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親(四、五、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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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在你沒有成家之前,媽能不為你操心,就算你以後成家了,你在媽媽心裏永遠是個小孩子。”洪豆媽顯然沒有聽懂洪豆的話,她想的怎樣為女兒找個好婆家,她在為女兒描繪未來的藍圖。她根本不了解現在年輕大學生她們在想什麽,又沒有細心的去觀察女兒麵部表情的變化,更不用說內心世界了。



    “媽!我全聽您的,永遠做您的乖女兒。”洪豆心不由衷地說。



    “快起來,吃點早飯,打扮打扮。”洪豆媽摧促著。



    洪豆嘴上答應著媽媽,內心矛盾極了,她深愛著蘇偉,一百個不情願媽媽這樣的安排,但她又不能直接拒絕媽媽的這番好意,她要在自已最後的這段時間裏,盡自已最大的努力,讓媽媽高興、開心,以報答媽媽二十四年的養育之恩。至於怎樣應付下午的這次相親,她心裏也沒有底,隻有到時隨機應變了。



    下午三點,陸阿姨帶著一個小夥子準時敲開洪豆家的門,小夥子禮貌地叫了一聲“阿姨您好!”



    洪豆媽媽很高興,又拿煙又倒茶,一邊喊道:“豆豆,陸阿姨她們來了。”



    “知道了!”洪豆答應一聲,拉開~房門走了出來,叫了一聲:“陸阿姨,您好!”



    “豆豆,這就是我給你介紹的男朋友,姓李,叫李子木,他爸是區長,條件很好,我都和你媽說了,想必你也知道了。”陸阿姨說完向洪豆媽媽使個眼色,繼續說:“你們慢慢聊,我和張阿姨到裏麵去聊家常。”說完兩位老人去了房間。        



    大廳內就剩她們倆,這小李子露出了他油嘴滑舌的本來麵目,什麽洪豆大名如雷貫耳、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美若天仙……在他心裏能夠讚měi nǚ孩子的詞匯都用上了,他洋洋自得,等待洪豆的回答。



    洪豆聽著,心裏暗自好笑,不露聲色,問道:“看來你是真心愛我了?”



    “那當然!”李子木脫口而出。



    “無論生老病死?”洪豆又追問一句。



    “那當然!!”李子木又肯定地重複一遍。



    洪豆伸手掏出濱海縣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曆和化驗單,遞給了李子木。他接過一看,洪豆,急性尿毒症,他沒有往下再看,抬頭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望著洪豆。



    “你還愛我嗎?”洪豆又問一句。



    李子木呆若木雞,後悔及了,一見měi nǚ,兩腿發軟,胡思亂想,盡一切奉承之能事,想不到今天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他自視聰明過人,情場老手,不曾想竟在陰溝裏翻船,他怎能娶一個行將入木的病人為妻,那還不被一幫小兄弟們笑掉大牙,他恨自已今天不該來,不該把話說得太滿,他正絞盡腦汁想找一個托詞,推掉此事,越是心急越想不出好主意,憋得臉紅脖子粗。



    “這事我看就算了吧,我不怪你,我求你一件事,就是不要把我生病的事告訴別人。”洪豆平時最看不慣一些官二代、富二代,仗著他們老爸的勢力,為所欲為,當她看到李子木尷尬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可是怎麽也笑不出口,要是在平時,她肯定拿他開涮一會,可現在她哪有心思想這些,還是幫李子木解了圍。



    



    (五)



    “洪姑娘吩咐的事,一定做到,一定做到。”他一見洪豆給他台階,喜不自勝,馬上滿口答應。



    兩天過去了,洪豆媽沒有看見陸阿姨也沒有聽到回音,她有些坐不住了,打diàn huà到陸阿姨家,陸阿姨說這事黃了,什麽原因,陸阿姨吞吞吐吐說不清楚,就把diàn huà掛了。洪豆媽難以接受這個現實,她滿以為此事能成,能和區長成為兒女親家,那是一件多麽長臉的事,她拿女兒的婚姻做賭注,不想還是竹籃打水,她憤憤不平,不就是一個區長嗎,神氣個啥!等到有一天紀檢查到你,不判你坐大牢,就給你一個雙規,到時你連一個老百姓都不如,豬不吃狗不聞,我女兒名牌大學běn kē畢業,就配不上你一個連大學沒考上,花錢念一個職業專科的兒子。她細細一想,總覺得事情還有些奇怪,為什麽陸阿姨說話吞吞吐吐?她要找陸阿姨問個清楚,究竟為什麽?事情不搞清楚,這不是她一慣做事的作風。



    第三天早晨天一亮,洪豆媽就來到菜市場門口,專等陸阿姨。七點鍾一過,陸阿姨挎一隻籃子向菜市場而來,洪豆媽迎上去,陸阿姨想避讓已來不及,隻好打聲招呼:“張姐早!”



