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巧進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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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覺得北風送爽,春光明媚,滿身得意。
冒頓舉頭張望,見大黑仍在上空盤旋,更加心情愉快,催動大紅,向前疾駛。
太陽落山前,冒頓他們與蘭傲木嘎和公孫伊德日會合了。
蘭傲木嘎顫抖著聲音對冒頓訴說道:
“我們見到月氏國國王,將你教我們的話對他一說,那老家夥立即大喜,說:
“‘怪不得這兩日探馬不停地來報,匈奴的大軍突然向東開走了。我正納悶呢,原來是你們東胡提前與匈奴開戰了,怪不得。趕快傳大將軍來見我,迅速與匈奴開戰!’
“現在,月氏國大軍已經全部出動,向東開去。大哥,將戰爭提前,我們有必勝的把握嗎?”
冒頓正要說話,隻聽公孫伊德日問道:
“老二和老五怎麽沒來?”
冒頓和須卜道樂根、攣鞮傲雲三人的臉色同時變得冷竣。
冒頓輕輕歎息了一聲,說:
“東胡大人向我討要閼氏,不得已,老五陪老二去了東胡。”
蘭傲木嘎大驚,怒氣衝衝地責問冒頓:
“他們倆去了東胡?你就忍心讓他們倆去東胡?”
冒頓急忙解釋說:
“我們已經約定,西麵的事情一辦完,我們就立即到東胡與他們會合,拉開東線的戰幕。”
須卜道樂根給蘭傲木嘎和公孫伊德日使眼色,讓他們不要再多問。
蘭傲木嘎和公孫伊德日從冒頓的話裏聽出,冒頓似乎已經做好了安排,便不再追問,心裏卻堵得慌。
冒頓抬頭望了望正在西沉的日頭,說:
“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找間穹廬,美美地睡上一覺。睡了幾天的睡袋,渾身不自在,應該好好恢複一下體力。接下來的日子,我們怕是隻有在馬背上睡覺了。”
公孫伊德日說:“那我們現在就去找穹廬。”
冒頓又想起了去年逃亡路上的事,為了能住上穹廬,竟然殺了牧民一家,心裏便有些不忍,猶豫起來。
蘭傲木嘎看出了冒頓的心事,說:
“戰事一起,不知會有多少人消亡,何必多慮這幾個人呢。”
冒頓不再多言。
他們奔上一座小山,向四處張望,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由西向東而來,便順著小河一路向西尋去。
太陽還沒有沉入山岡,他們便在河邊北部的開闊地帶,看到了兩間穹廬,一位小姑娘正趕著羊群向穹廬歸來。
他們催馬直接來到穹廬前才下馬。
穹廬外一位中年婦女正在鍋邊翻攪鍋裏的肉,從飄過來的香味幾個人已經斷定,婦女正在煮羊肉,食欲立即大增。
從離開龍城到現在,他們一直以肉幹果腹,想起羊肉都流口水。
穹廬裏一位老者迎了出來,向來客問好。
公孫伊德日的手壓在刀把上,正要抽刀,冒頓對他搖了搖頭。
冒頓跨前一步,給老人施禮,用月氏國方言說:“過路之人,打擾了。”
老人客氣地讓他們進了穹廬,說:“穹廬可以擋風,羊肉可以飽肚,客人請了。”
攣鞮傲雲搶先進入穹廬,沒發現可疑之處,又快速到另外一間穹廬裏去查看,最後才放了心,將四匹馬絆在穹廬邊的草場上,讓它們自由覓食,自己怕引起別人懷疑,以照料馬匹的名義,在穹廬外放哨。
好客的老人端上了自家釀造的奶酒待客,羊肉的香味溢滿了穹廬。
冒頓咀嚼著羊肉,問老人:“牲畜都好吧。”
老人說:“好,一切都好。隻是又要打仗了,兒子和大孫子都被征去當兵了,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吃力了。”
冒頓問:“一個家庭怎麽有兩個人去當兵呢?”
老人說,國王有命令,凡十五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男人,必須全部去當兵,他們家出了兩人還算少的,男人多的家庭,一次就被征去三四人,家裏連放牧的人都沒有了。
最後,老人問:“你們也是趕去服役的吧。像你們這年齡,如果不去當兵,被國王知道了,是要被殺頭的。”
冒頓急忙接過話頭說:
“是呀,我們路遠,趕過來的時候大軍已經出發了,隻好隨後追趕了。”
“第一批入伍的人早就集中起來了,國王最近才下達了第二批集合大軍的命令,你們應該是第二批吧?我孫子參加了第一批,兒子前幾天剛走,參加的是第二批。”老人說。
冒頓哼哈應付,不便再多言。
原來月氏國最近又在增軍,看來遠不是五萬大軍了,獨孤敖嘎將軍肩上的擔子,可就又加重了呀。
冒頓心事重重地走出穹廬,在穹廬邊繞了一圈,又到另外一間穹廬門口向內探望,見那位中年婦女,正與剛剛放牧歸來的女兒和一個小兒子大嚼羊肉,便想,如果沒有戰爭,這是多麽幸福的一家人呀。
可如今,家裏的兩個頂梁柱全都上了戰場,幾日後,這裏也將成為戰場。
但願這善良的一家人,能夠平安度過這場浩劫。
這場可惡的戰爭,也隻有用戰爭來終止戰爭了。
冒頓想,如果將整個草原變成一個國家,是否就可以避免相互爭鬥、避免戰爭了呢?
