。

    忙活了一陣,晴雯滿手滿臉,都是泥。

    這丫頭還張嘴笑:“我家寶二爺說了,這種粗鄙的活計,本該找府裏的工匠就好。可您知道的,府裏的工匠大多包給了支脈,不僅要錢,做活也缺少細發。我家爺讓我和王當家的來,就是要給二姑娘做好,讓二姑娘舒坦。”

    賈迎春懶懶的應了一聲,就是不想下炕。索性在座的沒有外人,一個王善保,看樣子還跟了寶玉。她罵了晴雯一句,“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欺負我老實,就知道拿話擠兌我。也不用說,看我這有什麽好的,盡管拿了去。”

    她是個性子軟到懦弱的,在寶玉那都放不開,但是麵對晴雯,她總是覺得輕快。晴雯不把自己當下人,她也不把自己當主子。

    隻聽晴雯笑道:“我家爺可不是這意思。”

    賈迎春翻個白眼,好不容易下了炕,四處看看,問道:“大姐那給了什麽回禮?”

    “一件小玩意而已,宮裏出來的對鐲,一件留下,一件給寶二爺。大姑娘說了,妥不了給黛玉姑娘。”

    賈迎春嚇了一跳,罵道:“你這個牙尖嘴利的,拿我跟大姐比?她可是寶玉的親姐姐,又是宮裏的女吏,什麽好東西拿不得?我這邊可憐的很,家徒四壁的,哪有比得上的東西回禮?”

    說著打開櫃門,拿了一個絹布的包袱出來。司棋嚇了一跳,上前攔她。

    難得的,賈迎春倔強了一回,把司棋唬住了,包袱塞進晴雯的懷裏,歎道:“我知道你們都叫我二木頭,隻知退讓,任人欺侮,殊知我有什麽辦法?我父親的性子你也知道,兄長賈璉又是個怕屋裏的,心裏眼裏隻知道他的鳳辣子,我將來已經有準,就是個嫁出去沒人管的可憐人兒。活了死了,都沒人管。”

    晴雯氣得眼睛又豎起來,剛要說話,包袱散開了一角,白花花的晃了她的眼。晴雯掂著裏麵的重量,怕不是上百兩銀子。

    賈迎春的例錢是10兩銀,她又是個懦弱的,被人左克右扣,這上百兩銀子,是她十幾年剩下的全部體己錢。晴雯嚇了一跳,驚道:“二姑娘,這,這……委實是使不得。要是收了,寶二爺要扒了我的皮!”

    “我以為你不怕他呢。”

    “怕是不怕,可……”晴雯還在強嘴,被賈迎春伸手擋了,她見賈迎春滿臉唏噓,如同鵝脂的鼻翼沁出細嫩的汗。

    賈迎春笑道:“我給你,你也就收著,寶玉要是問起來,就說我是個要嫁出去的,誰也顧不得。我知道寶玉在練字,紙張的花用肯定不少,他對我向來很好,我呢,木了些,軟了些,不敢幫他說話,這一點銀錢,就當我這個做姐姐的,最後能為他做的一點事吧。

    如此,我乏了,你們退下。這炕火真的很好,我想睡一會,誰也不要喊我起來。”

    …

    …

    晴雯在各房走了一遭,仗著一張利嘴,讓王善保滿身都掛了寶貝。各房的主子議論紛紛,都說寶玉真個開竅了,通了人情味兒,有那一兩個覺得不是個滋味,想及寶玉難得記掛他們一回,也就放下。

    晴雯、王善保回了房,襲人那邊,還在賈母的暖閣裏待著。

    她本想直奔主題,要說寶玉記掛老祖宗,奈何沒等開口,賈母就開始問話了。

    她來的不巧,恰好賈母飯點的時候沒有胃口,正在補食。桌上擺著寒冬臘月幾乎看不到的潘陽湖大蟹,搭配十幾道各色菜品,賈母讓琥珀撇了一半給寶玉送去,這才開飯。

    螃蟹性冷,老年人不宜多吃,賈母隻少量嚐了一些,也讓王夫人少吃,隻把那香嫩的蟹黃吃掉就好,蟹肉什麽的,盡可以丟掉。吃完螃蟹,又讓金鴛鴦把酒燙的滾熱的拿出來,熱酒可以抵消螃蟹的冷,最是恰當不過。

    襲人在旁邊候著,她知道用膳過後,老祖宗還要用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麵子洗手。而且看這模樣,真的有事問她。

    果然,賈母冷了她一陣,問道:“聽說心肝兒把花白玉露都倒掉了?”

    襲人小心回道:“是。”這點不用騙,也騙不著。賈母把她晾了好一陣子,就是讓她說實話。知道她是個心眼裏向著寶玉的,拿捏她呢。

    “為了什麽?”

    關於這點,襲人不知道,她曾經猜測過,最後也隻有一個答案。而且對她來講,鐵不會說寶玉的半點不好,隻是搖頭道:“老祖宗,這您可問住我了。您知道寶二爺那性子,說不吃,就是不吃,他不喜歡吃,我們也就倒掉了。”

    “不是針對李紈和賈蘭?”

    這句話差點嚇傻了襲人。她是個會妥事的,立馬笑道:“怎麽會?花白玉露稀罕得很,都能送我家爺……寶二爺沒半點這樣的意思。對了,今個蘭哥兒找了寶二爺,說要拜學字夫子,寶二爺答應了,把抓周時的玉玨送了去。”

    賈母鬆了一口氣,她不想寶玉和李紈不好。

    王夫人在旁邊笑道:“我就說您想多了吧,寶玉的性子您也知道,就是不喜歡吃。他隻是禍害東西,從不針對別人的。”

    賈母點頭,笑了,一顆心放妥帖了。

    她素來喜愛李紈,更喜寶玉,沒了擔憂,想起來又有點氣急,道:“這李紈也真是的,不喜吃就不要送,沒來由髒了眼子。找人去與大嫂子說日後不要送了……等等,隨她去,說不得寶玉哪天喜歡吃。”

    王夫人、襲人,連著金鴛鴦一起笑,從頭到尾,賈母都是擔心她的小心肝、心頭肉。

    著力吩咐了一陣,賈母才想起襲人,問道:“對了,你今個來做什麽?”

    襲人不好說,隻能笑道:“老祖宗,您且瞧著。”

    賈母的暖閣,她來過許多次,就今天感覺最不在乎。別看暖閣裏琳琅滿目,有火龍樹枝做的盆景、黑山岩漿裏打撈的奇石、四季溫潤的極品白玉,全都冒著溫氣兒,但跟寶玉的火炕比起來,還要算個‘冷’字。

    她讓小丫鬟們弄了大灶台、風箱回來,自己親自動手做了泥坯,一群小丫鬟看她熱鬧,看到髒亂汙濁之處,捂著嘴巴笑。賈母也是搖頭,不滿道:“堂堂一個大丫鬟,還是寶玉的貼身,怎麽能做這種粗鄙的活計?襲人,你到底要做什麽?”

    襲人回道:“老祖宗,是寶二爺記掛您,要我用心做呢。”

    王夫人聽了,扯扯金鴛鴦,就見金鴛鴦討好賈母道:“既然是寶二爺吩咐的,老祖宗您就看著吧。寶二爺最是疼您不過,肯定有些機巧,咱們看著,反正也不用咱們動手不是?”

    賈母嘴巴一癟,伸手敲金鴛鴦的腦袋:“你這機靈鬼,就是不想幫襲人搭把手了,快去,幫襲人早點做好,我也好看看這個小冤家,到底藏了什麽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