    “您早!大妹呀,這事怎麽就黃了呢?這事我啥也不怪,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麽?”洪豆媽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足見其心急的程度。



    “這事……這事,我不好說,你還是回去問問你家女兒。”陸阿姨吞吞吐吐,顯然她有些話不想說。



    洪豆媽聽陸阿姨這麽一說,心裏已明白大概,肯定是豆豆這個死丫頭,和姓蘇的小子藕斷絲連舊情難舍,她背地裏做一套嘴上說一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供她讀書一直到大學,我吃多少苦,遭多大罪,現在倒好,學上陽奉陰為,把我當猴耍,洪豆媽想到此處,氣不打一處來,“看我回家怎麽收拾你!”她說得咬牙切齒。



    “你不能怪孩子,她生病的事你真的不知道?”陸阿姨一見張姐這架勢不對,這孩子都病成這樣子了,她還要找孩子出氣,看樣子她真的不知道孩子病了,所以有此一問。



    “你說豆豆生病了?”洪豆媽瞪著一雙大眼在問。



    “這事我是聽小李子說的,他還看到一張病曆單,看來孩子是真的病了。”陸阿姨肯定地說。



    “那病曆上寫的是什麽病?”洪豆媽慌了神,一時間手足無處,急切地問。



    “你還是回去問你女兒吧。”陸阿姨遲疑了一會,沒有把洪豆的病情說出來,一來她沒有親眼看到病曆,二來怕張姐沒有思想準備,怕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造成不可預見的後果。



    洪豆媽是個急性子、直腸子,無論說話做事,雷厲風行,言必行,行必果。今天看到陸阿姨有話想說又不肯說,這怎不急壞了她。



    “大妹呀!你這不急死人,說錯了,又沒有人打你嘴,明明你知道還叫我回家問豆豆,你還把我當老姐看嗎?”



    



    (六)



    “張姐,我說了,你得要有思想準備,但願這事是假的,聽小李子說是急性尿毒症。”



    陸阿姨的話就象晴天霹靂,震聾了她的耳朵,震碎了她的心,震亂了她的思維,她站立原地,眼睜著,嘴張著,不知她想說什麽?但始終沒有說出來。



    “張姐,我隻是聽小李說的,你當不得真的,說不定是豆豆不想成這門親事,編出來應付我們的。”陸阿姨一見、張姐這架勢,一下子慌了神,還是她見多識廣,哪一個媒婆不是能說會道,巧舌如簧,見風使舵,她立刻作了如此解釋,讓人聽了合情合理。



    洪豆媽聽了陸阿姨如此解釋,也覺得有此可能,她從夢境中回到現實,女兒的病是真是假,她必須弄清楚,而且刻不容緩,女兒是她的命~根`子,她在女兒身上耗盡了太多的心血,同樣在女兒身上寄於莫大的希望。現在,突然傳來如此惡噩,她不相信是真的,從她幾天前離家出走,寧可丟下養育她二十多年的媽媽,也要跟著戀人遠走窮鄉僻壤,可見她對愛情的執著。回來以後,就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乖巧聽話,顯然,豆豆一定有什麽事在瞞著我,一是,哄我開心,讓我同意她和蘇偉這小子的親事,二是,當我提出相親的事,不想把事情鬧大,母女倆翻臉,重蹈覆轍,她就想出這麽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到醫院弄個假病曆,來糊弄我們,蒙混過關,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而且這種可能性極大,她心須趕回家弄個水落石出。



    “陸阿姨再見!”她聽了陸阿姨的話遲疑一會,打了聲招呼,頭也不回,把買菜都忘記了,徑直回家。



    洪豆剛剛起床,就見媽媽匆匆進門,一臉嚴肅,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洪豆不敢直視媽媽的目光,她心跳加速,有一種預感,紙包不住火了,正想回房間。後麵傳來媽媽威嚴地叫聲:“豆豆,站住!我有事問你?”



