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百原是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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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康熙談成這個條件並沒有費很大力氣,若鵷借口婚後無法自由行動,想在出嫁前去盛京瞧瞧裕親王福晉。許是康熙覺得對若鵷有愧,很快應下了。
沒過多久,聖駕返京。賜婚的聖旨,也遲遲不見蹤影。
四月初的桃花開得燦爛,一樹一樹,熱鬧非常,卻怎麽也吹不走若鵷心中的愁緒。康熙的封口工作做得真的很好,皇宮裏,一切依舊,許是天意,四貝勒出宮辦事一直未歸。如此也好,她現在還亂得很,沒辦法想那許多的事情。
“格格。”若鵷正偎在榻上看書,紫蘇進來喚道。
放下書,若鵷輕聲問:“怎麽了?”
紫蘇走近了些,壓低聲音道:“奴婢瞧杜鵑近來不大對勁,前幾日奴婢碰見她將才吃的飯菜吐了出來,以為她腸胃不好,想著雲澈懂得醫術,讓她給瞧瞧,可杜鵑說什麽也不肯。奴婢當時未在意,可今日雲澈同奴婢說,她瞧著杜鵑身子起了些變化,肚子……”紫蘇頓了頓,繼續道,“肚子也有些顯,隻怕是有孕的跡象。茲事體大,奴婢便趕緊來同格格稟報。”
杜鵑懷孕了?
若鵷一頭霧水,自榻上坐直身子,道:“此事可作準?”
紫蘇點點頭,道:“雲澈道,**不離十。”
若鵷蹙眉,杜鵑是什麽樣的人,她自是清楚,又怎的會懷孕?何況前番在江南,還是好好兒的,怎的才回宮,就出了這事?
若鵷心裏不清楚到底是個怎麽情況,若說是自願的,卻不見她與什麽人來往甚密,可若是被強的,卻不見她將那人揪出來,還是說,她怕自此抬不了頭,才忍氣吞聲?亦或是,那人身份貴重,叫她無法開口?
“杜鵑現在在哪兒?”若鵷問道。
“在房裏呢。”紫蘇回道。
略一沉吟,若鵷道:“我去瞧瞧,你把外頭人都遣開了,別叫誰過去打擾。”
“是。”紫蘇應道,扶著若鵷出了屋子。
到了杜鵑房門前,紫蘇上前叫門。
杜鵑才出來應門,一個小宮女過來道,太子妃來訪。
太子妃?若鵷蹙眉,她可不記得自己同她有什麽來往。一時,麵前幾人,若鵷凝思,杜鵑變了臉色,隻有紫蘇麵色如常。
“請太子妃到元華廳,我這就過去。”若鵷吩咐了小宮女,而後同杜鵑道,“你且在屋裏頭歇歇,過會送走了太子妃,我再來尋你,有些事情要同你問。”
杜鵑白著張臉,點了點頭。
元華廳裏,太子妃正斂眉喝茶,動作嫻雅,水霧氤氳,讓若鵷一時瞧不清她的表情。
“不知太子妃大駕光臨,若鵷有失遠迎,若鵷在這裏給太子妃賠禮了。”若鵷上前幾步,行禮道。
“若鵷妹妹快起來吧,你是皇阿瑪心尖兒上的人,又快要來咱們毓慶宮了,這麽多禮做什麽?”太子妃放下茶杯,虛扶道。
若鵷扯了個笑,她倒不避諱,應聲起來坐到一旁,垂著頭沒再說話。
太子妃像若鵷身後瞧了瞧,道:“怎麽不見常跟在妹妹身邊的那個宮女?好像是喚杜鵑的,日後既是要一同進毓慶宮,雖說她頂多也就是個姬妾,好歹也是要服侍在太子爺身邊兒的人,我倒是想著,先瞧上一瞧。”
“杜鵑?”若鵷一愣。
太子妃笑了兩聲,道:“若鵷妹妹竟還不知?早在南巡前,那丫頭就跟了太子爺了。早聽說妹妹身邊的杜鵑姑娘是個好的,可誰想,攀了高枝兒,也將舊主子瞞得死死的!”說完,太子妃還有意無意“嘁”了一聲,淡淡的,卻清晰地飄進了若鵷的耳朵裏。
若鵷呷了一口茶,將胸口一股悶氣生生壓下去,淡淡笑道:“是若鵷疏忽了,杜鵑也到了年紀,我這做主子的,也沒想著替她尋個好去處,如今她若是自己有了打算,若鵷自然也不會反對。太子妃向來以賢德著稱,若鵷將杜鵑交給太子妃,也是放心的,隻是還要多勞太子妃費心了。”若鵷略略垂頭。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太子妃麵上略略變色,旋即調整過來,道:“既是若鵷妹妹大方,姐姐便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想來妹妹南巡方歸,身子還乏著,我便也不多叨擾,這就回了。”太子妃說著,起身告辭。
若鵷也應聲起身,說著些客套挽留的話,一路將太子妃送出了鳳音閣。
“今日之事,這鳳音閣裏,隻你我二人知曉。”若鵷略略偏頭,同紫蘇道。
“是。”紫蘇欠身道。
“去杜鵑房裏。”若鵷倒也不急,一路慢慢行著,腦中不停梳理著近來的事情。
若是太子妃所言不假,南巡之前杜鵑便已跟了太子,那杜鵑懷的孩子,推算日子,怕也是在南巡中有的,自己竟是沒有發現。可相處這麽久,杜鵑不該是那種愛攀高枝兒的人才是,她跟了太子,又是為什麽?難不成她本就是太子的人,早在康熙將她賜給自己之前,就已經是太子的眼線了?
