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劍很自覺地從草廬之下躍下。

    氣定神閑地望著月涼，欣慰地笑道：“你確實應該選我了，要不然，你們就隻能在這穀中待著吃不願意吃的飯，做不願意做的事，過不願意過的日子。”

    “可是找你也並沒有絕對的勝算。”月涼眉宇間透著淒涼。

    瘦劍寬慰一笑：“找我總是有一絲希望的，也許奇跡就這樣出現了，你看，高大不就勝了高劍了嗎？”

    “我能勝你嗎？”月涼忽然很滑稽地問道。

    瘦劍起初一愣，隨即笑道：“你必須勝我，否則那葬劍穀的小子，和笑笑虎的笑笑拳根本沒有勝算。”

    “好！”月涼這一聲很沉重，很莊重，很用心。

    碧玉蕭本是白中透綠，綠中成玉。這時候就仿佛有雪從玉中灑出，起初是一片，然後消失了。

    碧玉蕭揮出，月涼隻能用這一招，隻敢用這一招，她壓著所有人接下來的命運。

    劍十四識得這一招，這是水月當日傳授於月涼的仙級劍招，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他的呼吸變得很急促，他比月涼還緊張。

    即使不知道月涼現在的修為是不是又高了，畢竟有水月最後一股仙氣滋潤，她的天資加上仙氣的助攻，實力的增加已經迅速。

    但是劍十四肯定月涼還沒有到能夠如水月當日那般，信手拈來地使用這一劍招。

    因為月涼若確信能打贏，絕對不會這般猶豫。

    “這劍意！”高大驚喜地努力睜大的雙眼。用劍的好手遇上新穎的劍招自然是興奮和期待的，他已經忘了方才的驚險，他現在眼中隻有月涼這一式劍招。

    “冷！”胖劍有些不悅地說道。

    “寒！”矮劍道。

    “暖啊！”高劍歎道。

    瘦劍的劍很瘦，他那柄劍確實隻是一把普通的劍，普通的不能再平凡，平凡的就是大街上幾兩銀子一把的劍。

    月涼用的正是那半招萬裏雪飄，她現在已經能勉強使用這後半招，至於反噬她已經顧不得，管不了。

    她自己也不願意在這種穀中老了，病了，然後死了。

    那一片雪埋入了土裏，沒了？化了？

    它重新出現了，月涼的碧玉蕭揚起的那一刹那，它破土而出。

    瘦劍的劍法和他的劍一樣，很瘦，很窄，很弱。

    碧玉蕭抵上了那柄普通地瘦弱地長劍。

    那一片雪花躍出，刹那間，這方天地一片飛雪皚皚。

    這是雪，因為小燕子笑了，她很喜歡雪，可是這山穀中她從未看到過雪，她隻是在大家的故事裏聽過雪，畫過雪，感受過雪。但是她肯定確信那就是雪，那麽地美好，那麽地漂亮，那麽地善良。

    小燕子伸著手甚至想去觸碰那飛舞在一方天地的鵝毛大雪。

    笑笑虎一把抱住小燕子，摸了摸額頭地汗，低聲解釋道：“小燕子，那不是雪，你的手若是進去了，或許連骨頭都不能剩下。”

    小燕子仰著天真地臉蛋，問道：“笑笑虎叔叔，雪這麽漂亮，那麽美麗，多麽善良，怎麽會吃小燕子的手呢？”

    笑笑虎難住了，小燕子哪裏知道那是多麽危險地劍招，但是隨即笑道：“沒錯，雪很美，但是小燕子現在過去會打擾到那位仙子姐姐的，那樣就不能出穀看雪了，外麵的雪可是充斥著整個世界的。”

    小燕子立馬收回了手，但還是滿臉期待地望著那一方飛雪，憧憬地說道：“我喜歡南方的雪，爺爺說過，南方地雪很溫柔，很暖，那樣小燕子能看雪，爺爺也不會身體不舒服。”

    “好，出去了，笑笑虎叔叔帶著你和高老大一起去江南，怎麽樣？”笑笑虎也是回味地說道，“江南的春天才是最美的，隻是不知道那時候還能不能陪著小燕子了。”劍傷之毒是前天吃的解藥，他隻有三天可活，也許馬不停蹄地趕路也不能趕到江南。

