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逆流之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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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光圈中,黑衣老者壓製住心緒,一彈指,吐出一句低語,他的全身頓時被籠罩在一個卵殼一般的透明橢圓結界裏。光圈瞬間在身後消失,那噶揉了揉眼睛,疑惑的自言自語:”難道看錯了?“他又仔仔細細向崖壁望去,那裏一片寂然,仿佛什麽也未曾發生過。
結界裏的黑衣老者,懷抱著子為,腳踏那把奇異銀色兵刃,自那噶頭頂飛過,直奔白玉河左側而去。
密密的叢林深入,有一條清澈的河流,橫跨赤璞、青璧兩塊土地,所以河水呈現出半紅半碧的顏色。老者輕輕把子為放在淺流中,自己也立於淺流裏,結出一個詭異的手印,口中念出一陣咒語。
河水仿佛沸騰了似的,一股股細小的泡沫湧起,旋即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匯聚在他們周圍,老者凝神繼續施展術法,全身濕透了,也不知是河水還是汗水,緊皺著眉頭,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量,一個”逆“字出口,人卻轟然倒於漩渦之中。
此時,漩渦的流動卻緩慢了,河水詭異地改變了方向,向著山頂緩緩流去……
抖動著銀色大翅膀的珠兒,在白玉河懸崖邊回旋了好幾圈,皺了皺眉,忽然向左側飛去。
那噶望著銀色翅膀飛遠,疑惑地撓了撓頭:”今天什麽日子?好久沒有看見過銀翼巫醫了啊!可是還像個小孩子!莫非眼睛出什麽問題了?“說罷他揉了揉眼睛,準備回頭再找人好好瞧瞧。
珠兒飛到河邊,停下翅膀緩緩落在河岸,望著逆流而上的河水,喃喃自語:”逆流之河啟動了啊,玉修族的人回來了嗎?“她望了望山頂,那裏是樹人族的居住地,她振振翅膀,向上飛去。
樹人族,在琢璞大陸是最默默無聞的。甚至很多平民都不知道樹人族的存在。他們由有靈力的大樹幻化為人形,紮根又幻化為樹木,一般群居於深山之中。
珠兒也是在五十年前,才知道樹人族的存在。
那一晚,尚在繈褓之中的她,並不知道滅頂之災的到來,直到父親把豎目族的士兵擋在門外,聲嘶力竭地朝母親喊著:”快帶珠兒飛走!“她的母親卻沒有離開,而是疾步衝向院後的一棵大樹,”噗通“一聲拜倒在地:”桃姬,我知你苦苦相守,未能如願。今日我巫醫一族將遭滅頂之災,求你能護佑我的女兒,來生,願如你所願!“
大樹一陣抖動,緩緩伸出兩根枝椏,把珠兒納入懷中。珠兒隻感到四周一片溫暖而黑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她並沒有看見,衝進來的豎目士兵舉起青銅戈朝母親刺去之時,滿身傷痕、鮮血淋漓的父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擋在母親身前,卻擋不住鋒利的長戈,兩人的鮮血濺滿了大樹四周。”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豎目士兵叫囂著,走遠了。
微風拂過大樹,枝葉一陣擺動,樹幹上瞬間滲出數滴淚珠,凝成一滴滴桃膠,反射出皎潔的光彩。
從此,這棵大樹再也沒有幻化為人形,管他春夏秋冬,管他風吹雨打。珠兒家的院子在歲月裏日漸凋敝,被人遺忘。隻有這棵大樹孕育著珠兒,任芳草淒淒,任藤蔓攀上她的枝幹。隻有在某些時刻,珠兒發出孩童空靈的笑聲時,那是珠兒偶爾醒來,大樹會慢慢給她講一些琢璞大陸的故事,雖然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關於父母的一切。
直到數個月前,那個風雨交加、雷鳴電閃的晚上,是桃姬的天劫。當巨大的雷擊劈開大樹之時,桃姬轟然倒地,幻化為一個女子,用全身護住懷中的珠兒,又一陣雷擊過後,她渾身焦黑,昏了過去。
”母親、母親……“不知過了多久,她被珠兒喚醒過來,隻見這個曾經繈褓中的嬰兒,經過自己五十年的孕育,如今終於呱呱墜地,儼然一副五六歲孩童的模樣,桃姬微微笑了:”我的好珠兒,你並不是樹人一族,母親……母親,隻是代你的親生之母孕育了你一些時日。“
珠兒一臉茫然:”那我是誰?“
桃姬虛弱地笑了笑:”你當然是母親最愛的孩兒,不過你是巫醫一族,不信,你摸摸後背脊梁中間,是不是有一對小小的翅膀?“
珠兒依言摸了摸,疑惑地點點頭。
桃姬咳嗽了一聲:”打開它,用心念打開翅膀。“
月色下,珠兒凝神冥想,一對翅膀至她身後緩緩打開,閃爍出無比奪目的銀色光華!
桃姬似乎吃了一驚,隨即驚喜道:”珠兒,我的珠兒,居然是銀翼巫醫!“說完這些,她似乎更加無力,幹脆仰麵躺於地上:”母親遭此天劫,不能再庇佑我的珠兒了,“說著,她從懷中摸出一枚係著紅色絲繩,馨香撲鼻的木片,上麵篆刻著一些奇怪的銘文,”珠兒,來,戴著它,從這裏一直往西,你會看見一條白玉河,再往東,穿過密密的深林,那裏有一條半紅半碧的河流。“
珠兒輕輕抱緊桃姬,桃姬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接著說:”那是一條逆流之河,不過隻有玉修者才可以啟動它。你循著流水飛上山頂,那裏,是我樹人族的聚集之地,你把這個拿給他們看,他們會護佑你的。“
珠兒癟癟嘴:”不,我不要離開母親!“她緊緊抱著桃姬,眼淚弄濕了滿襟。
”自從豎目族霸占了琢璞大陸,他們到處追殺巫醫一族,母親也是舍不得珠兒的,可是,可是如今母親便要幻化為樹體進入休眠,我的珠兒還這樣小,誰來照顧你呢?“桃姬苦澀地搖了搖頭,看看腳下,那裏,她的雙腿已經開始化為樹根狀,深深紮入泥土。
”母親,與珠兒一起回樹人族,好嗎?“珠兒仍然不肯撒手。
”珠兒,母親不能離開這裏,“桃姬輕輕環視了一下這破敗的院落,似有無限依戀。”你知道的,母親最愛的是你,但還有一個母親愛著的人,他的鮮血,留在母親腳下這片土地之上,母親,哪裏也不去了,母親要守著這片土地……“
珠兒的眼淚吧啦吧啦不停掉著,桃姬舉手輕輕幫她擦拭著:”勇敢些,我的珠兒,你總是要長大的,有一天也會需要獨自麵對這個世界,“桃姬說著也垂下淚來,”但是,珠兒要切記,隻能在最需要的時候,方能開啟羽翼,千萬不要讓豎目族知道了你是巫醫一族!“
桃姬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她拚盡最後一絲氣力重複道:”先往西,看到白玉河,再往東,找到逆流之河……“轉瞬,桃姬已然化為一棵大樹,樹幹焦黑,枝葉無力地耷拉下來。
”母親!“珠兒緊緊抱著大樹,久久不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