忽然想起那一晚,她怎麽喊杜鵑,都不見她出現,其他人也不見過來,難道是……若鵷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思忖間,杜鵑的屋子已然在眼前了。紫蘇還沒上前叫門,杜鵑好似有感應般,將屋門打開了。
“紫蘇,你在外頭守著。”若鵷丟下一句話,邁進了屋門。
若鵷隨便揀了張椅子坐下,杜鵑則局促地立在一旁。
“我聽紫蘇說,雲澈瞧出你有了身子。我又聽太子妃說,你早已跟了太子。”兩句話出口,杜鵑一下子跪倒在地,若鵷擰著眉頭瞧了眼杜鵑,沉聲道,“我現在隻想聽你說。”
“格格……”一聲輕喚,杜鵑的淚已經落了下來。若鵷很少看見杜鵑落淚,唯一的一次,是南巡的時候。那天晚上,杜鵑濕了一身衣裳回來叫若鵷撞見,很是狼狽。瞧見若鵷,杜鵑一下子有些失措。若鵷問她去了哪裏,怎麽弄得如此模樣,又叫她趕緊回屋去泡泡熱水,換身衣裳,南方早春的天氣裏,還是有些冷的。可誰知說著說著,杜鵑竟哭了起來,若鵷再問,杜鵑隻說不小心掉了水裏,髒了若鵷賞給她的新衣裳。若鵷當時隻是笑著說她孩子氣,隔天又給杜鵑送了兩身衣裳過去。
緩緩舒出一口氣,若鵷伸手將杜鵑拉坐一旁,入手一片冰涼。
她終是不忍心,也不願相信,杜鵑會背叛她。其實杜鵑比自己還要小好幾歲,可這幾年來,卻一直是她在照顧自己,麵麵俱到。
“杜鵑。”若鵷輕聲開口。
“格格,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樣,奴婢不是真的想要害格格,不是的……”若鵷才喚了一聲,便驚得杜鵑直搖頭,淚珠一顆顆墜下,砸落在地上。
“你別急。”若鵷輕輕拍了拍杜鵑的手,道,“我若真的給你定了罪,又怎麽會再來聽你說些什麽?我既是來了,就願意信你。”
“格格?”杜鵑詫異地看向若鵷。
又吐出一口長氣,若鵷道:“杜鵑,你我相處這幾年,你待我如何,我最是清楚。我隻是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杜鵑的嘴唇已咬出了血,好半晌,複跪下道:“格格,是奴婢對不起您,是奴婢該死!”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若鵷忙要將杜鵑拉起來,杜鵑卻不肯。
“格格,您就讓杜鵑跪著吧,這樣杜鵑心裏才能好受些。”杜鵑垂著頭抽泣道。
沉默片刻,若鵷輕輕放開拉著杜鵑胳膊的手。
半晌,杜鵑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才開口道:“太子妃說得沒錯,打南巡之前,太子就盯上了奴婢。太子覬覦您在皇上跟前的分量,一心要奴婢助他娶了格格。奴婢婉言拒絕了,可太子一再強求,奴婢一再回絕他,最終激怒了太子……”若鵷的手緊緊抓住前襟,覺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不知道以太子的陰戾狠絕會怎樣對付杜鵑。
“最終、最終……”汩汩的血又從杜鵑緊咬的唇中浸出來,她一字一頓道,“太子強要了奴婢!”
