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說著我坐到她的身邊，開始講我爺爺的故事。那是解放前，我太老爺帶著我爺爺，逃荒來到現在的老家那裏，在那裏一個姓嵇的地主家裏做長工，條件就是地主家管他爺倆吃住，沒有工錢，那時我爺爺才十多歲，太老爺一想，這樣也好，省得他爺倆顛沛流離，忍饑挨餓，就這樣，白天在地主家幹活，晚上睡在牛棚裏，服伺牛。一晃幾年過去了，真是：晴天一聲霹靂響，來了救星共~產~黨，國共兩黨的兩位高人，曾以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的大地作為棋盤，在搏弈、撕殺近五十年，結果，曆史選擇了毛~澤~東，人民選擇了毛~澤~東。地主老財跑了，人民翻身做了主人，我爺爺他們無家可歸，老地主的房子就自然而然的分給了我爺爺。三十年後，兩位高人的接班人兩位矮人，高瞻遠矚，握手言和，兩岸關係解凍，開始了書信來往。

    突然有一天，村裏收到一封來自台灣的信，信是當年老地主後人寫來的，大意是，詢問當年的老宅子是否還在，如果在，他們願以高價贖回。村領導一致認為：這所老宅子裏麵一定有文章，他們一致同意，回信就說老宅子早已不在。隨後就是村領導走馬燈似的來找我爺爺，（注：太老爺已去逝）願以高價買爺爺的房子，價格一路飆升，越是這樣，爺爺越覺得奇怪，這老房子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要是在當年和那些窮苦老百姓的房子相此，當然是鶴立雞群，三間磚墊基礎七磚高，磚包窗子磚包門，但仍然是土牆草蓋屋麵，三四十年的風雨侵襲，早已破舊不堪，那為什麽村裏領導幹部一個價格比一個高，一天高上一天，可是爺爺就是不買，村裏領導幹部急得眼都紅了，毫無辦法。道理很簡單，有錢難買不賣物。誰都不是傻子，要是這所老宅子裏沒有什麽寶貝，村領導哪個不比猴子精，他們花高價來買這所老宅子？可是他們是怎樣知道這老宅子裏的奧妙？消息來自何處？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過了一段時間，消息漸漸傳了出來，消息一出，就像一陣狂風，整個村子沸騰了，嵇大地主究竟留下多少寶貝？藏在哪？人們紛紛猜測，這件事成了當時人們主要討論的話題。

    從此，這所老宅了沒有了往日的寧靜，人們三三兩兩經常在老宅子周圍轉悠，認識的人直接進屋，有事沒事閑扯，一雙賊眼滴溜溜轉，總希望能有所發現，可是他們都是掃興而歸。他們也不想想，一個經營上千畝良田的大地主，如此貴重寶貝的所藏之地，哪讓人一眼就能發現的，他們也太低估了嵇大地主的智商了，有道是，一人丟東，十人難找，何況如此貴重的東西。

    一個月過去了，來來往往的人少了，這屋子的裏裏外外被爺爺翻了個遍，也沒有任何發現，爺爺最後決定拆房子，家裏爺爺說話說了算，奶奶不做主，爸爸那時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有的是一把力氣，心裏早已癢癢的，經爺爺這一提倡，一拍即合，父子倆說幹就幹，早飯一吃過，找來一個梯子，爸爸帶上一把鐵叉，上房子就把屋脊上的草往下扔。

    

    （二）

    接下來事是他們沒有想到的，蘇家拆房子了，這一消息，象平地一聲驚雷，全隊的人一下子來幾十人，他們自帶工具，爭先恐後，士氣高漲，覺悟之高，聞所未聞，不用請不用帶，來了幾十號人，後麵的人還源源不斷。農村有句老話：起房三擔米，拆房一鍋粥。這蘇家拆房打破了常規，不說一鍋粥，一碗粥，就是一碗水也不用，甚至還不欠人情。

    起初來的人，爺爺拒絕人家，不讓別人參與拆房子，來人根本不理爺爺，爺爺急了，拿了鐵叉對準來人進行恫嚇。可是來人根本不吃爺爺這一套，還招來對方的訊責，蘇老爺子活夠了你，你家拆房子，左鄰右舍來幫個忙，好話沒得一聲，香煙沒得一根，再說了，這房子本來就不是你們家的，是嵇大地主的，當時我們看你家沒房子住，是可憐你、同情你，才把房子給你們，現在你們恩將仇報，還拿鐵叉對著人，有你這樣處事的嗎？蘇家本來就是單門獨戶，來人還說得振振有詞，爺爺那敢理這些大家族的人，眼看著大勢已去，爺爺喊了我爸爸下來，站在人群中，望著這一幫如狼似虎的人，無計可施，隻有幹瞪眼的份。

