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良心發現 頭曼單於驚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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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傲木嘎堅定地說:“既然大哥決定回匈奴,我們就一起和大哥強闖龍城,看他龍城衛隊那些兵士能將我們咋樣。”



    丘林烏日露格握著拳頭喊道:“幹脆我們殺進龍城,大哥你作單於,弟兄們和你一起與月氏人打仗,豈不更好。”



    冒頓冷著臉嗬斥道:“老五不要胡說!”



    看到弟兄們雖然語言過激,但都是在為自己著想,冒頓的口氣又軟了下來,豪邁地說:“弟兄們盡管放心,龍城本就是我的家,我若想進出,誰又能留得住我。”



    夜裏,呼延吉樂將頭伏在冒頓懷裏,啜泣起來,哽咽著說:“我們自由自在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嗎?就這樣生活下去該有多好呀。”



    冒頓不答,輕輕撫摩著呼延吉樂雜亂的頭發。



    過了一會兒,呼延吉樂的情緒穩定了許多,又問:“這些牲畜該咋處理?”



    冒頓說:“我們還是趕著牲畜走。一旦父親同意我們的請求,能給我們一片永遠屬於我們的牧場,我們就獨立為一個部落,靠養畜生活。到時候,沒有牲畜是不行的。再說,我們現在距龍城路途遙遠,還是以牧民轉場的身份作掩護比較合適。如果情況有變,到時再做決定也不晚。”



    呼延吉樂發現冒頓將事情想得如此周全,顯然是早已打定了回匈奴的準備,已有過深思熟慮的思考,便不再多說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有條不紊地上路了。



    步入了匈奴的土地,他們的心裏都有一種微妙而奇特的感覺。



    盡管他們這些人的概念大多已很模糊,但還是覺得正在往家裏走,盡管危險仍然時刻伴隨著他們。



    冒頓遠離故土在月氏國的這段日子,聽到“匈奴”兩個字都激動不已,聽到鄉音就如同見到了親人。



    所以,進入匈奴以後,他一再跟弟兄們講,無論遇到什麽危險,絕不能shā rén,不能向自己的同胞舉起屠刀。



    一路上,呼延吉樂更加小心,每天黃昏到來前,都要騎馬跑幾十裏路,親自去勘察第二天的行走路線。



    他們仍然是盡量繞開牧戶,有時候一天走百十裏路,有時候則走不到三十裏;越是天陰下雨,他們越是要可著勁趕腳程。



    天空的大雁仍在“苦啊苦啊”地喊叫著一路向南飛去。



    秋陽似火,歸程漫漫,永遠都翻不完的大坡,永遠都走不到邊的草原。



    這天,公孫伊德日將馬趕到了一片寬闊的草場。



    要是往日,他要在馬上或左或右地練一陣馬側藏身,還要虛張弓箭從不同角度練一陣馬上射擊,等須卜道樂根與他會合以後,倆人讓馬和牛在草場上吃草,再到前方去偵察一番。



    而今天,他剛剛將馬安頓下來,便看到正有四人四騎向他跑來。



    近來受呼延吉樂影響,公孫伊德日也養成了遇事動腦的習慣。



    在草原上,除了遇到放牧的人以外,很少能遇到過往行人。



    今天看到的這四個人,不但不是牧民打扮,身上還全都帶著刀劍,公孫伊德日立即警覺起來,向蘭傲木嘎放哨的山頭望了望,看到蘭傲木嘎也正注意著他這裏,並沒有離開山頂,知道來的僅這四個人。



    公孫伊德日心裏想到,難道這幾個人便是呼延吉樂讓我們時刻提防的來對付我們的人嗎?



    



    頭曼單於感到百無聊賴,正要到室外去散步排遣,冒頓進來了。



    頭曼單於看到,冒頓的個頭又長高了一大截。



    冒頓仍然不愛說話。頭曼單於正要問冒頓近來都幹了些什麽,卻見冒頓慢慢走上前來,再次坐在自己的身後,用拳頭輕輕捶打著自己的脊背。



    一股暖流通過那輕輕的捶打,慢慢傳入頭曼單於的體內,頭曼單於漸漸覺得舒服和舒心起來,寥落頓消。



    頭曼單於慢慢側過身來,猛地握住了兒子的手。他突然發現,兒子的手又大又壯,比自己的手都要大,都要厚實,兒子已經長大chéng rén了。



    頭曼單於感覺自己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摸過兒子的手,也沒有過問過兒子的生活了,突然產生了與兒子聊天的想法。



    兒子在自己麵前總是很拘謹。



    抓著兒子的手,仔細打量兒子的容貌,頭曼單於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頭曼單於認真端詳著兒子,心裏無比的舒適,突然激蕩起了前所未有的父子親情,這種親情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最親密無間最純潔的親情。



    世界上哪有握住兒子厚實的手這般塌實,這般的愜意。



    頭曼單於突然產生了與兒子一起到草原上去跑馬的**,便拉著兒子的手,一起來到馬廄。



    頭曼單於有兩匹心愛的汗血寶馬,那是當年複國戰爭勝利以後,頭曼單於對趁亂向東吃掉了匈奴二百裏土地的月氏國實施了沉重打擊,月氏國國王擔心繼續打下去會滅國,急忙主動向頭曼單於認輸,給頭曼單於送來了一匹寶馬。