“什麽?!”若鵷臉色刷白。
“自打在揚州,格格您隨著皇上夜遊秦淮河回來後,不知怎麽的,太子爺似乎對您又興致大起,三番五次尋人叫了奴婢過去,不外乎要奴婢幫著娶到格格。奴婢一邊虛應著太子,爺,一邊想法子希望能幫到格格。可是……”杜鵑抬頭瞧向若鵷,哽咽道,“格格可還記得南巡時,奴婢全身濕透了回去的那夜嗎?”
“記得,那天你一下午沒見人影,晚上全身濕透了回來。大冷天的,我第一次瞧見你哭,又是擔心又是不解,可卻問不出什麽來。”若鵷道。
“格格。”杜鵑臉上閃過一絲狼狽,“那日,其實是太子派人把奴婢叫走了。那時候,奴婢察覺似乎是有了,又驚又怕,又不敢同人說。可也不知太子爺打哪兒聽說了,便私下找了個大夫給奴婢把了脈,確認了此事。”
見杜鵑又落下一串串淚珠,若鵷不知怎麽安慰她好,她也經曆過,隻是她要幸運的多。
許久,杜鵑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失了清白時,奴婢還打定心思一輩子不嫁,隻陪在格格身邊。可卻突然知悉有了身孕,奴婢當時什麽也想不了,隻覺羞憤難當,從太子爺那裏出來後,便找了僻靜的地方跳了池塘。”
“你……”若鵷攥著帕子緊張得心裏噗通通直跳,便是如今看著杜鵑好好兒在自己跟前,也免不了一陣心悸。
“奴婢並非不諳水性,隻是當時一心求死,卻猛然間想起了太子當時說的一句話,‘你不幫我,孤照樣能得到她’,奴婢這才意識到,奴婢死了,便沒人提醒格格安危了,便遊回了岸,推說失足落了水。”杜鵑輕聲道。
原是如此,對於女子來說,這是多麽大的恥辱,杜鵑卻為了自己的安危硬是自己扛了下來。緊緊攥著杜鵑的手,若鵷蹲下身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格格,奴婢本以為這事便這麽過去了,可誰曾想,太子爺,太子爺他……”杜鵑身子打顫道。
“怎麽?太子又找你麻煩了?”若鵷問道。
杜鵑搖著頭,淚水又溢滿了眼眶,瞧向若鵷的眼睛裏盛滿了羞愧:“一日,太子爺突然傳了奴婢過去,說是,說是要奴婢幫著得到格格。太子爺說,若是能與格格‘生米煮成熟飯’,那事便成了。”
若鵷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那麽,她來時的猜測,是對了?不可能,不會的,若鵷不住地搖頭。
“格格,奴婢對不起您,是奴婢,都是奴婢!是奴婢遣走了格格屋裏頭的宮人,是奴婢在格格的茶水裏下了藥,也是奴婢去給太子通風報信的!”杜鵑哭喊著,每一句的音量都要更高。
所以她那晚神智才會那麽恍惚,所以她的聲聲呼喚卻喊不來一個人,所以她差點就毀在了太子手裏?!