守護好國土,讓牧民不受戰爭之苦戰爭之痛,本該是單於的責任。
隻有無道的君王,才會視民眾如糞土,最終丟了王位。
老人給他們讓出了一間穹廬過夜。
冒頓剛剛將攣鞮傲雲喊進穹廬,不久,攣鞮傲雲又偷偷出去放哨了。
冒頓打心眼裏喜歡這孩子,更喜歡這孩子的盡職盡責,為了自己的安全,這孩子已經費盡了心思。
冒頓的心裏暖暖的。
攣鞮傲雲,你又何必這樣呀。
天快亮的時候,冒頓爬出了穹廬,讓攣鞮傲雲進去好好睡一覺,自己替他值夜。
攣鞮傲雲這一覺睡得實在香,太陽老高了仍鼾聲不停。
蘭傲木嘎要喊醒他,被冒頓製止了:
“我們今天的時間足夠用,讓孩子好好睡吧,他已經好長時間沒睡過塌實覺了。”
黃昏時分,冒頓他們來到了月氏國王宮附近。
他們幾個人當中,隻有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沒進過月氏國王宮。
冒頓讓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將短刀藏在準備好的裘皮大衣裏——這裘皮大衣名義上是匈奴送給月氏國國王的禮物,實際上是用來麻痹守門衛兵的。
守門衛兵看到如此精美的裘皮大衣,知道是送給國王的貴重禮物,就不會嚴查了。
冒頓在此做人質時已經調查清楚,各國使節在進入王宮時,必須交出兵刃方可入內。
月氏國國王每天在黃昏時便入睡了,凡黃昏後到來的使節,一律次日召見。
冒頓讓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在夜幕降臨時,以匈奴使節的身份進入王宮,自己則在稍後,和蘭傲木嘎、公孫伊德日,以東胡使節的名義接近衛兵。
那時候,王宮內的衛隊,除了六名值勤的衛兵外,其餘人皆已入睡。
他們約定,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負責幹掉城內的兩名哨兵,蘭傲木嘎、公孫伊德日負責用箭射死城牆上的遊動哨兵,冒頓負責幹掉守門的兩名衛兵。
聽到冒頓在門外與衛兵說話,內外一起動手。
西半天的火燒雲剛剛被夜色吞沒,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來到了月氏國王宮的大門前。
衛兵將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上下打量了一番,說:
“我們的大軍已經開進你們匈奴了,月氏國與匈奴已經是敵對國,你們還來幹什麽呀。不是來送死的嗎?”
須卜道樂根撫摩著手中光滑的裘皮大衣,說:
“我們單於給你們國王送上了連單於自己都舍不得穿的珍貴的裘皮大衣,意在請你們國王收回成命,下令撤回大軍,兩國永遠修好。”
衛兵見那皮衣在月光下閃著黑亮的光芒,又用手摸了一下,手感光滑而富有彈性,果然好東西。
衛兵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一邊收去了兩人的長刀一邊說:
“用不了多久,你們匈奴的好東西就全是我們國王的了。明天再見我們國王吧,到時候會有你們倆好果子吃的,弄不好,你們倆的鼻子和耳朵都保不住了,能保住性命已經不錯。”
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故意做出害怕的樣子,用手捂住了鼻子。
衛兵打開城門,將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帶進王宮,交給門內的遊動哨,遊動哨又將他們領到供外國使節住的房間。
正如冒頓預料的那樣,這些事情對衛兵來說太平常了,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
須卜道樂根借口小解走出住房,在明亮的月光籠罩下,須卜道樂根看到,他們居住的這間房子,在一排房子的最裏邊,這排房子應該是衛兵的住房。
大門的另一側也是一排房子,應該就是冒頓說的奴隸們的住房,完全與冒頓的描述相吻合。
王宮大門的內外各有兩名衛兵在值勤,城牆頂上還有兩個人影在晃動,肯定是冒頓說的遊動哨兵。
除了衛兵,其餘人皆已入睡,整個王宮靜悄悄的。
須卜道樂根回到住房,攣鞮傲雲已從裘皮大衣裏取出短刀,遞給須卜道樂根一把,兩人坐在炕邊,靜聽著外麵的動靜。
夜色朦朧,月光皎潔,漫天星鬥。
不時有腳步聲傳來,須卜道樂根和攣鞮傲雲知道,是那兩名遊動哨兵在不停地走動,用不斷運動對抗著黑夜的寒冷和困頓的不斷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