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蒼狼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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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廬裏隱約亮起來的時候,外麵的雷聲已止,而雨卻仍在嘩嘩啦啦地揚灑著。



    呼延吉樂猛然醒來,發現自己靠在冒頓的身上睡著了,自己的手仍然抓著冒頓的手,立即不好意思起來。



    呼延吉樂坐直了身子,模糊地看到,冒頓被狼抓傷的臉,昨天隻是開了一道道小口子,現在淤血遍布,朦朧中,整個臉龐青紫一片,已經腫脹的不成樣子了。



    呼延吉樂知道,冒頓的身體上有多處被狼抓傷到的地方,現在怕是皆已腫脹不堪。



    怪不得冒頓在夢中shēn yín異常,而自己卻靠在了他的傷體上睡覺,又給他增添了多少痛苦呀。



    呼延吉樂越想越內疚,可麵對冒頓的傷勢,還是不知如何是好,隻是輕聲問:“疼嗎?”



    冒頓咧嘴笑了一下,立即感覺到半張臉的肌肉不聽使喚,那顯在臉上的笑一定很尷尬。



    冒頓摸了一下腫脹的臉,心裏一陣悲涼,開玩笑地對呼延吉樂說:“這次咱倆可真成了天造地配的一對醜男女了。”



    聽到冒頓第一次說自己醜,呼延吉樂不但沒有生氣,心裏反而覺得甜蜜蜜的舒服。



    這時,穹廬裏的光線漸強,呼延吉樂朦朧地看到,冒頓的臉由於腫脹而完全變了型,恐怕連冒頓的熟人也不會認出,這位便是王子冒頓了。



    呼延吉樂的心裏猛然滾過一陣悲涼。



    呼延吉樂突然想起冒頓的後背受傷最重,輕輕脫下了冒頓的上身皮衣,相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隻見冒頓的後背被狼爪拉開長長短短無數道血口子,較深的傷口仍在汨汨地淌著淡淡的血水。



    呼延吉樂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心裏再次滾過一陣淒涼,想到,好堅強的人呀,怪不得他睡著以後不住地shēn yín呢,原來傷成了這樣。



    呼延吉樂猛然對頭曼單於產生了無端的憤慨,想到,世上還有如此狠毒的父親嗎?竟然要置自己的親生兒子於死地。



    呼延吉樂讓冒頓輕輕趴下,這樣會使背部的傷口盡量舒展,以減輕疼痛,然後鑽出穹廬,到草原上去尋找一種植物。



    呼延吉樂記得,自己當年被黑熊傷了臉以後,母親就是用那種草給她止血消炎的。



    不知什麽時候,雨已停止,滿天的烏雲在低空翻滾,正向東南方向惶惶退去。



    雖然是盛夏,但雨後的草原仍然清寒淒淒。



    空氣卻格外新鮮,呼延吉樂來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頓覺渾身自在,滿身的疲倦被涼爽的空氣驅趕的無影無蹤了。



    草葉上掛滿了白白亮亮晶瑩的露珠,呼延吉樂的腳步急速踏過,露珠噗嚕嚕掉落。



    一些露珠落進了呼延吉樂的鞋窩裏,呼延吉樂每向前邁動一步,腳下便發出呱唧一個聲響,連續邁動,便有了呱唧呱唧的節奏感。



    這戶人家的營地搭建在一條小河岸外的高地上。



    呼延吉樂來到小河邊,看到大雨過後,河水猛漲,正急慌慌地向前流淌著,發出嘩嘩啦啦的聲響,河麵上漂浮著往年的碎草棍。



    在小河的河岸上,呼延吉樂找到了那種草,立即大喜,采了一這堆,如獲至寶地抱著跑回穹廬,用嘴將藥草嚼碎,將白色的汁液連同藥草一起塗在冒頓的傷口上。



    公孫伊德日這時也睡醒了,爬起身來,看到冒頓的傷勢,立即驚叫起來。



    公孫伊德日同樣沒有想到,冒頓竟然傷得如此嚴重,整個後背皆已腫脹不堪,烏青發紫。



    公孫伊德日看到呼延吉樂正給冒頓塗草葉,急忙學呼延吉樂的樣子,咀嚼藥草。



    沒想到那種草既酸又苦,一嚼,滿嘴都是白汁,口中非常不自在,正要吐出來,看到呼延吉樂正大口地咀嚼,皺了下眉頭,勉強嚼碎,一邊往冒頓的傷口上塗液汁,一邊拉長嘴角咧著嘴說:“好苦呀,這草能治傷?”



