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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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曾經很多次想過,如果有一天,需要自己親身麵對死亡的時候,自己會是怎樣的一番心境?
這個問題,一直也沒有得出dá àn,當他在經曆了雁蕩山的幾場戰役之後,他越發的疑惑,自己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能不能做到如楚雲宮那般,舍生取義,為顧全大局,而犧牲自己?
其實每個人都會對自己的本心產生懷疑,當人生越是陷入迷茫和困境,這種懷疑就越深。
其實毫無疑問,他如果麵臨和楚雲宮同樣的處境,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犧牲掉自己,盡管他自己不自知,可是其他人看的比他自己更清楚。
從夜襲大燕那一場戰鬥,拚死掩護小隊其他兄弟離開,再到敵軍圍城,他奮不顧身跳下城樓加入守城的象騎軍。
這一切的一切其實早就在蘇儀腦子裏麵刻下了重重的一筆,在他看來,這個飽讀聖賢書的清瘦書生,絕對是可以為了許多東西豁出性命的,而這裏麵一定會有三樣東西,氣節,俠義,和國家。
沈烈走了,在蘇儀帶領西段殘兵趕到中段支援顧知南的時候,他就隨葉鏡玄一起離開了。
葉鏡玄告訴他,雁蕩山已經丟了,三段防線失其二,中段再失,隻是時間的問題,下一步,他應該回去守河陽,這個位於蒼州最北部的軍事重鎮,也是他出發的地方。
盡管這是沈烈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可是他無能為力,哪怕他明明知道顧知南是奉了趙廣之命才將東段守衛線拱手讓給大燕,其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名正言順的取走楚雲宮的命。
而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想通,像楚雲宮這樣的人能夠對趙家產生怎樣的威脅,值得趙鹿費盡心思的要取他性命。
而他又分明能感覺到葉鏡玄肯定知道其中的一些緣由,隻是卻對他隱瞞了事實。
他從葉鏡玄口中知道的消息是趙鹿和大燕王朝的某位權貴作了一筆交易,而雁蕩山就是趙鹿交易的籌碼,具體趙鹿能從大燕的這位權貴手中得到什麽,不得而知。
而楚雲宮,隻是順帶著成了這場交易的犧牲品。
對於這樣的回答,沈烈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他一直都很相信葉鏡玄所說的話,可是他現在突然發現,也許葉鏡玄的話,並不是每一句都可信的,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他說不上來,隻是他覺得更應該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覺。
他其實是很想見蘇儀一麵的,他覺得以蘇儀的聰明才智,肯定會分析出整件事情不對勁的地方,可是葉鏡玄卻急著帶他離開了。而且,走的還是官道。
雁蕩山上,漫天風雪,山林中的雪地上有兩人騎馬緩緩前行,地麵積雪太厚,馬兒深一腳淺一腳的,半天也沒能走出多遠的路程。
當先一人,看起來模樣不見歲月,卻已是霜發鬢白,他身材異常高大,兩道劍眉,斜入雲鬢,端端坐在馬背上,腰杆挺得筆直。
這人正是剛從鎮北軍中離開的葉鏡玄,
沈烈騎的還是來時的那匹瘦馬,馬確實太瘦,瘦的不能上戰場,所以一直便被養在馬廄裏,還好經過這段時日的馬草喂養,看起來結實了不少,雖然精瘦,但是在這雪地之中騎行起來,倒是節省了不少力氣。
沈烈背後負著一個劍匣,包裹裏除了自己的衣物之外,還有就是蘇儀送給他的那本還沒來得及看的書。
他頭上戴著一頂鬥笠,可以抵擋一些風雪。他一路都將笠簷拉的低低的。心事重重的樣子,似乎在刻意的回避著什麽,葉鏡玄一路上倒也沒有跟他提起此次戰役以外的事,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的騎行在山道上。
不多時,前方隱隱約約是出現了兩道一大一小的山梁。
葉鏡玄突然勒住馬韁,停了下來。沈烈隨即拉住馬韁,不解的看了一眼葉鏡玄,此時天色尚早,沒到歇腳的時候,難道前方有什麽變故?
看出沈烈眼中疑惑,葉鏡玄望了望天,隨後開口對沈烈說道:“看見前方的兩道山梁了嗎?”
沈烈舉目望去,那二道山梁如同兩條巨蟒一般橫臥在風雪之中,這時他才發現那二道山梁似乎在蘇儀排兵布陣時有提起過,過了二道山梁,再走不遠,便是趙廣的營地所在。
當下,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在那裏等我,天黑之前,我會回來。”
葉鏡玄沒有多說什麽,沈烈也沒有多問,仍舊不過是簡單的點了點頭,葉鏡玄有些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一記馬鞭聲在沈烈耳邊響起,他抬頭看時,馬兒已經遠去。
沈烈雖然口上沒有多問,心中卻還是有些好奇葉鏡玄是不是要去趙廣的軍營,心想也許這便是他選擇走官道的原因吧。不過他心裏始終相信,葉鏡玄就算有一百件事隱瞞著他,其目的也是為了他好。
看著葉鏡玄離去的背影,沈烈突然覺得自己的態度很不對,他剛才確實在因為顧知南害死楚雲宮的事而耿耿於懷。他覺得葉鏡玄作為楚雲宮的好友,就算不殺了顧知南替楚雲宮報仇,起碼也要就此事問責一番,而葉鏡玄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這件事,就像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在沈烈看來,這不應該是朋友所為。況且葉鏡玄是有這個能力殺掉顧知南的,隻要他願意。
沈烈楞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腦子裏麵一團亂麻,心頭仿佛被一塊巨石壓得喘不過氣。
大燕百萬大軍壓境,北蒼危在旦夕,若是趙鹿真如葉鏡玄所說,和大燕的某位權貴作了交易,莫非他是想親手葬送掉這偌大的一個大禹王朝嗎?
不久前,他還隻是一個背負父仇的少年,一腔熱血的想著如何扳倒趙鹿這座大山, 為父正名,為大禹千千萬萬受苦受難黎民百姓求個安生。
可是現在,他發現,真要做到這一切,該有多難!
他突然想到了蘇儀,那個總是嬉皮笑臉,卻膽識謀略過人的神秘少年,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前行的每一步,都如負千斤。可是他看起來,是那麽的輕鬆愜意,即便是刀口舔血,也能夠談笑風生。
想到這,他又想到了包裹裏那本蘇儀送給他的還沒來得及看的書。突然,他覺得這也許會是一本很有趣的書。
他解下包裹,從中取出那本封麵有些泛黃又無任何標題的書,想看看書中到底寫了一些什麽內容。
他翻開書的第一頁,微微有些皺眉,上麵是一副記載著人體經脈的圖案。這副圖將人體周身各大穴位脈絡標注的十分詳細,比一般的功法書籍標注的都要詳細。
“看來,這是一本武功秘籍了。”沈烈心中想道,頓時有些失了興趣,他繼續往後翻看,還是想看看這是一本怎樣的武功秘籍,雖然蘇儀把這本書當成見麵禮送給了他,可想而知,應該不會是多麽珍貴,不過他突然想到後來蘇儀有好幾次都問道有沒有看他送的書,當下便又認真的翻閱了起來,一連看了好幾頁,都是一些入門的運功之法,或是簡單的關於練功時的呼吸吐納的技巧。
書已經翻閱大半,他的興趣也便失了大半,剛想著要合上書籍放入包裹之中,便隨便翻動了一下後麵的書頁,卻突然被最後一頁上的一行字給吸引住了。
他目光牢牢的盯在書頁上,上麵寫著“霸王之氣,不動則已,動則山河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