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死無對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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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最輕鬆的人當數呼延阿木爾了。



    呼延阿木爾打小就認定姐姐呼延吉樂是她生命的保護,隻要有姐姐在身邊,她就會感到無比的安全。



    前兩日,她聽說赫連安其爾要嫁給王子冒頓,她也要作為赫連安其爾的陪嫁奴隸到冒頓身邊去,曾經暗自高興過。



    呼延阿木爾想,冒頓與姐姐是好朋友,從冒頓的口中一定能夠打聽到姐姐的下落。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冒頓竟然在娶赫連安其爾的同時,還娶了另外一個女人,這個女人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姐姐。



    剛才在婚禮上,呼延阿木爾根本不敢抬頭看兩位新娘,一門心思照顧她的主人赫連安其爾。



    是赫連安其爾的那一掌,給呼延阿木爾打來了姐姐。



    此時,呼延阿木爾將腦袋枕在姐姐的懷裏,已經天不怕地不怕了。



    每個人各懷心事地想著自己的事,冒頓等人推門走了進來,一下子進來一大幫人,幾乎要將單於的宮室添滿了。



    呼延吉樂驚喜異常,她實在沒有想到,小弟呼延阿木古楞竟然也夾在來人當中走了進來。



    呼延吉樂的心中立即蕩起了波瀾,猛地將呼延阿木古楞使勁攬在懷裏,大呼小弟。



    呼延阿木古楞被姐姐勒得哇哇大叫起來。



    “小弟,你怎麽了?”呼延吉樂急切地問,一邊解開呼延阿木古楞的上衣,察看呼延阿木古楞的身體。



    蘭傲木嘎幫著呼延阿木古楞敞開了上身,看到呼延阿木古楞身上全是發黑的血痂,眾人皆驚訝。



    呼延吉樂的心又揪緊了,心痛之餘,淚水立即變成了仇恨。



    呼延吉樂抹去了噗嚕嚕滾落的淚水,目露殺機,說:“快告訴阿姐,是誰將你打成了這樣?阿姐替你報仇!”



    呼延阿木爾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小弟,沒曾想竟然被人打成了這樣。



    顯然,小弟比她受到的磨難還要多。



    呼延阿木爾心疼小弟,卻不知如何是好,輕輕摸著小弟的傷,淚流不止。



    呼延阿木古楞卻麵帶笑容,答非所問地說:“阿姐,我已經親手將殺害阿爸阿媽的仇人給殺了,我家的大仇已經報了。”



    頭曼單於看到已經體無完膚的呼延阿木古楞,心裏同樣驚歎,皺著眉頭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呀?”



    蘭傲木嘎回答道:“受大哥之托,我們四人到一個叫蘇金寶力格的地方去調查向牧民多收的那些羊被轉移到了哪裏,正好遇到有人用馬往死裏拖一個小男孩。



    “我們看著那孩子可憐,便衝上前去救了他,沒曾想竟然是老二失蹤了的小弟呼延阿木古楞,便將他領回來了。”



    於是,蘭傲木嘎將這兩日的經過簡略講了一遍。



    聽說呼延阿木古楞已經手刃仇人,呼延吉樂心中的悲痛和仇恨立即被興高采烈代替,高興地說:“我的小弟敢shā rén了,我的小弟真的長大了。”



    赫連毛腦海不認識蘭傲木嘎他們,但多有耳聞。



    剛才見他們與冒頓一起進來,便猜想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影子四怪。



    又聽蘭傲木嘎說冒頓派他去調查收羊的事,心裏更加發虛。



    突然聽到達日阿赤和哈日陶高已被殺死,赫連毛腦海心中暗喜。



    隻要達日阿赤和哈日陶高不在,就死無對證,看他們能將我怎麽樣。



    赫連哈爾巴拉長長舒出一口氣,心裏也同樣高興。



    隻要當事人不在,就會省去很多麻煩,事情也該結束了。



    頭曼單於心中非常明白,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達日阿赤和哈日陶高死與不死,已經無關緊要。



    頭曼單於甚至慶幸達日阿赤和哈日陶高的死。



    若那兩個家夥不死,事情反而不好收場。



    頭曼單於瞪了赫連毛腦海一眼,說:“你說吧,這事該咋了結?”



    赫連毛腦海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說:“用人不當,對下屬的行為失察,毛腦海願聽憑單於發落。”



    頭曼單於又問蘭傲木嘎:“你們去調查收羊的事,結果怎樣了呀?”



    蘭傲木嘎說:“有人先將多收起來的羊趕到一個叫蘇金寶力格的地方,集中以後,又被轉移到克斯高勒去了。”



    “克斯高勒?這地名怎麽這麽熟悉呀。” 頭曼單於低頭回想。



    赫連毛腦海的臉立即漲紅了,強辯道:“克斯高勒是我家駐牧的草原。單於,這些人是有意陷害於我。



    “不錯,我是讓達日阿赤和哈日陶高按戶收過三十隻羊,那主要是考慮每戶收三隻羊不便於集中,而十戶中的一戶收三十隻羊,其餘九戶不收,這樣,這十戶人家輪流負擔,我們就便於集中了。



    “至於什麽在蘇金寶力格集中然後轉到我的駐牧草原克斯高勒,純粹是子虛烏有的事,望單於明察。”



    這套辯詞赫連毛腦海已經打了無數遍腹稿,所以,說起來抑揚頓挫,朗朗上口。



    頭曼單於黑著臉問道:“收羊的事,你是派誰去執行的?”



