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風蕭蕭昭君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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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元帝咳得熱淚橫流,喘息了一陣,才緩過氣來。
借著喘息的當口,漢元帝的目光在眾文武的臉上掃了一圈,看到眾文武正交頭接耳地悄聲議論,也不知他們是何見解。
最後,漢元帝的目光落在了呼韓邪單於身上。
兩人的目光相對,漢元帝看到呼韓邪單於正了正身子,朗聲對他說:
“呼韓邪謝皇上恩賜,我封王昭君為寧胡閼氏,從此兩國交好,再無幹戈。”
呼韓邪單於自打依靠了漢朝以後,便開始學習漢話,現在已經可以流利地與漢朝人交流了。
北地苦寒,女子們像男人一樣常年在野外出牧,風吹日曬霜打雨淋,隻有轉場到了河邊,才有機會洗臉,所以,相貌上與男子無啥區別。
匈奴女子隻有在出嫁的時候,才精心打扮一番,也是終生僅有的一次打扮。
所以,匈奴人看到漢朝女子,個個都是美女。
令呼韓邪單於沒有想到的是,這王昭君哪裏是美人,分明是下凡的天女。
能與此等女子合歡,也不罔來人間走一躺了。
呼韓邪單於聽到漢元帝問王昭君的話時,曾大失所望。
沒曾想這美人竟然願意隨自己出塞,呼韓邪單於立即又心花怒放起來。
此時,看到漢元帝用眼睛瞧他,呼韓邪單於還以為是讓他表意見呢,立即不失時機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漢元帝在心裏狠狠“哼”了一聲,想,你小子道不落地,討了便宜還賣乖。
接著,漢元帝又歇斯底裏地想,在文武百官麵前,看來木已成舟,已經無法將王昭君留下了。
可漢元帝的內心卻是何等的不願。
漢元帝將這種憤恨歸根到了王昭君身上。
都是這女子不識抬舉,本來已將朕的意思向你傳遞,你卻狠了心要走,難道你真的就不理解朕的一番苦心嗎?無端地給朕惹出了諸多麻煩。
當漢元帝低頭看到跪在自己麵前的美人,心裏一軟,剛剛飄上心頭的憤恨,又立即消解了。
漢元帝悲哀地想到,事已至此,隻好順水推舟了。
漢元帝長噓一口氣,說:“王昭君,你平身吧。”
王昭君立起身來,向後退了幾步,正好站在了呼韓邪單於的身邊。
立即,肉膻味、奶膻味混雜著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從呼韓邪單於的身上迅猛地衝了過來,直入王昭君的鼻孔。
王昭君情不自禁地用眼角掃了呼韓邪單於一眼。
朝堂之上不能隨意捂鼻,更不能出聲尖叫,王昭君隻好放緩了呼吸的節奏,盡量慢慢吸氣以減弱那種氣味的濃度,硬著頭皮強忍著,心裏想,可能吃了牛羊肉、喝了牛羊奶、衣了牛羊皮,便聞不到這種氣味了吧。
偏偏是王昭君那微小的強忍動作,讓漢元帝看在了眼裏。
漢元帝的心裏頓生憐香惜玉之情,心想,既然不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那就讓她做我的女兒吧。
她成了公主,到了匈奴以後,匈奴人就更不敢小瞧與她了。
想到此,漢元帝的臉上現出了淡淡的笑容,說:
“王昭君,你能以大局為重,足見你目光遠大。從今往後,你就是朕的公主了。呼韓邪單於封你為寧胡閼氏,朕就封你為寧胡公主。你還有話要說嗎?”
王昭君立即想到,已經到了向皇上求情的時候了,說道:“皇上,臣妾……”
漢元帝立即打斷了王昭君的話,說:
“怎麽還叫朕皇上呀?從今往後要改口,叫朕父皇。”
王昭君頗覺別扭,可也不能不聽皇上的話,先在心中將要說的話練習了一遍,接著改口道:
“謝父皇。兒臣有一伺女,叫小娟,五年裏,我倆朝夕相處,已親同手足。兒臣鬥膽懇請父皇恩準,讓小娟繼續做兒臣的伺女,隨兒臣一起北去。”
漢元帝聽後樂了。
王昭君一口一個兒臣,也讓漢元帝聽著舒服,立即不屑地說:
“你是朕的公主,哪有公主出閣不帶伺女的道理。除了你說的那位小娟外,父皇再給你派三位伺女,讓她們一並陪伴在我兒身邊,伺候我兒起居。”
王昭君暗自為小娟高興:隻要能夠出了皇宮,她就有能力將小娟的事情安排妥當。
呼韓邪單於隻有滿心感謝,說:
“皇上想得周到,願兩國友好世代揚下去。皇上若無其他囑咐,我們現在就去準備,午後就要上路了。”
漢元帝目送呼韓邪單於帶著王昭君,在禮儀大臣的陪同下,向殿門走去,突然覺得自己再無見到王昭君的機會了,急忙離開龍椅,迭迭絆絆地向門口跟了過去,出了殿門,恰好看到王昭君從胡公公手裏接過了琵琶,氣便不打一處來,對胡公公做了一個進殿的手勢,轉身進殿,重新在龍椅上坐定。
胡公公已經感到大禍臨頭,哆哆嗦嗦進了殿堂,緊走幾步,跪在漢元帝麵前。
滿朝文武皆明白,漢元帝眼瞅著絕世美人與自己擦肩而過,心中的忿懣難以抑製,已經遷怒於胡公公了。
漢元帝軟軟地靠在龍椅上,似乎在想著如何處置這位不稱職的胡公公。
而跪伏在地上的胡公公卻已經沉不住氣了,顫聲說道:
“都是那些畫師,當年收受了秀女們的賄賂,有意給行賄者添了美麗,而未賄畫師的貌美者,又被著意減了風采,致使那些美人圖容顏混淆,乾坤逆轉,難辨真顏……”
漢元帝現在明白了,難怪仙女般的美人圖,待真人來到麵前,又個個容貌平平,原因原來在這裏。
原來,自己被作弄了。
漢元帝向朝堂上的眾文武瞅了一眼,忽然想起,當年選秀時,自己曾經擔心這些文武百官暗地裏勾結,整個選美運動被這些人操縱利用,才想出了利用畫師之筆來維持公平之道的辦法,沒曾想還是失敗了。
漢元帝又想到,難道僅僅是畫師在受賄嗎?這些文武百官又扮演了什麽角色?難道他們能袖手旁觀嗎?