    小燕子摸了摸笑笑虎結實粗糙地大臉，道：“可以的，隻要笑笑虎叔叔以後做個好人，像爺爺那樣，就可以長命百歲的。”

    這是小女孩美好的願望，但是笑笑虎還是想哭了，真xìng yùn遇到小燕子這樣純真地小女孩。

    飄飄揚揚地大雪，瘦瘦弱弱地瘦劍。

    大雪並沒能淹沒瘦劍，更不能冰凍瘦劍，那柄瘦瘦弱弱地劍還是那般普通更加平凡，但就是那樣自在地指向月涼。

    它已經越過了飛雪的封鎖，它躲過了所有飛雪的攻擊，然後向著月涼飛來。

    這一劍窄而瘦弱，卻是避無可避。

    月涼忽然感覺到藏在體內的青燈受了這劍意的感染似乎亮了起來，然後一股強大的力量傳遍全身。

    她還能再戰。

    萬籟俱寂，雪過天晴。

    碧玉蕭停在瘦子跟前尺許。

    瘦劍站在月涼胸前尺許。

    “你贏了呢！”瘦劍收劍回身，又坐回了他的第四座草廬之上。

    人群沸騰了。

    沒曾想到這麽個年輕地女娃娃竟然能夠贏了這老怪物。

    但是隨即人群又安靜了下來，他們能走，而自己還是留在這裏，這裏是石獄，是四個老怪物的地盤。

    月涼怔住片刻，然後大聲道：“這最多隻能算是平手。”

    “我一百歲了。”瘦子道。

    “你覺得不公平？”月涼問道。

    “不是不公平，隻是不好意思，一百歲的老臉沒有多少人擱得下。”瘦劍道。

    “本來還以為要費些手腳。”一個慵懶地聲音從上麵傳來。

    穀口位置已經不像穀中那般四麵光滑如鏡。

    上麵有一方凸出地石塊，不大但是剛好能站得下一個人。

    一個臉上戴著龍頭miàn jù地白衣少年竟然坐在這一方不算很大的石塊上，真擔心他會被風吹下來。

    “他們呢？”胖劍問道。

    “他們”自然指的是方才被趕到穀外的一眾弟子，雖然他們不是萬劍宗的好手，但至少是萬劍宗的弟子。

    “放心，這般沒用的家夥們，我是不屑下shā shǒu的，他們很好。”白衣少年道，“我請他們在外邊洗澡呢！”

    “這種天氣下水很冷的。”矮劍神色有些嚴厲地提醒道。

    白衣少年卻是不屑地說道：“冷嗎？若是連這點冷都扛不住，我想他們的本事也是學到屁裏去了，一放就沒。”

    瘦劍剛想到。

    那白衣少年威脅道：“他們現在還能好好地泡澡，你們若是出去了，我恐怕隻能在水裏被火燒成炭了。”

    瘦劍果然不敢再動，他沒有懷疑這白衣少年的話，因為他能夠悄無聲息地在那石塊上潛伏那麽久，並且還zhì fú了穀外那些個不成器的弟子，就這一點，他說的話再是輕浮無禮，總是不會誇大吹牛的。

    “這裏是萬劍宗石獄。”高劍提醒道。

    白衣少年道：“我知道的，要不是大家都忙著雙絕道人的事情，我又哪裏能夠這般容易混過人群來到這裏呢！”

    “龍頭miàn jù。”月涼若有所思。

    劍十四看到那白衣少年手中晃蕩著的物件，在陽光折射下甚是刺眼，波光粼粼。

    “神龍割！”劍十四大聲問道，“你是江南圓桌會的人？”

    白衣少年居高臨下地望著劍十四，道：“你這笨蛋倒是還記得這東西。”

    “青色腰帶，你是龍王！”劍十四驚悚地張大著嘴巴，圓桌會的龍王這麽年輕嗎？或許是會什麽返老還童的法術吧！

    四劍童久居穀中，但是江湖中的事情還是會有弟子經常匯報。

    “江南圓桌會的龍王。”高劍雙眼中精光閃爍。

    白衣少年不爽地問道：“你不會以為我是冒充的吧？告訴你，沒人敢冒充龍王，不過我不是那傳聞中的四大龍王，那些個老頭老太，我可不和他們一路的。”

