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悲喜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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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想到,眼下,眼見得我們民族又要遇到或許是前所未見的災難,而掌握大權的父親卻渾然不覺。
上天呀,究竟要怎樣才能讓父親覺醒?
父親啊,你就不能到祭壇來洗滌一下靈魂,清醒一下嗎?
冒頓胡思亂想著,一步步登上了壇頂。
壇頂秋風更緊,漫天的烏雲如怒濤般洶湧。
冒頓在石包前站立,仰頭望天,內心默念道:母親啊,您若仍在人間,能讓我違心娶那個蠻不講理的嬌xiǎo jiě嗎?讓那樣不通事理的女人在我身邊,我還不得煩死?
母親啊,孩兒該如何是好呀。
想起了母親,一串冷淚在冒頓的眼眶裏轉了幾轉,噗嚕嚕滾落下來。
冒頓抽動了一下酸酸的鼻子,又深深吸了一口冷氣,再長長呼了出去,才將胸中滾燙的熱流壓了下去。
冒頓向龍城望去,隻見一片片屋頂勾劃出的街道上,有人影流動,似乎比平日多了許多。
冒頓想,這些人大部分是在為他的婚禮而忙吧。
世上之人總要幹一些無為之事,也不顧當事人的感覺如何,鋪排浪費,隻是為了滿足某些人的虛榮罷了。
冒頓生在龍城長在龍城,對龍城再熟悉不過了。
一條大道由南門起隻通祭祀區的大門,將整個龍城分為兩半,最北部的左邊是王宮和單於居住區,右邊是單於的近親屬居住區。
再向前,左邊是宮廷的接待區,右邊是官員居住區。
宮廷的官員很少,帶家眷常年住在龍城的官員更少。
過去,龍城總管皆由攣鞮氏家族成員擔任,後來由於赫連哈爾巴拉受寵,頭曼單於才違背祖製任用了赫連氏家族的赫連毛腦海擔任,赫連毛腦海一家才住進了龍城。
最南部靠近大門的地方,左邊是龍城衛兵居住區,右邊是馬廄。
龍城的城牆牆心用夯土築成,外麵又用原木包裹,經久結實。
出龍城大門,靠左方的寬闊的草場,是衛隊練兵的演兵場,可跑馬射箭,可摔跤過招,可演練各種兵刃。
這演兵場是獨孤敖嘎當了衛隊總管後才設立的。
獨孤敖嘎認為,軍人不練武就不能稱其為兵士。
再說,衛隊有百十號人,如果無事可做便會惹是生非。
在龍城外練兵,也可給外來使節和過往行人以威嚴和震懾感,使他們對單於更加尊重,對龍城更加敬仰。
平時,除了演兵場的呼喝聲外,龍城是安靜的。
冒頓突然發現,幾日來並沒有聽到演兵場上的呼喝聲,心裏想,可能與獨孤敖嘎不在龍城有關吧。
想到了獨孤敖嘎,冒頓的心裏又是一熱。
老將軍在hé píng年代不忘戰事,整日練兵,真也難得。
在老將軍麵前,自己不過是一個孩子,名滿匈奴的老將軍能夠以大局為重,以國家的生死存亡為責,聽他之言,冒著生命危險去邊關通告並幫助集結大軍,真也難為他了。
幸虧父親原諒了自己的魯莽,要不然還真不知如何收場是好。
冒頓側過身子向城外望去,隻見一條小河曲曲彎彎從城東流過,河兩岸牛羊漫步,碧草連天,一望無際,草原的遼闊與美麗盡收眼底。
每次從高處看到這片草原,冒頓的心裏總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老祖宗選擇在這裏築龍城,一定也是看上了這片美麗富饒的草原吧。
特別是在秋季,藍天白雲下野花爛漫,百鳥齊歌,山戀起伏,空曠無邊。
在草原上搭一穹廬,與牛羊為侶,同百靈一起高歌,無憂無慮,豈不美哉。
可惜自己生在單於家,連這最低的要求竟然都達不到,好不令人痛心疾首。
冒頓的目光由東至南,慢慢往西方放眼。
西麵是一道山岡。
據說,老祖宗認為,這道山岡是騰龍,東麵的小河是潛龍,因雙龍相抱,才在這裏築城,並將小城稱為龍城。
冒頓正自觀望遐想,大黑突然呼啦啦飛了過來,落在了冒頓的身邊。
冒頓急忙撫摩大黑的脖子,說:“你來看我了。你知道弟兄們現在在哪裏嗎?我好想他們呀。”
冒頓嘴裏說著,目光沿著土岡向北看去。
突然,冒頓看到在他前幾日剛剛走過的路線上,正有三人三騎一狗快速向龍城奔來。
仔細辨認,跑在前麵之人依稀便是呼延吉樂。
是呼延吉樂他們來看自己了,還是自己思念過度看花了眼?
