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這樣說來，應該是股份製企業，不是獨資企業，有大事應該開董事會決定，總經理這樣擅自任命有違規定，算數嗎？”我從黃豆的說話中知道銀華服裝加工有限公司，原來是一個股份製企業，按常理，持股份最大的人為董事長，排名第二的為副董事長，其餘由股份持有人推薦多名代表為董事，公司遇到大事，則由董事長召集所有董事開會，舉手表決或以投票表決，很顯然，這公司總經理任命我為分公司經理，並沒有開董事會，這是越權行為，總經理這樣獨裁武斷，能服眾嗎？我還真不知這樣大的一個公司是怎樣運作的，我在為公司的前途擔憂。

    “你就放七十二顆心吧，總經理曆來說一不二，就連說夢話都算數。”黃豆對總經理真夠了解的，她對我認真地說。這一下消除了我心裏的顧慮，心裏美的真是無法形容，恨不能立即回到醫院，把這一喜訊告訴洪豆，讓她一起分享我的喜悅。可現實不許我這樣做，上班時間怎能走開？一看到shǒu jī，心想自已怎麽這麽呆呢？有條件不利用，趕緊13485206757輸入號碼，正待按發送件的一刹那，抬眼看見黃豆正用一種異樣的眼神望著我，我那手指頭象是抽了筋一樣，彎在那裏聽從大腦指揮，我猛然醒悟，上班時間，公司shǒu jī，公司話費，怎能私用？說不定公司還有規定，公司shǒu jī隻能為公司公事所用，我還得再辦一張卡，專門私用，我已經是公司領導，不能帶頭壞了規矩，diàn huà費事小，影響領導形象事大，都怪自已被高興衝昏頭腦，略一冷靜後，我果斷掛了shǒu jī，對著黃豆說：“一時高興，差點壞了規矩，初來乍到，都不知公司裏有哪些紀律？”

    “紀律是有，過兩天掛在食堂的牆上，這兩天比較忙，機械安裝調試，食堂灶具，餐桌椅子都要置辦，拿點錢去辦事吧。”

    “得令！”我一聲響亮回答，真把黃豆嚇了一跳，話一出口，自已也覺得好笑，人一高興，竟把自已的身份、地位、環境都忘了，把評書裏古代元帥點將的台詞脫口而出。說來也不難理解，都說工作難找，我第一天就能找到工作，第二天一上班，啥事沒幹，就有獎勵、加薪、升官，誰能有我這樣的好運？又有誰能不高興？除非有真正的得道高人，他們能做到得而不喜，失而不憂，那樣的高人，芸芸眾生，能有幾人？

    一天的工作，在別人看來也許很累，但我今天一點也不覺得，很好理解，人逢喜事精神爽嗎。一天的忙碌，按常理很快就會過去，可我今天倒覺得特別慢長，不難理解，二十四年來，自已一直是個消費者，用錢都向爸媽伸手，今天工作了，開始掙錢，自食其力了，而且收入頗豐，超出自已的想象，心想，我怎麽交了這樣好的狗屎運呢？難道真是上輩子做好事修來的善果？這樣大的好事憋在肚裏一天，沒有向心愛的人吐露，讓她和我一起分享這份喜悅，說實在的，心裏挺難受的，如果憋上三天，不生病那才叫怪呢。

    

    （五）

    下班時間一到，一天的勞累隨風而去，我象一個練過輕功的絕世武林高手，頓覺身輕體健，快步如飛。真有點象說書先生說的那樣，三步並著兩步走，兩步當著一步行。

    到了醫院，我盡量使自已平靜下來，等到了洪豆的病床邊，再告訴她，給她一個驚喜，不曾想還是被洪豆看出了破綻。“今天拾到什麽歡喜團子啦？”洪豆倚在床頭問。

    “沒有呀！”我故作鎮靜地說。

    “騙誰呢，從你的臉上、眼裏都能看出來，今天你一定有高興的事。”不是洪豆特別聰明，而是自已實在掩飾不住內心地激動，笑容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看就能猜到幾分，何況是洪豆。

    我來到床邊坐下，對著洪豆說：“你把手伸出來，眼睛閉上，我喊三二一，給你一個驚喜。”洪豆一一照做。我迅速掏出shǒu jī放在她手上。

    “哇！”洪豆睜開眼睛一聲驚呼，“蘋果的，哪來的？”洪豆高興之極，眼睛大放異彩，看著那shǒu jī，象是欣賞一件希世珍寶。

    “是公司送的。”

    “這個公司真大方呀！”

    “何止大方，還有呢。”我沒有直接說，賣了個關子。

    “還有啥？”洪豆抬頭睜大眼睛等我回答。

    “工資翻了一翻，每月四千，而且還沒有試用期。”

    “真是太好了。”洪豆要不是坐在床上真的能跳起來。

    “何此是太好了，簡直就是好得不得了，還有呢。”我繼續在賣關子。洪豆停止了笑，用懷疑的眼光在看著我，她不相信一天之中能有三件喜事。

    “你是在逗我開心是吧？”

    “誰逗你開心小狗，總經理提拔我當銀華服裝加工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經理。”我一本正經地說。

