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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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白一推開門,便感受到撲麵而來的香味和熱氣。



    客棧中正烤著兩隻全羊,所有客人都圍成了兩堆,他們隻是隨意看了一眼便繼續自己的事情。



    他們趕了很久的路,吃了很久的沙,灌了好多的風。



    這時候自然是餓了。



    櫃台後站著的自然是老板娘。



    她本來是慵懶地斜倚在櫃台旁邊,帶著微笑和不屑的眼神看著兩堆人在胡吹海喝。



    江小白推開門的時候,她的眼神瞬間就亮了。



    誰都喜歡漂亮的東西。



    比起坐在火堆旁的那兩撥臭男人來說,江小白和劍十四雖然因為趕路而弄的身形狼藉,但是他們絕對很年輕,而且江小白本就長得俊美。



    他們即使髒了些,可是沒有那些男人那般的汗臭味和狐臭味。



    溫寶寶很自然,很熱情地迎了上去,然後衝著樓梯下方吼道:“死猴子,再睡就真要死了,去準備兩間上房。”



    其實,在這種地方,能有客棧就不錯了。所謂地上房不過是換幾套幹淨地被褥。



    樓梯下睡眼惺忪地鑽出一隻黑猴子,他很黑,很瘦,要不是長得還算人模人樣,總是會認為他是一隻猴子。



    他的動作也很快,就像一隻猴子一般迅速就竄上了樓。



    他自然是店小二,看起來這個老板娘並不好當,因為店小二明目張膽地在偷懶。



    溫寶寶迅速關上了門,將三人引到了樓下大堂裏少數的幾張桌子旁邊。



    她溫暖一笑,又衝著廚房喊道:“大笨熊,切兩盤羊肉過來。”



    廚房有了動靜,這個壯碩地漢子,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地動山搖的氣勢。



    他身體很壯,看起來很笨重。



    但是他的刀功很好,極好。



    他很是迅速地在一旁地烤全羊上切下兩大盤羊肉。



    放下了盤子,他又自顧自地回到了廚房。



    “他們累了。”溫寶寶抱歉地笑著,雙手各捧著一壇酒放到桌上。



    江小白笑道:“你這些夥計還真是很難找到了,一個比一個的懶。”



    “這也不怪他們,畢竟一年到頭,也就這幾個月很忙,黃河渡結冰期,很多人都爭著往這邊跑。”溫寶寶毫不客氣地坐在空位上,然後繼續說道,“他們最近忙得很,忙的不習慣,不適應,所以就有些累了,就容易犯困,不過好在他們都知道自己是誰,該做什麽。”



    “他的刀法很好那!”劍十四讚道,嘴裏嚼著一塊羊肉。



    “大笨熊幹得就是這活,從前是殺豬的,現在是個廚子,他的刀法也是熟能生巧罷了。和幾位少俠比起來,沒得看。”溫寶寶笑道。



    “你很年輕。”江小白道。



    溫寶寶苦笑道:“是嗎?”



    “還很漂亮。”劍十四也說道。



    溫寶寶開心地笑了:“竟然還有人說我溫寶寶漂亮,真是活見鬼了,在這麽個鬼地方,我以為我已經變得很醜了。”



    “寶寶,倒是很好聽的名字。”江小白道,然後喝一口烈酒。



    這裏隻有廉價的燒刀子,不過也隻有燒刀子能喝,適合喝。



    “會保養的女人,在哪裏都不會變醜。”劍十四道。



    “老娘我就知道你們和那兩堆臭男人不一樣,他們不僅粗俗,還討厭。”溫寶寶說話的樣子一點都不漂亮,很狂野,很男人。



    “不知道寶寶有沒有看到過奇怪地人來住店呢?”江小白挑眉問道。



    溫寶寶嬌羞一笑,嗔道:“你這小鬼,老娘少說也是三十的人了,竟然被你這一聲喊得有些愣神了。不過,你說的奇怪地人,是什麽樣的呢?在老娘看來,來我這客棧的都是有奇怪地人。”



    “比如,帶著和寶寶一樣漂亮地女眷丫鬟的奇怪地人。”江小白笑著形容道。



    溫寶寶嘲諷道:“除了老娘傻子一樣地,還有哪個漂亮地女人肯來這種鬼地方?吹一吹風便會吹壞了皮膚,還會吹散了長發,更會吹散了自由。”



    “你這樣漂亮的女人應該去江南的。”江小白道。



    “過了黃河渡便是江南,隻可惜,我無依無靠,無才無藝,在這鬼地方還能安穩混個溫飽,去了江南,沒準隻能去青樓賣身嘍!”溫寶寶笑道。



    “你可以找個好男人嫁了啊!”江小白建議道。



    溫寶寶的眼神忽然一暗,有些憂傷地說道:“我已經嫁過人了。”



    “哦!”江小白眼中流露出些許失望。



    “就是這客棧原來的老板。”溫寶寶忽然拍開另一壇燒刀子,仰起頭猛地灌了幾口,她的眼中是悲傷,是淚水,但是混著烈酒一起吞下了脖子,落到了肚中。



    劍十四有些憐惜地問道:“他出事了嗎?”



