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父子親情 相聚一擁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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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有了上次的教訓,父親越對自己親切,冒頓的心裏越覺得不自在,一時琢磨不透父親的真實情感。
這時,赫連哈爾巴拉疾步走了進來。
看到頭曼單於和冒頓坐在一起,臉色頓時慘白,身子不經意地哆嗦了一下。
赫連哈爾巴拉強作鎮靜,尖利地笑了起來。
赫連哈爾巴拉的笑聲像喜鵲的叫聲。
赫連哈爾巴拉向前走了兩步,說道:“哎呀,果然是冒頓回來了。剛才安其爾到我那裏哭訴,說是在草原上被人欺負了,又被那人一路威脅追進了龍城。
“我正想呢,誰有這麽大膽,竟敢欺負龍城總管的女兒,還能自由出入龍城。原來是冒頓王子,這就難怪了。
“冒頓呀,你要再躲著不回來,可真要把你阿爸急出病來了。”
赫連哈爾巴拉冷嘲熱諷的挖苦,冒頓已習以為常,也從來不將這位後母的話當回事。
沒等冒頓說話,頭曼單於將眼睛一瞪,怒目對著赫連哈爾巴拉,嗬斥道:“龍城總管的女兒咋啦?我兒子欺負了她又咋啦?你那廢物哥哥一直說我的兒子失蹤了,難道我兒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我要和兒子進午餐,你們不要打擾我們好不好?還不趕快滾出去。”
赫連哈爾巴拉討了個沒趣,對冒頓做了個鬼臉,說:“看見了吧?冒頓呀,你阿爸想你想的都快瘋了,連我哥哥的事情也要記在我的賬上了,見了兒子狠不能含到嘴裏去了。
“好吧,既然不讓我這當媽的與兒子說幾句話,那你們父子就聊吧,咱給人家躲一邊去。”
看到父親對赫連哈爾巴拉大呼小叫,冒頓突然真實地感受到了父愛。
這種愛絕對不是表演出來的。
小時候,父親就是這般嗬護著自己。
從與朋友們分別獨自飛奔龍城以來,冒頓預想過多種與父親相見的場景,怎麽也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
冒頓原準備向父親說明兩件事,得到父親的準確答複後便轉身離開:一是盡量說服父親趕快下令備戰,二是讓父親同意他去做普通牧民,從此再不踏進龍城半步。
現在,父親一直處於亢奮狀態,抓著他的手也一直沒有鬆開過,冒頓實在無法啟齒,隻好等父親的心情平靜以後再說了。
頭曼單於趕走了赫連哈爾巴拉,自然再不敢有人來打破他們父子的安靜。
冒頓從小便不善言語,尤其在父親麵前,更加詞窮。
頭曼單於輕輕撫著冒頓的手,本想問兒子是如何從月氏國的王宮裏逃脫的,這些日子又去了哪裏。
可一想到借刀shā rén的計謀是自己親自實施的,如果兒子問個為什麽,自己實在無法解釋,幾次都欲言又止。
頭曼單於感覺自己虧欠和對不起兒子的地方太多了,隻想懇求兒子原諒自己。
兒子做的錯事再多,也不及他的借刀shā rén這一步棋錯的厲害呀,那是無法彌補的大錯。
若是讓人知道自己謀害親兒子,還怎麽做人呀,還有何麵目麵對天下呀。
頭曼單於後悔的真想將腸子吐出來親自洗一洗。
頭曼單於仍處於極度的亢奮狀態,不適時宜又近似哀求地對冒頓說:“兒呀,你可好久沒給阿爸捶背了,給阿爸捶捶背行嗎?”
冒頓冰冷的心已經徹底被父愛溫暖了。
小時候,他能為父親做的惟一的事情,便是給父親捶背,讓父親在他的小拳頭的輕輕敲擊下,安靜地睡去。
冒頓輕輕為父親捶著背,兒時的往事如潮水,前赴後繼排山倒海般蕩來,那五髒六腑一起向上湧來的熱流,立即變作淚水,通過眼眶奔湧而出。
頭曼單於似乎感覺到冒頓捶背的節奏有些變化,測轉身子一看,正看到冒頓的淚水噗嚕嚕滾落,隻說了聲“兒呀,阿爸對不住你”,便再也控製不住滿腔的jī qíng,與兒子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近日來的抑鬱與悲憤、無奈,全都在那嚎啕聲中釋放了出來。
頭曼單於和冒頓父子倆抱頭痛哭,赫連哈爾巴拉卻在窗外直著耳朵偷聽著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原來,赫連安其爾見冒頓也進了龍城,心裏一陣驚喜,快步跑到姑姑那裏,讓姑姑替她出氣。
赫連哈爾巴拉聽著赫連安其爾添油加醋的敘述,看到赫連安其爾滑稽的容顏,越聽越心驚膽顫。
赫連哈爾巴拉已模糊地感覺到,那名戲弄安其爾的男子,很有可能是冒頓。
赫連哈爾巴拉等不及赫連安其爾將經過講細講完,急著問:“你快說,那男子現在在哪裏?”