    “回單於的話,是達日阿赤和哈日陶高。” 赫連毛腦海果斷回答。



    頭曼單於的鼻子重重“哼”了一聲,想道:又是一個死無對證。



    冒頓插嘴說:“阿爸,吉樂的小弟阿木古楞被強迫在大總管家當了牧羊奴隸,您不妨問一下阿木古楞,大總管家究竟有多少隻羊。”



    呼延阿木古楞說:“他們家的羊多了去了,漫山遍野,數都數不清。”



    赫連毛腦海冷笑一聲,說:“數不清是多少呀?我家的羊是不少,可再多也不過近千隻罷了。”



    蘭傲木嘎憤怒地瞪著赫連毛腦海,問道:“赫連席日勾力格是你的弟弟,這沒錯吧?昨天他親口對我說,你們家的羊有四萬多隻。



    “你弟弟還說,匈奴是攣鞮家的,龍城內外都是你們赫連家的。”



    頭曼單於輕輕歎息一聲,心中好生難過。



    頭曼單於無奈地想,這幾年,真的對赫連哈爾巴拉以及她的家人太縱容了,以至於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頭曼單於突然感到無比厭惡,隻想趕快了結這些破事,對近伺說:“你去看看萬戶長攣鞮希都日古走了沒有,若沒走,讓他速來見我。若是已走,就趕快將他追回來。”



    聽到頭曼單於召喚攣鞮希都日古,赫連哈爾巴拉心裏不由的一驚:單於這個時候讓攣鞮希都日古來是啥意思?



    管他呢,先應付過去眼前的危機再說。



    想到此,赫連哈爾巴拉陰陽怪氣地狂笑起來,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然後說:“你們幾位可真會編故事呀,編的好像是真的是的。那就請我的小弟赫連席日勾力格出來做個證明吧,看我們家究竟有多少隻羊。”



    赫連哈爾巴拉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了許多,對冒頓說:“冒頓呀,過去阿媽為了讓你早點成材,恨鐵不成鋼,對你管的是有些嚴厲。



    “你現在長本事了,對阿媽有些看法,阿媽也不與你計較。



    “不過,你有什麽委屈盡管對著阿媽來,可不要讓阿媽的親戚替阿媽背黑鍋喲。”



    呼延吉樂一直冷眼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此時突然冷笑一聲,給冒頓使了一個眼色,說:“咱們走吧。”



    冒頓本來還想說什麽,既然呼延吉樂讓他們離開,一定有她的道理,便狠狠瞪了赫連毛腦海一眼,和弟兄們一起離開了頭曼單於的宮室。



    回到自己的住處,冒頓仍然想不通,忿忿地問呼延吉樂:“這事難道就這麽完了嗎?”



    呼延吉樂說:“赫連毛腦海被趕出龍城了,我們又意外得到那麽多羊,這樣的結果還不好嗎?幹嘛再聽那女人的胡攪蠻纏。”



    冒頓好生奇怪,問:“赫連毛腦海被趕出龍城了?”



    呼延吉樂淡淡一笑,說:“單於招呼攣鞮希都日古幹嘛?還不是讓攣鞮希都日古接任龍城總管嘛,你正好去接他的萬戶長。”



    冒頓一想,呼延吉樂分析的也有道理。



    可意外得到那麽多羊又是咋回事呢?



    呼延吉樂詭秘地作了一個鬼臉,沒有回答。



    果然,時間不長,頭曼單於又將冒頓喚了過去。



    這時,單於宮室隻有一位濃眉大眼方臉闊額、美髯垂胸英俊瀟灑的中年男子在與頭曼單於說話。



    頭曼單於指著那人對冒頓說:“新任龍城總管希都日古,論輩分,他是你叔。



    “你去接任你叔的萬戶長一職吧。



    “你先安頓好萬戶長營地,再讓你叔帶著你去認識一下那些千戶長,然後你們就各司其職吧。”



    冒頓的萬戶長營地位置是頭曼單於給選定的,在龍城東,騎快馬大半日便可到達龍城。



    這裏有小河環繞,曲溪流水,水草格外肥美,又東距森林不遠。



    頭曼單於準備以後多到森林裏打獵,正好在冒頓的營地歇腳。



    所謂的營地,不過寬闊美麗的草原上立了一片穹廬而已。



    大家忙碌了半天,終於將穹廬搭好。



    冒頓看著穹廬附近牧放著他們千裏迢迢從月氏國趕來的牲畜,已經像標準的牧民了,心中喜悅,高興地對弟兄們說:“我們弟兄們終於有家了。”



    沒曾想這句普通的話,立即使眾弟兄異常激動起來。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過著飄泊不定的生活,這次終於有家了,再不用常年睡在睡袋裏了,心裏全都感到無比的塌實。



    在大家的眼中,這幾間普通穹廬,頓時變得不一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