    “那總經理肯定是你爸。”

    “你說錯了，總經理是個女的。”我話音剛落，又聽洪豆說。

    “那肯定是你媽。”

    “你又說錯了，我看是你媽，她在培養女婿當接~班人。”我在和洪豆鬥嘴。突然間發現洪豆在猶豫起來，好象在思考什麽問題，然後自言自語地說：“這事怎麽可能呢？”

    “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一切皆有可能，這事是總經理親口對我講的。”

    “總經理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是我們廠裏小黃會計，利行公事向總經理匯報的，我想她一定為我說了不少好話。”

    “那你得好好謝謝人家。”

    “那還用你說。”

    “我想這裏麵一定有文章，或許總經理一定是個怪人。”

    “我也想不通其中原因。”

    “你去休息吧，忙了一天也累了。”

    一天的勞累，本該很快就入眠，可是今天例外，怎麽也睡不著，全想著今天的好事，怎麽會全落到我頭上，玄機究竟在哪裏？突然想到小黃，驚出一身冷汗，幸虧洪豆剛才沒有追問小黃是男是女，多大歲數，要是追問還真不知怎樣回答，女人最吃醋，特別在熱戀期間，洪豆肯定也不例外，以後在洪豆麵前直接把小黃說成是男的，省得她亂猜忌。我想這事一定與小黃有關，從她昨天見我的眼神，說話的聲音，甚至動作，都透著一些古怪，總經理是她幹媽，她一定在她幹媽麵前說了我不少好話，以至總經理對我另眼相看，她為什麽這樣做，用意何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黃肯定在打我主意，看中我的長相和學曆，在她幹媽麵前替我美言，不然我怎會有這樣的奇遇？我暗下決心，不管小黃對我怎樣，我決不能腳踏兩隻船，我心已屬洪豆，決不能在洪豆的傷口上再灑鹽。她在病中，我要對她百般關愛，讓她盡快好起來，攜手共度一生。或許小黃就根本沒有其它想法，隻是我瞎猜而已，那今天這事又如何解釋呢？管它是不是，讓時間來驗證吧。

    

    （六）

    第二天，我擠上公交車，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工人，現在已經進入機械調試，食堂餐具購買階段，怎麽沒提到招工？小黃把這事忘了吧，我身為經理，有權力有義務向小黃提出這個問題，我在為自已一上任就能為公司想出這個問題而感到得意。

    一下公交車我直奔公司辦公室，小黃還是比我先到一步，因為她就住在廠裏，“黃總好！”我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你好！我們倆以後天天見麵，就不要這樣客氣了，叫我一聲小黃就行了。”小黃話一說完，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昨天晚上的猜測沒有錯，她把我們兩個人，直接說成我們倆，不管她是有意還是無意，我都得提防點，千萬不能做出對不起洪豆的事。於是我就把在車上想好的事情說了出來。

    “小黃，如果有業務的話，這裏再有幾天就能開工？”

    “大概三五天，最遲一個星期。”

    “那工人呢？”

    “哎唷！你怎麽現在才說呢？”

    “我不就昨天才上班嗎，今天說遲啦。”

    “這事交給我吧，你還負責采購東西。”

    “那你得抓緊呀，到電視台還是在晚報上登招工信息，六十多人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這兩天東西采購完畢，你就到外貿局去，托

    親戚找朋友聯係業務，這是你的主要工作，需要huó dòng經費，到我這裏拿，會計倒是次要的，廠裏的事全有我負責，就象一個家庭，你主外，我主內。”小黃的話確實讓我吃驚不小，第一次是無意，這一次還是無意？還是她說話有水平——含蓄，不管她怎麽說，隻要不明說，我就裝瘋賣傻，隻當不知道。在適當的時候，向她說明我有女朋友，讓她死了這條心，不要在這愛情的泥潭裏陷入太深，這樣對不起人家，畢竟在一起工作。

    一連四天過去了，一切準備就緒，一個人影不見，叫人怎不著急。第五天早上一上班，我實在憋不住了，我說：“小黃，工人呢？”

    “在火車上。”小黃輕描淡寫地說。

    “在火車上？”我疑惑地問。

    “對！你去找一塊紙板，沒有毛筆，就用記號筆，寫上銀華服裝加工廠，到火車站接人。”

    “你不是在拿我開涮吧，”

    “我和你說正事，你怎麽這麽不相信人呢？”

    “我知道這火車上人是不少，也有不少打工的，但會縫紉工的能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願意到我們廠裏來？”

    “一句謝謝都沒說。”小黃這才說出了心裏話，她第一眼就看中我的人，第二看中我的才，她在她幹媽麵前替我說好話，她是別有用心的。

    “謝謝你！我總覺得你幹媽有點怪怪的，她幹女兒也有點怪怪的，說不定工人也有點怪怪的，我真不知道以後和你們這些怪人在一起工作，會有什麽結果。”

    “說我什麽我不計較，說我幹媽那可不行，你覺得這裏不適合你，隨時都可cí zhí，我是三指頭推，兩指頭拉。”

    “不是我不想幹，而是覺得你說話讓人費解，有話直說，節省時間，提高辦事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