    三個小時過去了，男男女女已近千人，把房子圍得水泄不通。村幹部全來了，他們在維持秩序，五十歲以上的人不準上房子，五人一組，半小時一班，輪流上。一上午房子上的草全部掀掉，桁條、房梁也卸了下來，可就是沒有發現寶貝。但他們毫不氣妥，希望寄托在牆頭內，男同誌幾乎沒有離開的，女同誌情緒也格外高漲，她們回家做好飯拿來給男人們吃，就象當年解放區的女同誌對待子弟兵那樣熱情，可是她們的目地卻迥然不同，讓人想想，總有一點莫名的傷感與愁悵。

    拆牆頭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平民百姓的牆，一般都是四十公分厚，這嵇大地主的牆卻是五十公分厚，質量也好，都是粘土經幾次倒熟後再加入稻草，經錘打夯實、修鏟、棍紮，待幹燥後，在牆上想釘根鐵釘都很困難。

    老房子，看上去搖搖欲墜，但真要把它放倒了，也要費上一番工夫，人群裏不乏拆牆頭的行家，他們找來幾根碗口粗的木棍，分別在牆上和地上鑿一個凹槽，將木棍的兩頭放入槽內，然後派人手持洋鎬和鐵鍬，開始挖牆腳，大約挖進去一半以後，挖牆腳的人撤了回來，他們在抵牆棍的下端拴上繩子，把棍子一根根拉掉，再拉起早已準備好放在牆頭上端的繩子，好在他們人多，一用力，整個山牆轟然倒下，以後再拆其它的牆則容易多了，待到牆頭全部放平，站在五十米警界線以外的人，早已等不及了，一起湧向被推倒的牆頭。原來，村幹部也考慮到村民的安全，他們找來木樁夯入土裏，牽上繩子，不讓人靠近，萬一出了人命，他們是要負領導責任的，到時吃不著兜著走，在其位謀其政嘛！

    

    （三）

    當人們靠近倒下的牆頭時，他們傻眼了，大的有一兩平米，噸把重，小的也有幾百斤，而且非常堅硬，但他們在牆頭土的斷麵，有驚人的發現，密密麻麻的鑲著金huáng sè的東西，仔細一瞧，全是大麥粒子，雖然幾十年過去了，由於大麥在幹燥的牆頭土內，隔絕空氣，所以，大麥依然金黃，如此粗略估算一下，這三間房子的牆頭土裏的大麥在一千五百斤左右。年青人在納悶，這大麥夾在牆頭土裏是什麽意思，他們百思不得其解，老年人卻在驚歎！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嵇大地主真是深謀遠慮呀！他把糧食竟藏在牆內，不怕偷不怕搶，預防百年一遇的特大饑荒，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房子拆掉，砸開牆頭土，把那一粒粒麥子集中起來，熬粥喝，把命能保住，這就是他的精明過人之處。

    正當人們對著大土塊發楞時，有人開始扒根基的磚頭，那倒不費多大力氣，因為那時候沒有水泥，磚塊都是泥土粘的，七層磚高的磚塊頃刻間被扒個底朝天，他們在四個牆角發現四枚銅錢，外圓內方的乾隆通寶，除此之外，他們一無所獲。現在，他們把所有眼珠子都盯在碩大、堅硬的牆頭土上，他們一致認為，嵇大地主既然在牆頭土內藏大麥，難道就沒有可能在牆頭土內藏寶貝？

    離近的人很快找來了大小鐵鍾，斧頭、鐵釺、鐵鍬甚至菜刀，一句話，凡是能破土的工具都找來了，家離遠的人也不甘示弱，他們就地取材，找來石塊，大石塊兩人抬起來砸，小石塊一人舉過頭往下砸，小塊牆土則有人拿去用磚塊頂頭敲，他們各有分工，配合默契，他們都在鼓足幹勁，汗流浹背，沒有一個人叫苦，也沒有一個人叫累，那場麵，真叫一個熱火朝天。

    太陽快要落山了，他們一天辛苦的勞動也結束了，三間房子的牆頭土被他們敲得碗大的一塊也找不到，最大的也就雞蛋大小，他們的勞動成果也就四枚銅錢，這與他們的希望相差甚遠，不少人心裏感到失落、沮喪，性子急的人則開始罵了，嵇大地主這個斷子絕孫的，藏東西怎麽這麽難找，讓老子白忙活了一天，這個老狗日的……

    這時人群中鑽出一位老者，須眉皆白，歲月的滄桑給他臉上留下刀刻一般的皺紋，他幹咳兩聲，拐棍向天空一指，眾人不知何意，一齊抬頭看天，除了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外，啥也沒有，忽見他拐棍又放下來柱在地上。“大家靜一靜，聽我來說兩句，”他這一出聲，眾人才明白，他剛才拐棍指天就是叫大家不出聲，果然大家都安靜下來，足見他是一個德高望重之人。“這嵇大地主不是一般人，就從他在牆中藏糧食這一招，足見他是一個深謀遠慮之人，絕非等閑之輩，既然房子上牆頭內都沒藏東西，那麽隻有兩種可能，第一，那寶貝就一定藏在地下！”他說著還用拐杖在地上戳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