    另一匹寶馬則是東胡大人從大宛國購得的,在途經匈奴時,被頭曼單於截留了下來。



    據說,這兩匹寶馬均產自比月氏國還要遙遠的大宛國。



    頭曼單於給這兩匹馬起了響亮的名字,一曰閃電,一曰超風,將它們視為國寶。



    頭曼單於讓兒子騎閃電,自己騎超風,出了龍城,便放馬在草原上奔馳起來。



    頭曼單於開心極了,隻聽到風在耳邊不停地呼號。



    突然,迎麵跑來一個哨兵,急切地向頭曼單於報告道:“月氏國的大軍正漫山遍野地衝殺過來了。”



    頭曼單於勒緊了馬韁,正要下令軍士全力迎戰,卻發現身邊除了兒子冒頓和一個哨兵外,再無他人。



    頭曼單於心裏一驚,暗叫不好:匈奴大軍都去了哪裏?



    而此時,月氏國的大軍已經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喊殺聲響徹雲天。



    頭曼單於急忙摸自己的戰刀,卻摸了個空,自己竟然連戰刀都沒有帶,更加驚慌失措。



    這時,頭曼單於聽到兒子大聲對他喊道:“阿爸快走,孩兒替你擋著月氏國大軍。”



    頭曼單於看到,兒子冒頓威風凜凜地騎著他的閃電寶馬,揮刀迎著月氏國大軍衝了上去。



    頭曼單於突然發現,兒子竟然這般威武,關鍵時刻顯出了英雄本色,真不愧是我頭曼的兒子。



    頭曼單於自豪無比,卻看到兒子已經陷入月氏國大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頭曼單於大急,一把從哨兵手中搶過大刀,催馬向兒子被圍的地方衝去。



    然而,月氏國兵士越殺越多,陰冷的刀光在烈日下閃耀,頭曼單於根本無法向兒子靠近。



    頭曼單於近似絕望地大聲喊道:“冒頓我兒,快快向阿爸這裏靠攏!”



    頭曼單於真切地聽到了自己的喊聲,他將自己從夢中喊醒了,原來是一場秋夢。



    頭曼單於一骨碌爬起身來,心率仍在快速波動。



    頭曼單於的眼前仍然晃動著戰爭的場麵和冒頓的身影,那份父子親情仍在胸中蕩漾,嘴裏不由得喃喃著兒子的名字。



    夢中的感受比醉酒之人的感受還要強烈,是超現實的。



    而這種超現實的東西又以現實為基礎,就像誰都講不清楚的藝術,它來源於現實又高於現實,又讓人越講越糊塗。



    頭曼單於現在就處在了這種狀態之中。



    頭曼單於徹底從夢中醒來了,滿腦子仍然是冒頓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冒頓已被自己派往月氏國當人質,近日,自己又派人給月氏國下了戰書,目的是借月氏人之手除掉自己的親生兒子冒頓。



    或許現在,冒頓已經作了月氏人的刀下之鬼。



    頭曼單於立即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到兒子了,心裏立即產生出了徹骨的悔恨,對兒子的那份**辣的感情更加強烈。



    頭曼單於想,冒頓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呀。冒頓怎麽了?他有什麽錯?自己為何要除掉自己的親生兒子?



    虎毒還不食子呢,自己真是中了邪了,怎麽會糊塗到要殺自己親生兒子的地步。



    頭曼單於想了好一陣,終於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要除掉大兒子,是為了日後能讓小兒子順利當上單於。



    頭曼單於突然自問:大兒子從來沒有阻攔過自己什麽,也沒有反對過讓呼德取代他成為單於合法繼承人,自己真是中了邪了,為何非要置大兒子於死地呢?



    無論從哪方麵講,也找不到非要殺掉大兒子的理由呀,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



    而現在,使者已派出,戰書已送達,兒子冒頓恐怕已經命喪異國了。



    頭曼單於悔恨的心都要掉出來了。



    龍城裏的人都發現,頭曼單於在龍城裏散步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領著小兒子,而更多的時候則是一個人在走來走去,並且明顯變得粗暴煩躁,大門口的崗哨沒少被他無端辱罵。



    而真正知道頭曼單於煩躁原因的人,恐怕僅赫連哈爾巴拉一人。



    赫連哈爾巴拉暗自竊笑。



    一切都在赫連哈爾巴拉的精細安排下,一步步有條不紊地變成了事實,既不顯山又不露水,並且每個步驟都由頭曼單於親自出麵付諸實施,赫連哈爾巴拉覺得自己幹的天衣無縫。



    赫連哈爾巴拉發現,給月氏國下戰書的使者派出去幾日之後,頭曼單於便開始煩躁不安起來了。



    赫連哈爾巴拉知道,頭曼單於後悔了。



    但木已成舟,即使頭曼單於派人去追也不可能追回來了。



    赫連哈爾巴拉經常偷笑,幸災樂禍地咒道:你老東西氣死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