冒頓揉了下眼睛,再仔細觀看,那騎馬的姿勢,那策馬的動作,不是呼延吉樂還能是誰。
還有那條已經與呼延吉樂形影不離的大黃狗。
冒頓立即大喜,急忙對大黑說:“原來你是來告訴我弟兄們已經來了是不是?我現在就接他們去。”
大黑再次騰空而去,冒頓快步往祭壇下急跑,剛跑得幾步,腳下踩空,整個身子已經收勢不住,向下滾去。
冒頓手忙腳亂,光禿禿的祭壇根本沒有受力之物,還是不能抑製下滑之勢,狼狽地滾到了壇底。
冒頓爬起身,來不及拍去滿身的塵土,吐了一口嘴裏的泥沙,繼續向前跑去,過單於居住去、官員居住區、衛兵居住區,出龍城,又沿著城牆向北急跑,過了龍城,那三人三騎一狗已近身前,果然是呼延吉樂和蘭傲木嘎、公孫伊德日。
三人滾鞍下馬,與冒頓抱作一團。
原來,冒頓獨自前行以後,呼延吉樂和蘭傲木嘎他們擔心有加,夜不能寐,勉強向前走了幾日,再也不能堅持,便要丟下那些牲畜直奔龍城與冒頓會合。
可又怕冒頓真的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和他們一起當牧民,沒有牲畜該咋辦?
再說,幾千裏的路程都趕過來了,丟掉了也可惜。
幾個人反複核計,最後決定,由須卜道樂根和丘林烏日露格繼續趕牲畜走,呼延吉樂和蘭傲木嘎、公孫伊德日前去龍城接應冒頓。
呼延吉樂三人快馬加鞭朝龍城方向趕來,接近龍城時,他們遇到了由龍城出來的衛隊兵士,截下來問訊,方知冒頓不但沒有受到父親的責罰,還要與龍城大總管赫連毛腦海的女兒成婚,整個龍城都在為王子大婚而忙呢。
聽說冒頓要大婚,蘭傲木嘎和公孫伊德日的心裏同時咯噔一下,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呼延吉樂。
在他們的心中,老大和老二隻差舉行婚禮了。
老大剛回龍城,怎麽就要與別的女子成親?
事情完全與他們預料的不同,反差太大了。
不過,不管發生了什麽變化,冒頓並沒有發生他們想象中的意外是千真萬確的。
蘭傲木嘎看到,呼延吉樂的臉色頓時慘白,急忙勸解道:“大哥一定是被他父親要挾,不得已才答應與別人成親的吧。”
蘭傲木嘎和公孫伊德日哪裏知道,呼延吉樂聽到冒頓要舉行婚禮的消息,立即像一盆涼水猛地潑進了腦子裏,頓時將所有的記憶全部衝沒了,變成了幹幹淨淨的一個空殼。
蘭傲木嘎和公孫伊德日在不停地說什麽,呼延吉樂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待他們繼續催馬向前走了好一陣,呼延吉樂的腦子才恢複了運轉。
呼延吉樂自問:自己這是怎麽了?冒頓成婚與自己有何幹係?
哦,呼延吉樂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心已經毫無保留地全部交給了冒頓,並且理所當然地認為,冒頓是她的,永遠都屬於她一個人,其實她錯了。
無論憑自己的容貌,還是憑自己的獵人身份,佩作王子夫人嗎?
自己可以與冒頓做任何事情,惟獨不能做他的妻子。
想到了這一層,呼延吉樂長長吐出一口氣,心裏反而坦然了。
隻要自己能留在冒頓身邊,就已經很滿足了,知足吧。
說是坦然了,可呼延吉樂的心思又哪能靜得下來,總覺得從此要失去冒頓了,酸溜溜的感覺在心裏上下湧動。
呼延吉樂在心裏埋怨道:你冒頓也真夠狠的,剛剛分別了幾天,便要急著與別的女人成婚,怎麽事先也不打個招呼呢?
自己滿以為完全了解了冒頓的一切心思,看來自己又錯了,將冒頓想的太完美了。
呼延吉樂或而又想,一旦失去了冒頓,自己活著還有意義嗎?
活著還能幹什麽?在森林裏狩一輩子獵?
半年來的經曆,已經使她曾經平靜的心湖變成了波浪翻滾的大海,又怎能靜得下心來呀。
想到此,呼延吉樂又立即覺得失去了人生追求,突然感到心緒煩亂,百無聊賴,萬念俱灰,甚至不想再見到冒頓,立即改道回家繼續做自己的獵人得啦。
一路胡思亂想,剛到龍城邊上,便看到了正急奔而來的冒頓。
呼延吉樂的心情越加複雜,尷尬的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冒頓雖然僅與弟兄們分別了幾天,猛然相見,有隔世重逢之感,心中發熱,便要流下淚來。
幾個人激動了一番,冒頓簡單將回龍城後的情況訴說了一遍,最後看著呼延吉樂,不好意思地說:“有件事,來不及征得你的同意,我便信口開河胡說了,希望你能理解和原諒。”
呼延吉樂想,還能是啥事,不就是你要與赫連毛腦海的女兒成婚嘛。
你要與別人成婚,也沒必要征得我的同意吧,何況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還征得我的同意幹嘛。
心裏胡亂想著,呼延吉樂強作鎮靜,盡量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輕描淡寫地說:“什麽事呀,讓你如此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