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途偶遇 刁蠻女子遭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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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向東去,山勢地貌越熟,冒頓明白,已距龍城不遠了。



    冒頓感覺自己已經回到故鄉了,仿佛山在擁抱他,小河在為他歌唱。



    草原上的野花開的正豔,南坡一坡黃,北坡一坡白,東坡一坡藍,西坡一坡粉,大大方方,將故鄉裝點成待嫁的新娘。



    冒頓第一次發現,他的故鄉原來如此美麗,美到了無法用美字形容的地步。



    天空飄蕩著閑淡的白白嫩嫩的雲團,仿佛舉手就能摘得。



    冒頓停下來,跳下馬背,信手拔起一束幹枝梅,嗅著那細碎的粉白色的小花散發出的清香,微微閉上了眼睛,享受著身在故鄉的寧靜。



    冒頓想到,隻有遠離故鄉的人,才知道故鄉的美麗和寬容,隻有在故鄉的土地上,才知道什麽叫自由。



    冒頓在心裏暗道:“故鄉啊,你的孩子終於又回到你的懷抱了。你能保佑你的孩子在你的懷抱裏自由自在地生活嗎?”



    突然,冒頓隱約聽到有女子細聲細氣的呼喊聲,睜眼一看,看到前方正有一女二男追著一隻狐狸跑了過來,便上馬觀望起來。



    那隻狐狸離冒頓越來越近,冒頓看到,狐狸的身上還帶著一支箭鏃,箭的力度顯然不足,剛剛傷及皮肉。



    在接近冒頓時,那狐狸突然向右一拐,跑進了一道雨水衝出來的水渠,順著水渠跑了一段,又躍上水渠向山梁逃去。



    那一女二男的馬隨後追了過來,恰好跳不過那道水渠,待繞過水渠,狐狸已經跑遠,再也追不上了。



    那女孩策馬來到冒頓麵前,橫眉冷對,喝道:“從哪裏鑽出來這麽個醜八怪,你樹樁似的站在這裏幹嗎?找死嗎?嚇跑了我的狐狸,看我不揍你。”



    冒頓瞧那女孩,隻見她大約十五六歲年紀,身上穿著草原上極少見到的絲綢,臉上塗了女子出嫁時才舍得塗一次的胭脂,顯得十分嬌豔。



    女子的兩隻圓圓的眼睛裏正散發著冷漠的光芒,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顯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見女孩那不可一世的樣子,神情裏飽含著目空一切,冒頓從心底產生了厭煩,不想與她理會,雙腿一夾馬肚,便要從女孩的身邊走過去。



    那女孩見冒頓不友好地瞪了她一眼,立即柳眉倒豎,舉起馬鞭向冒頓抽來。



    冒頓側身躲過,順手抓住女孩的馬鞭,輕輕一拽便奪了過來,順手扔到了地下。



    那女孩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漲紅了臉,對兩名男子命令道:“給我殺了他。”



    那兩名男子顯然對女孩惟命是從,也不問青紅皂白,舉刀便向冒頓砍來。



    冒頓也不答話,拔刀在手,幾下便震飛了兩名男子手中的利刃。



    女孩見兩名男子的手中已沒有了大刀,大驚,一邊揚鞭催馬一邊喊道:“有膽量你就等著,我回去讓姑姑派人來殺你。”



    兩名男子也顧不上去撿被冒頓震落的長刀,策馬尾隨女孩而去。



    冒頓見他們也向龍城方向跑,便有意想逗他們一下,策馬追了上去。



    女孩返回頭觀望,看到冒頓追了上來,更加驚慌,想打馬急奔,苦於手裏沒了馬鞭,急喊身後的兩名男子替她催馬,神情極是狼狽。



    冒頓看著那少女的狼狽樣,極為好笑,也不超越她,隻尾隨在後,不時對女孩伸舌頭做鬼臉,將馬鞭在空中搖擺,覺得消除了旅途寂寞,好玩至及。



    那女孩何曾受到過這般驚嚇,無奈中又情不自禁地要返回頭來張望。



    追著跑著,龍城便遙遙在望了。



    冒頓想,這女孩顯然是向龍城去的,會是誰家的孩子呢?



    冒頓將龍城內的住戶想了個遍,突然,腦際裏閃出了一個頑皮的小女孩的形象。



    那小女孩叫赫連安其爾,手中整天拿著一條馬鞭,以用馬鞭打人為樂。



    因女孩是龍城總管赫連毛腦海的女兒、閼氏赫連哈爾巴拉的侄女,所以,無論打了誰,都隻能忍氣吞聲,不敢將她怎麽樣,冒頓就多次挨過她的打。



    所以,龍城內的人見了這個女孩如同見到豺狼猛獸,躲閃不及便會遭到她的毒打。



    沒想到那個刁蠻頑皮的小姑娘,現在已經長大了。



    真是女大十八變,變得自己都認不出她來了。



    眼見這赫連安其爾雖然容顏變了,心狠手辣的脾氣不但沒有變,似乎更加毒辣,由打人變成shā rén了。



    更讓冒頓不能理解的是,她的父親竟然還給她配了保鏢,真是無法無天了。



    想到此,冒頓的目光立即變得凶狠起來,便想繼續逗她一逗,好好取笑她一番。



    冒頓兩腿一使勁,大紅已經會意,立即飛快地向前衝去,在與赫連安其爾的馬並行時,冒頓伸過手去,將赫連安其爾拉進了自己懷中,在手掌上吐了口唾沫,用粗糙的手掌在赫連安其爾的臉上胡亂摸了幾把。