赫連安其爾見姑姑一反常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結結巴巴地回答:“進了龍城以後他便下了馬,好像是奔單於的宮室方向去了。”
赫連哈爾巴拉顧不上細打聽,丟下驚訝不知所措的赫連安其爾,慌裏慌張來到頭曼單於的宮室,果然看到了剛剛回來的冒頓。
最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在被頭曼單於粗暴地攆出來以後,赫連哈爾巴拉連著作了幾個深呼吸,才穩住了瘋狂奔跳的心。
但赫連哈爾巴拉的腦子裏仍然是一片空白,六神無主,無論如何努力,就是攏不出個亮點來。
赫連哈爾巴拉最關心的是單於父子的談話內容。
於是,她輕步來到窗前,看似悠閑地曬著太陽,實際上已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收集著窗內傳出來的任何一點信息。
赫連哈爾巴拉清楚,從冒頓逃離月氏國王宮的消息傳來以後,頭曼單於對待冒頓的態度就完全轉變了,誰要是說冒頓一個不字,他都要和誰瞪眼睛。
頭曼單於還將滿腔的怨憤全都撒在了赫連哈爾巴拉的身上。
赫連哈爾巴拉明白,如果不讓冒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將再無出頭之日。
赫連哈爾巴拉精心設計的讓獨孤敖嘎除掉冒頓的計劃,眼見得,這個計劃不但徹底泡湯了,她假傳聖諭的事也極有可能敗露出來,她將性命不保。
與性命相關的事,怎不令赫連哈爾巴拉膽戰心驚呢。
赫連哈爾巴拉自問,是獨孤敖嘎沒有找到冒頓,還是已經被冒頓殺了?
冒頓一個人隻身回的龍城,顯然並沒有幫手。
憑冒頓的本事,難道真的能將獨孤敖嘎四個人殺了嗎?不太可能吧。
思來想去,赫連哈爾巴拉還是覺得,獨孤敖嘎沒有遇到冒頓。
如果是那樣,獨孤敖嘎回龍城之日,便是事情敗露之時。
冒頓已回龍城,沒有頭曼單於的命令,要殺掉冒頓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頭曼單於這時將冒頓看的比掌上明珠還要寶貴,誰動冒頓一根汗毛,弄不好都得丟了腦袋,赫連哈爾巴拉一時無計可施了。
赫連哈爾巴拉正站在頭曼單於宮室的窗外偷聽著窗裏的動靜,被赫連安其爾看到了。
赫連安其爾一邊向這邊跑一邊大聲喊姑姑。
赫連哈爾巴拉大驚,急忙逃離窗口,可沒走多遠便被赫連安其爾追上了。
赫連哈爾巴拉老羞成怒,揚手重重甩了赫連安其爾一記耳光,壓低聲音喝道:“你瞎喊什麽,不懂事的東西。”
在赫連安其爾的心中,自己是姑姑的寶貝疙瘩,姑姑從來就沒有罵過她,更別說打了。
姑姑今天究竟是怎麽了?
赫連安其爾想哭,看到姑姑黑著的臉,又不敢哭出聲,隻好委屈地抽搭起來,淚水順著兩頰噗嚕嚕滾落,剛剛塗過的胭脂又被淚水衝得濃濃淡淡漫漶一片。
赫連哈爾巴拉走出去好遠才放慢了腳步。
看到赫連安其爾仍在哀哀地哭泣,赫連哈爾巴拉又覺得赫連安其爾可憐,自己實在不該對一個孩子發脾氣。
想到此,赫連哈爾巴拉重重歎息了一聲,又返身走了回去,摸著赫連安其爾的頭,低聲說:“不要哭了,快讓你阿爸到我這裏來。”
赫連安其爾委屈地看了姑姑一眼,見姑姑仍然麵色凝重,也不知姑姑今天是怎麽啦,竟然會揚手打她,更不敢再撒嬌抽泣,咬著嘴唇找父親去了。
赫連毛腦海聽到女兒斷斷續續的訴說,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卻模糊地感到,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慌慌張張去見mèi mèi。
此時,赫連哈爾巴拉的心情已經平靜。
赫連安其爾像條可憐的小狗,膽戰心驚地跟在父親後麵,見了姑姑也不敢像往日那樣撒嬌了,縮著脖子躲在父親身後。
赫連哈爾巴拉將赫連安其爾拉到自己懷裏,輕輕撫摸著赫連安其爾的長發,平靜地問赫連毛腦海:“獨孤敖嘎離開龍城有些日子了吧,有消息了嗎?”
赫連毛腦海說:“還沒有,是有些日子了,該是回來的時候了。”
赫連哈爾巴拉歎了一口長氣,說:“冒頓回來了。”
赫連毛腦海的心裏立即一緊,瞪大眼睛問:“冒頓回來了?他現在在哪裏?”
“還能在哪裏?自然是在他父親那裏。” 赫連哈爾巴拉白了赫連毛腦海一眼,心裏的窩囊氣又呼呼地向上竄。
“是獨孤敖嘎沒遇到冒頓,還是被冒頓殺了?” 赫連毛腦海的腦子裏驀然間空白一片,小心翼翼地問。
“你問我,我問誰去。” 赫連哈爾巴拉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搶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