    媽媽的話簡短有力,象是戰場上指揮官對戰士發號施令一樣,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完全不象一個母親在對自已的女兒說話,從她的話語中找不出一點溫馨、關懷、體貼的味道。洪豆雖然知道不妙,但聽到媽媽的話後還是感到吃驚,她裝出一副微笑,回過身來對媽媽說:“媽!您有話慢慢說,這麽凶幹嘛!”



    洪豆媽話剛一出口,就覺得失態,一是急著想問清楚事情真相,二是看到洪豆要回房間,三是自已性子太急燥,一時間那能管住自已的嘴巴,聲音高得出奇,連自已都能感覺得到,何況洪豆!再經洪豆細聲軟語一說,更覺無地自容。“都是媽不好,快六十的人了,這驢脾氣就是改不了,媽問你,前兩天相親的時候,你把小李看的那個病曆是真是假?”洪豆媽兩句話沒說到,直達主題。 



    “媽!事情都過去了,還抱根問底幹什麽。”洪豆還想盡力隱瞞事情真相。



    



    (七)



    “我問你那病曆是真是假?”洪豆媽見洪豆所問非所答,心中有氣,又要發作,但還是忍住了,瞪著雙眼,直視洪豆。



    “媽!為什麽事事都要那麽認真,就糊塗一次不行嗎?”



    “不行!這事非同一般,必須弄清楚。”洪豆媽言詞肯定,沒有回旋的餘地。



    “媽!那我就告訴你,我還愛著蘇偉,那是假病曆,是我弄來糊弄你們的。”洪豆依然沒有說真話。



    “拿給我看看。”洪豆媽說著伸出手。



    洪豆到了這份上,無法也無耐地拿出了病曆遞給了媽媽,但她還存在一種僥幸心裏,媽媽雖說是高中畢業,也隻讀了九年書,實際水平也隻有小學畢業,未必就能看懂醫生寫的字。洪豆沒有猜錯,她媽拿著病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懂,醫生究竟寫的是什麽,她端詳一會疊起來放入口袋,她想,自已看不懂得去請教別人,這事馬虎不得。薑還是老的辣,這一回合,洪豆敗下陣來。



    洪豆媽走出門外,隨手帶shàng mén。洪豆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無能為力,隻好聽天由命。待到媽媽回來時,滿臉淚痕,已由爸爸攙著,顯然她們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洪豆也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孩子,你怎麽這麽傻呢,有病為啥不去看醫生?”洪豆爸爸語重心長地說。



    “爸!我不傻,這不是普通的病,治愈的幾率相當低,而且還要花費很多錢,我們家是無論如何也承擔不起這筆費用,萬一人財兩空,您們晚年生活怎麽過?”洪豆說出了她心裏話,她沒有給爸媽帶來任何財富,也無法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但她不能成為他們生活中的累贅,長痛不如短痛,所以她選擇了死。



    “孩子,為了你,你知道媽媽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現在醫學多發達,肝都能換,難道腎就不能換?媽就是把房子賣了,和你爸把兩條老命都搭上,也要把你救回來。”洪豆媽含淚把話說完,洪豆再也控製不住內心地激動,熱淚奪眶而出,撲進媽媽的懷裏,象一個孩子放聲大哭。洪豆這幾天也想了很多很多,象她這種病,huàn shèn是最好的方法,可是腎`源在哪裏?最好是兄弟姐妹,其次是父母,她是獨生女,何來兄弟姐妹?父母?她能張口向爸媽要腎?他們都快六十的人了,還能承受得了割腎的痛苦?萬一他們為了自已有個三長兩短,自已怎能安心?



    “爸媽,還是聽天由命吧,”洪豆哽咽著說。



    “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們決不放棄,就是治不好,也要盡我們最大的努力,”洪豆爸曆來是惜言如金,言出必行。洪豆知道拗不過爸媽,沒有說話,隻有淚水靜靜地流。這淚水流出了她這幾天來的悲傷與痛苦,一個女兒對爸媽真誠的愛。爸媽的話,增添了一份她戰勝病魔的信心,增添了一份她活下去的勇氣,她有多少對爸媽感激的話,都在這淚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