    赫連安其爾像一隻被獵人抓獲的小野豬,拚命狂呼大叫,手腳掙紮,卻無濟於事。



    冒頓哈哈大笑,又將赫連安其爾扔回到自己的馬背上。



    冒頓再看赫連安其爾那張塗了胭脂的臉,被他胡亂摸了幾把以後,紅一片白一片黑一片,格外滑稽。



    兩位保鏢舉鞭向冒頓抽來,又被冒頓將鞭子奪了過來。



    冒頓在赫連安其爾的馬屁股上狠勁抽了幾鞭,那馬便沒命地向前跑去。



    冒頓覺得發泄了多年的怨憤,仰天大笑起來。



    赫連安其爾仍然口出髒話,大罵不止。



    冒頓一瞪眼,狠狠地嗬斥道:“你再罵,我非將你的舌頭割下來不可。”



    赫連安其爾便不敢再罵,任由馬匹馱著她向前奔跑。



    一路狂奔,幾個人已距龍城的城門不遠。



    冒頓的心裏立即複雜起來,再無逗赫連安其爾開心的心思。



    看天色,日頭早已西斜。



    冒頓一咬牙,飛馬向龍城的大門跑去。



    守門衛士不知是給那三騎開門還是認出了王子冒頓,急慌慌的開了城門,冒頓和那三騎魚貫而入。



    冒頓將馬韁扔給了門邊的衛兵,大步跨進龍城,也不回自己的房間略做休整,更不除去腰間的掛刀,徑直向父親的宮室走去。



    赫連安其爾覺得報仇的時刻終於到了,立即高聲命令衛兵:“趕快給我將那家夥抓住,千萬不能讓他跑了,我要活剝他的皮。”



    冒頓轉回身惡狠狠地瞪了赫連安其爾一眼,心裏罵道:“好狠毒的女孩,天底下有誰倒了八輩子黴,才會娶你當老婆,你就老死在龍城裏吧。”



    



    反複打探,仍然沒有得到冒頓的任何消息,頭曼單於的心情異常煩躁。



    頭曼單於多次催促赫連毛腦海派人再次去尋找冒頓,可總也沒有結果。



    頭曼單於又傳獨孤敖嘎來見他,回答說獨孤敖嘎也帶人去尋找王子了,還沒有回來。



    頭曼單於再也無計可施,每天除了到龍城外去跑馬,便是在自己的宮室裏生悶氣喝悶酒亂罵人,連赫連哈爾巴拉也盡量躲著他。



    這天,頭曼單於仍像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在龍城裏轉了兩圈,回到宮室,感到無比疲累,半仰在臥榻上。



    感覺有人走了進來,頭曼單於也懶得睜眼,有氣無力地問:“誰呀?”



    半天沒人回答,頭曼單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不再多問。



    這時,頭曼單於聽到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喚道:“阿爸。”



    頭曼單於又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近來,頭曼單於的耳邊時常回蕩著冒頓呼喚他的聲音。



    頭曼單於仍沒在意,卻再次聽到有人在低聲呼喚著阿爸,分明是兒子在呼喚他。



    頭曼單於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壯實的小夥子立在屋子中央。



    頭曼單於一骨碌爬起身,覷著眼睛仔細打量,果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



    頭曼單於顫著聲問道:“冒頓我兒,是你嗎?”



    冒頓向前跨了一步,小聲說:“是冒頓,阿爸。”



    頭曼單於猛地站起身來,踉蹌著向冒頓撲去,桌上的菜肴酒具嘩啦啦散了一地。



    頭曼單於的身材已沒有冒頓高大,雙手搭在冒頓肩上,打量著冒頓,老淚縱橫,突然大著嗓門狂呼起來:“來人呀!快來人呀!”



    門外的衛兵呼啦啦衝了進來。



    冒頓一驚,沒想到父親剛見麵便要對自己下手,正要抽刀在手,卻聽父親對衝進來的衛兵語無倫次地喊道:



    “你們看到了嗎?我兒子回來了,我兒子沒死,他回來看我來了,這不是夢,是我兒子回來了,你們都看到了嗎?我兒子真的回來了。



    “你們這群廢物,總對我說找不到我兒子,我兒子不是自己回來了嗎?你們這群廢物。”



    麵對失態的父親,冒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右手仍然搭在刀柄上,時刻注意著衛兵們的動靜。



    頭曼單於將冒頓擁抱了一陣,又用手輕輕撫摸著冒頓臉上的傷痕,問:“兒呀,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將我兒傷成這樣?告訴阿爸,阿爸替你報仇,阿爸饒不了他。”



    冒頓本不想言語,被父親問得急,便小聲說:“是惡狼,我被狼群圍攻,留下了這道傷痕。”



    頭曼單於將冒頓拉到他的臥榻邊,讓冒頓坐在他的身邊,摟著冒頓的脖子,又仔細端相。



    頭曼單於抬頭看到了站在屋內的衛兵,粗暴地喊道:“你們還站在那裏幹嗎?還不趕快去準備酒菜,我要和兒子共進午餐。”



    其實,這時已經快到進晚餐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