    呼延吉樂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藥草的苦,嘴仍在不停地咀嚼,點頭肯定。



    冒頓說:“塗上去涼涼的,還癢癢,特別舒服。”



    這時,天已大亮,蘭傲木嘎他們也從另一間穹廬裏出來,過來看冒頓的傷勢。



    他們同樣沒有想到,冒頓竟然傷的如此嚴重,不但臉部腫脹嚴重,背上也說不清有多少狼爪抓痕,橫七豎八,讓人不忍著目,也都為冒頓的傷勢擔心起來,全都齜牙咧嘴地幫助呼延吉樂咀嚼藥草。



    待將采來的藥草全都塗到了冒頓的傷口上,讓冒頓休息,幾個人才起身走出穹廬,準備飯食。



    他們向四處張望,發現這家的日子不錯,穹廬的近處散放著三四百隻羊,西麵的山溝裏有三十多匹馬,南麵的山坡上還有五六十頭牛。



    可惜這戶人家,本不錯的日子,卻不明不白被滅了門。



    這人呀,真是身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呼延吉樂內心愧疚,可是,不這樣做,他們又別無選擇。



    呼延吉樂讓蘭傲木嘎他們殺羊煮肉,自己則繼續在草原上低頭尋找。



    呼延吉樂在尋找幹馬皮包。



    馬皮包也是一種菌類,像蘑菇一樣,在雨後的草原上生長,被日頭曬幹以後,包內物體便變成了談huáng sè的粉狀物,將粉狀物塗在傷口上,是極好的消炎止痛藥物。



    呼延吉樂在草地上轉了一大圈,竟然找到了一大堆。隻是這些馬皮包被夜雨浸濕了,需要涼幹後才能使用。



    冒頓睡了大半夜,現在除了渾身疼痛外,精神已基本恢複。



    至於那些傷,沒傷到筋骨,冒頓也不拿它當回事。



    看到呼延吉樂眼睛紅紅的,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歉意地說:“你睡一會兒吧。都是為了我,害的你一夜都沒睡好。”



    呼延吉樂深情地瞪了冒頓一眼,哂道:“說傻話了吧,什麽為了你。大家兄弟一場,理因相互照料才是。”



    呼延吉樂也確實非常累,多日來一直繃緊的神經,現在終於放鬆了,即使追趕冒頓的月氏人突然來臨,他們也不必拿那些人當回事了。



    呼延吉樂不由得大大打了一個哈欠,小聲問冒頓:“想過了嗎,下一步咋辦?”



    冒頓說:“月氏人追不到我,一定以為我已經逃回了匈奴。我覺得我們現在呆在月氏國反而更安全。而父親知道我沒死以後,即使再派人殺我,也不會找到月氏國來。所以,暫時躲在月氏國會更安全。”



    呼延吉樂覺得冒頓的判斷正與自己的想法一致,便補充說:“我們正好用這家的牲畜作掩護,先休整幾天。連日來的長途奔走,弟兄們都累了。”



    冒頓說:“你先睡一會兒吧,回頭讓蘭傲木嘎他們出牧便是。”



    呼延吉樂再沒什麽擔心的了,倒頭睡去,很快便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呼延吉樂一覺醒來,也不知是何時辰,穹廬裏空空的,一個人都沒有。



    呼延吉樂揉了下眼睛,一骨碌爬起身,走出穹廬,見冒頓正腫著一張臉赤著上身在灶邊燒火,方放下心來。



    呼延吉樂抬頭看了一下日頭,見日已西斜。



    呼延吉樂想到,這一覺睡得時間確實不短。



    冒頓見呼延吉樂睡醒了,笑了笑,說:“你睡的好香,不忍心喊你起來吃飯,肉都熱過三次了。”



    呼延吉樂的心裏感到無比的溫暖,走上前去察看冒頓的傷口,看到大部分抓痕已經結痂,而她敷上去的草藥也大多已經脫落。



    呼延吉樂用手輕輕拂著冒頓的傷口,關愛地問:“還疼嗎?”



    冒頓不屑地笑著,說:“皮肉傷,已經好多了。謝謝你的照顧。”



    呼延吉樂故作怒狀,斜了冒頓一眼,說:“說什麽呢,你又來啦。”



    冒頓為呼延吉樂撈出一大盆肉,呼延吉樂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饑餓。



    冒頓用徑路刀為她割下一大塊羊肉,呼延吉樂接過,大口嚼起來,隻吃的滿嘴流油。



    呼延吉樂突然看到冒頓的徑路小刀,想起昨天離開鬥狼現場時,冒頓的神誌還沒有完全清醒,卻沒有忘記將小刀歸入刀鞘,顯然倍加珍愛。



    呼延吉樂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小刀,發現這把小刀絕非普通的dāo jù,刀鞘格外精美,便說:“這把刀好精致好漂亮喲。”



    冒頓沉聲道:“這把刀叫徑路刀,是母親給我留下的惟一物品。要不是這把刀,我就很難對付月氏國的那四名哨兵了。我一直認為是母親在冥冥之中保佑著我,我才能夠一次次化險為夷的。哎,對了,你們是怎麽想到來月氏國救我的?又是怎麽知道我向北而不是朝著匈奴方向逃走的?”



    “人們傳說,去年的九月龍城聚會,單於已正式宣布你的弟弟呼德為單於大位的合法繼承人了。” 呼延吉樂一邊小心地說,一邊觀察著冒頓的表情,生怕再觸擊到冒頓的痛楚。



    見冒頓無動於衷,呼延吉樂接著說:“你不是猜想過嗎?單於讓你來月氏國,原因是為了讓你在他為你小弟舉行chéng rén禮期間離開匈奴。我當時想,你小弟的chéng rén禮已經順利舉行,並且也已經取代你成為單於的合法繼承人了,你父親和你繼母的目的已經達到,按理說,應該接你回匈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