若鵷不知道要怎樣回應杜鵑,若說沒一點恨沒一點怨,那是不可能的。直到現在,隻要一到天黑,她都會害怕,睡覺的時候,她也不敢熄掉燭火。常常從噩夢中驚醒,多少次,一身冷汗與滿腔的後怕。她隻要一想到,那天若是十三阿哥再晚來一點點,又或是沒有執著地破門而入,她是不是就……她自認不是古時失了身就自殺成仁的烈女,可真要攤上這種事情,沒個個把月,她想來也是想不通的,而這,也將會是自己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夢魘。
“格格,奴婢不敢求您的原諒,隻是……”杜鵑忽而扯開一抹恍惚的笑,一手撫上自個已有些顯身的小腹,道,“隻是當時奴婢從太子處回來,一人靜下來時,仿佛感覺到了孩子,感覺到他在動,奴婢忽然就舍不得了。越是久,奴婢越放不下。所以奴婢,奴婢就……求格格,等奴婢將這孩子生下來,奴婢求格格。”杜鵑轉向若鵷跪著,不停給若鵷磕頭。
“你是因為舍不得孩子,所以才答應幫太子嗎?”若鵷的淚也落了下來,靜靜瞧著杜鵑道。知道了原因,若鵷釋然了大半,杜鵑為的是她肚中的孩子,她不能責怪杜鵑作為母親的立場。
杜鵑的唇在打顫,輕輕點了點頭。見若鵷遲遲沒有應她,杜鵑緊張道:“格格,是奴婢背叛了您,是奴婢對不起您,可孩子是無辜的,求格格讓奴婢把他生下來吧。”
知道自己的走神讓杜鵑誤會了,若鵷忙道:“我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你別擔心,方才太子妃來過,我瞧她的意思,是準了你進毓慶宮。你如今懷了太子爺的孩子,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可沒想到,杜鵑卻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又開始不停地磕頭,慌張道:“格格您別這樣說,是奴婢對不起您。當初太子爺雖答應事成後將奴婢收作侍妾,可奴婢當時隻是想著生下孩子,這孩子再怎麽說也是太子爺的骨肉,他們不會傷害他,而奴婢,便以死謝罪。求格格,奴婢真的是沒有辦法,奴婢日後一定會一死向格格謝罪的,格格……”
“杜鵑,你別這樣。”若鵷好不容易止住杜鵑的動作,輕聲道,“是我嚇到你了嗎?我沒有別的意思,你若要去毓慶宮,我也絕不會反對,我知道你是為了你的孩子。若說初聞此事時,我也確實怨怪你,可知曉了你的苦衷,我便不會了,這件事上,你沒有錯。”
“格格……”杜鵑喃喃道,“格格當真不怪奴婢了嗎?”
拉過杜鵑的手,若鵷歎道:“若是你我再交心些,或許可以讓你把這件事說給我聽,我也好替你拿拿主意,也就不至於讓你為難至如此境地了。”
“格格,是奴婢的錯。”杜鵑泣道,想起什麽,杜鵑忙問,“奴婢聽雲澈說,格格為了換回奴婢,竟要嫁去毓慶宮嗎?”
若鵷欲言又止,終是長舒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格格,都是因為奴婢,奴婢知道您不喜歡太子爺,是奴婢害了您,格格還犧牲自個的終身大事,保住奴婢的命。”下定決心似的,杜鵑道,“格格,您把奴婢交出去吧,您別去毓慶宮。”
若鵷笑著搖搖頭,輕聲道:“傻杜鵑,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就算把你交出去,我也去定了。好在皇上應了我,等我從盛京回來再議出嫁一事,還要好幾個月呢。你不要多想,安心養胎吧,想來不日,太子與太子妃就會將你接去毓慶宮了。毓慶宮不比鳳音閣,凡事小心些,不過你的性子我倒也放心。”
“格格,奴婢、奴婢不想去毓慶宮,奴婢隻想跟著格格。”杜鵑抓著若鵷的手不肯放開,哭道,“格格,求格格別攆奴婢過去,奴婢真是怕極了太子爺,奴婢不想去……”
一手握著杜鵑的,一手攬上杜鵑的肩膀輕輕拍著,若鵷蹙眉道:“你真的不願去嗎?雖說太子爺為人嚴厲些,可到底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又懷了他的骨肉,想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格格,奴婢不願意,奴婢每次一瞧見太子爺,晚上就會做噩夢。”杜鵑神色驚恐,不停道,“求格格別攆奴婢過去,奴婢隻想跟著格格,奴婢要伺候格格一輩子。”
若鵷一時為難,道:“可你懷孕一事既已讓太子知曉,就算你不想去毓慶宮,怕也難。不過,我倒是可以求求皇上,隻是你這孩子,一旦生下來,以後怕再也見不著了。”
杜鵑一怔,一手輕撫上小腹,神色淒然,輕聲道:“隻當奴婢與這孩子無緣。”
瞧見杜鵑模樣實在讓人心疼,若鵷還是心軟了,輕聲道:“別擔心,或許還有機會,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倒是杜鵑,輕聲笑道:“格格莫要再替奴婢費腦筋了,格格肯原諒奴婢,已是對奴婢莫大的恩典了,格格再不敢奢求什麽了。”
若鵷沒再說什麽,微笑著與杜鵑對望,輕輕拍了拍杜鵑的手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