    “死了。”溫寶寶說的很快,很輕鬆,很無所謂。



    “對不起。”江小白抱歉地說道。



    “沒事的,我忘不了他,所以我隻能留在這裏,其實我更願意去江南做煙花女子,這裏很苦,很累,很無味的。”溫寶寶眼中滿是憧憬。



    黑猴子這時候終於慢吞吞地走下樓梯,仿佛整理兩間上房耗費了他所有的氣力,他此刻臉色鐵青,鐵黑。人後隱入樓梯下,他當然是繼續睡覺了。



    “住幾天?”溫寶寶忽然轉了話題。



    江小白指了指黃河方向,道:“住到結冰。”



    “兩個男人,一個小孩,那就先付五兩銀子,不夠再補。”溫寶寶不愧是老板娘,很快便進入了她應該的角色。



    “你不容易,十兩吧!”江小白笑著掏出一錠十兩的銀錠放到桌上。



    溫寶寶看到銀子笑的很開心,她迅速將銀兩收入懷中。



    這時候關著的門再次被人推開。



    這一次所有人看了一眼便再也收不住眼睛了,頓時客棧一片寂靜。



    隻有那火苗竄起的啪啪聲證明空氣並沒有靜止。



    來了三個人。



    她們黑布纏頭裹麵。



    但是還是能一眼看出是三個女人。



    門被迅速關上,然後她們摘下了黑布放進懷中。



    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辰,竟然能看到這樣的少女。所有男人都心裏悸動著。



    溫寶寶的眼神卻是一暗,但隨即迅速迎了上去,然後轉身霸氣地吼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女人嗎?”



    “老板娘,你別說,這麽水靈地姑娘真是少見,還是在這種鬼地方。”人群中有人應道。



    溫寶寶嗔怪地問道:“老娘不漂亮嗎?你們怕不是瞎子?”



    “老板娘美是美,但是太潑辣,太霸氣,我們可降不住。再說了人家是姑娘,老板娘你是shǎo fù,這味道不一樣的。”那聲音再次猥瑣地說道。



    溫柔地臉色有些難看了,她自然是生氣了,這等輕挑地聊天在他們看來是稀鬆平常猶如吃菜的事情。在她想來卻是輕薄,無恥的話語。



    溫寶寶自然看出了溫柔臉色的變化,急忙轉身罵道:“吃你們的,喝你們的,再胡言亂語,小心老娘割了你的舌根。”



    人群一聲哄笑,然後終於繼續開始了他們的胡吹海喝。



    “一間房。”溫柔說道,然後三人便往樓上走去。



    溫寶寶招呼道:“大家吃好喝好,老娘去給這位姑娘整理房間。”



    “溫寶寶有些不對勁。”劍十四道。



    小雪蓮這時候終於插話,道:“何止不對勁,簡直就是心裏有鬼,你沒看她看到這進來的姑娘的時候那一瞬間地震驚嗎?”



    “大漠有一個很大的門派,叫作狂刀門。”江小白笑道。



    “你說那三位是狂刀門的人?”劍十四問道。



    江小白點點頭,道:“那領頭地少女腰佩雙刀,而且溫寶寶姓溫。”



    “姓溫有什麽問題嗎?”劍十四問道。



    “因為狂刀門門主姓溫。”江小白道。



    “這世上同姓之人甚多,或許隻是巧合呢?”



    “一個普通地女子,你真以為有本事在這地方開客棧嗎?憑她的姿色,你覺得會沒人垂涎?但是她如果姓溫,正好是狂刀門的人,那麽很少有人能討得了好去。”



    “那她的故事是假的嗎?”



    江小白搖搖頭:“那倒是真的,因為七年前我來過這裏,那時候他不僅有丈夫還有公公和婆婆。”



    “她說丈夫死了,那她的公公和婆婆難道也不在了?”



    “看樣子是的,這客棧裏似乎除了她就隻有幾個夥計。”江小白也有些疑惑地說道,難道他們一家就剩下她了嗎?



    “大笨熊,做幾個清淡小菜送去13號房,三位姑娘。”溫寶寶終於下來了,她還是那麽風情萬種地笑容,這時候混入兩堆男人間斡旋著,她靠他們吃飯,自然不能一直冷臉旁觀。



    “13,聽著很不吉利。”劍十四蹙了蹙眉頭,心裏有些不安。



    江小白寬慰道:“你放心,溫寶寶至少還姓溫,那就說明她很喜歡這個姓,這個姓對她很重要,她不願意隱瞞或者扔掉這個姓,這個溫字。江湖中人素來沒有這些窮講究的,你肯定是書讀多了,這次去了萬劍宗那座小竹屋我才知道你以前有多愛看書,怪不得小時候會被柳川那個混蛋欺負。”



    劍十四知道江小白並無惡意,卻是突然驚叫一聲,引得眾人一陣不滿,便隻得低聲說道:“倒是忘了和左掌門說,那李幹是柳川的叔叔。”



    “哪裏需要你說,萬劍宗的事情左清秋絕對比你知道的多,他很和藹,脾氣也好,但是他不傻也不笨,還是吃好喝好,睡個好覺,養足精神明天看看這四處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找找第一姑娘和那位暖雨公主吧!”江小白一想到第一夏不見了就心底莫名地緊張和焦慮。



    半夜的溫度突然很低,仿佛隨時都能下雪。



    劍十四這時候被一陣冷風凍醒,似乎有人在耳邊吹著寒風的感覺。



    他驀地睜開雙眼。



    忽然,客棧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地哀嚎,那是絕望地聲音。



    這是傍晚的時候,言語調戲著那位狂刀門姑娘的男人的聲音。



    誰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麽的?但是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他現在的頭正被吊在大堂那還沒有完全熄滅地火爐上,而他的身子落在兩丈遠點距離正兀自顫抖個不停。



    他死了,剛死。



    所有人都衝出了房間,衝下了樓梯,衝到了火爐旁。



    他們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不會太害怕,但是這種殘忍地做法還是有些令人唏噓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