堂堂朝野,還能有可信任之人嗎?
這些人,隻要稍給他們些權力,他們就會貪贓枉法胡作非為。
自己剛剛想出一個防範他們的辦法,他們立即就會想出更毒辣的手段來對付、應付、欺瞞自己。
這朝堂之上,自己究竟能聽到幾句真話呀。
漢元帝心中憤怒,本想將那些畫師抓起來弄個水落石出,一想還是算了,派誰去查呢?誰又能查的清楚?
在他們調查期間,鬼知道又會生出什麽事端來呢。
天下事,哪來的一清二白呀。
況且自己已經心力交瘁,不想再無端地招惹麻煩,生閑氣了。
算啦算啦,王昭君已與自己擦肩而過,還是一了百了吧。
漢元帝微閉了眼睛,喘息了一陣,看到胡公公仍然跪伏在地,怒道:
“你既然知道那些畫像不真實,為什麽不親自驗看,卻仍要每天憑著那些不真實的畫像糊弄於朕?”
胡公公拖著哭腔,小聲說:
“掖庭有待詔三千,奴才有天大的本事也驗不過來呀。更何況奴才也無丹青之手,隻有用那些畫像來做參照了。”
漢元帝本來無殺胡公公之意,此時聽到胡公公明明是在狡辯,是在有意開脫他自己,並且將責任推到了自己身上,氣便不打一處來。
這時,近身太監走上前來,對漢元帝耳語了幾句,漢元帝立即大怒,指著胡公公喝道:
“說,這幾年你收受了多少銀兩?你一個太監竟然也收受賄賂,你要那些金銀珠寶派作何用呀。”
漢元帝突然感到從來沒有過的疲乏,強打精神,詔令在朝堂之上,將胡公公活活杖斃。
漢元帝要讓滿朝文武親眼看到,欺瞞自己公飽私囊之人,是什麽樣的下場。
漢元帝接著又下詔,以毛延壽為,當年凡參與畫美人圖的畫師,全部棄市。
幹了掉腦袋的事情,終究是要掉腦袋的,這便是報應。
看那些畫師,原沒想到過事情會敗露,本想憑著自己的傳神之筆,不但輕易弄到了諸多銀子,還結交了許多官場要員,哪曾想過還有被棄市的一天。
一個王昭君,讓多少人丟了腦袋。
漢元帝回到寢宮,身體更覺不適。
但漢元帝總覺得有件什麽非辦不可的大事,一時又想不起來,連午飯都難以下咽。
漢元帝想躺下來休息一下,可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王昭君的形象。
漢元帝突然想到,那件非辦不可的大事,便是親自去為王昭君送行,最後再看一眼王昭君的美麗。
想到此,漢元帝立即讓太監備駕,他要立即去為呼韓邪單於送行。
禦前侍衛接到護駕命令,好一陣忙亂。
因為漢元帝從不出宮,今天真是斜了門了,要親自去為匈奴呼韓邪單於送行。
這些侍衛哪裏知道,皇上去送呼韓邪單於的真正意圖,是去見王昭君呀。
禮儀大臣也沒有想到皇上會親臨送別現場,頓時慌了手腳。
呼韓邪單於更是受寵若驚,激動得熱淚盈眶。
漢元帝則全然不顧這些人是什麽反映,簡單應酬了幾句,便將王昭君喚到了近前,反複仔細端詳了王昭君一陣,問:
“兒呀,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嗎?”
王昭君沉吟了一下,說:“若有人去兒臣的家鄉,還望父皇給兒臣的爹娘捎話,說兒臣受父皇所派,遠嫁匈奴了,請他們二老放心。”
一邊的禮儀大臣暗自思忖:好聰明的女子,明明是要皇帝老兒厚待你的家人,卻婉轉地讓皇上給捎話,天下還有敢讓皇上捎話的人嗎?
果然,漢元帝立即滿口答應:
“我兒盡管放心,父皇回去就下旨,將你的家人全部接到長安來住。”
王昭君一謝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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