    “不管你是誰，你來這裏想要幹嘛？”高劍問道。

    白衣少年卻是道：“我叫逍遙龍王，記住了啊，我來這裏自然是來看戲的，不過現在我又改了主意。”

    “改了主意？”高劍問道。

    逍遙龍王指著高大，道：“你的功夫不錯，很好，加入我圓桌會如何？”

    “他是萬劍宗弟子。”高劍提醒道。

    逍遙龍王輕輕拉了拉耳朵，道：“我沒聽錯吧？你們萬劍宗的弟子，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他大概已經不願意是萬劍宗的弟子了。”

    “你能給我什麽好處？”高大問道。

    逍遙龍王高興地拍了拍手，道：“肯定有好處，當然有好處，首先，您有了我們江南圓桌會的麵子，在江南你可以橫著走。”

    “沒興趣。”高大一口否決。

    逍遙龍王尷尬笑了數聲，然後得意地問道：“如果你隻能活兩年，我可以讓你最少活四年，如何？”

    “好！”高大沒有任何猶豫，一口答應，因為他現在隻想陪著小燕子，多活一天是一天，何況能多活好幾年，那時候小燕子也該長大了，自己也能夠安心地走看。

    “決定了？”高劍有些哀傷地問道。

    高大點點頭：“我現在隻是無骨劍，以後也隻有無骨劍高大，前輩放心。”

    “好，萬劍宗對你不起，你這樣的劍終究是走了。”高劍閉上雙眼。

    小燕子這時候眨巴著靈動地大眼睛望著石塊上手舞足蹈地少年，問道：“我們能和笑笑虎叔叔一起嗎？”

    “他那笑笑拳狗屁不通，看在你這麽可愛的麵子上，本龍王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了。”

    笑笑虎不惱，也不氣，因為他覺得逍遙龍王說的是實話，自己的本事在他麵前絕對是狗屁不通的。

    “你中了毒。”高劍再次睜開眼睛，這話顯然是對笑笑虎說的。

    笑笑虎點頭：“我知道，但是我可以走了啊！管它狗屁不通的毒。”

    “圓桌會藏龍臥虎，你若不幸死了，也能讓別人有屍體想出破解之法，何樂而不為呢？”逍遙龍王催促道，“走了，走了，趕死也要趁早。”

    “給你。”高劍自懷中掏出一顆丹藥扔給笑笑虎。

    笑笑虎雖是接住了，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這是解藥？劍傷之毒的解藥？”

    “快些滾。”矮劍不耐煩地罵道。

    笑笑虎再不猶豫地一口吞下，然後舉起小燕子豪放地大笑著往穀外大步走去，帶著身後一幹人羨慕嫉妒和後悔地眼神。

    “放心好了，那些泡澡的弟子現在好的很。”逍遙龍王身影猶如穿花蝴蝶般躍下。

    “大哥哥，仙子姐姐，有空要來找小燕子玩哦！”小燕子回頭奮力揮舞著瘦弱地雙手。

    “告辭，多謝！”前麵是對劍十四和月涼說的，後麵是對四劍童說的，高大說完便迅速追上笑笑虎的步伐。他終於可以帶小燕子去看雪了，去吃糖葫蘆，放風箏了。

    高劍略帶笑意地眼神望著月涼和劍十四：“你們還不打算走嗎？莫非不想走了？”

    “晚輩先前失言，抱歉。”月涼道。

    四劍童並不是老頑固，老迂腐，他們有他們的職責，同時又有他們的底線和做人的準則。

    劍十四笑道：“我見過一位萬劍宗的老老老老老前輩，四位老前輩他定會很喜歡的，他說的話果然沒錯。”

    “這是多老？”胖子笑眯眯地問道。

    “很老，要多老有多老，你們也許會見麵的。”劍十四揮揮手，他需得趕回萬劍宗去。江小白一定急瘋了，他若是撒潑，可不管什麽萬劍宗杏林，更何況還有符錄派四個老家夥在一旁加油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