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父子趕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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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時分,各房都按部就班回去睡覺,古代沒有電視網絡,娛樂huó dòng及其匱乏,農家更是天已落黑便上床睡覺,既省了燈油又為來日勞作養足了精神。

    但是蕭秋寒自家的小屋裏此時卻透出亮光,幾隻鬆明燃起熊熊火焰,將這草屋照的燈火通明,那是母親鄭氏白日從老鬆樹上砍下粗枝,鬆脂肥厚,頗耐燃燒,劈成細條便可用於照明,古時山民多用此法。

    鬆脂燃燒讓整個小屋都沉浸在氤氳的鬆香之中,蕭秋寒呼吸這淡然的清香,居然有一種親近叢林皈依自然之感。

    母親鄭氏正手腳並用,操作著一副陳舊古老的織布機,灰白色的棉線經緯交錯,飛織交錯,一匹粗糙柔軟的棉布漸漸成形,隻是這效率實在幾近原始,而且極耗體力,與後世的織布機簡直是雲壤之別,父親也忙著繞線團、剪線頭,幫母親打下手。他們如此日夜拚命,也是因為欠了那二十兩銀子的巨款,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雖然蕭秋寒是穿越者,但是靈魂融合之後,保留了原來的記憶和情感,對父親和母親如此辛勞頗為心疼。正好機會來了,明日他打算跟隨父親一起去集市,尋找幾乎將那些土鹽出手,換回一些銀子,補貼家用。

    “爹,娘,你們看這是什麽?”蕭秋寒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布袋拿出翻看,遞到他們麵前。

    “是鹽……”鄭氏目光一閃,驚異地問道,“這一小布袋怕有一斤來重,你從哪兒弄來的?”

    “自己熬製的!”蕭秋寒淡然回答。

    “自己熬的?”

    蕭父雙眼瞪大,盯著那在燈光之下閃亮晶瑩的鹽粒,情不自禁伸手拈了幾顆鹽粒放在口中嚐了一下,鹹!這讓他愈加吃驚的咂舌不已,無法平靜,用無法置信的目光打量著兒子,說道:“據我所知,熬鹽多是沿海以海水為鹵,煮水得鹽,在內地也有鹽礦,需要鑽進取鹵,熬煮成鹽,我實在不明白你一個十歲孩童如何能熬製出鹽來……”

    蕭秋寒早料到父親會由此疑問,便坦然而道:“爹、娘,半月前在高府陪伴公子,偶然從一本古書上看到一種刮土熬鹽之法,雖然孩兒不識字,但是此法卻配有詳細的圖畫,即便是孩童一看便懂,所以這幾日便偷偷按照此法試了幾回,果然熬製土鹽二十多斤……”

    蕭父和鄭氏像是聽戲文一般,麵麵相覷,雖然半信半疑,但是他們都是不識字的白丁,兒子既然說是書上記載的古法,那就是真的了。

    接著蕭秋寒又將如何刮土、製鹵、熬煮、撈鹽等步驟一一詳細講解給他們,二人都是久慣勞作之人,雖然不明白其中原理,但是這步驟一聽之下便知道如何操作,當下牢牢記在腦中。

    “爹,明日趕集,我想跟你一去,將這幾十斤土鹽出手,換成銀錢,以解燃眉之急!”蕭秋寒說道。

    蕭父點點頭同意了,心中卻還難以抑製激動,學會了熬製土鹽之法,以後就多了一條生財之道,這日子何愁不能愈加紅火?

    蕭父和鄭氏懷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趁著鬆明照耀的燈火,愈加幹勁十足地織著布,這邊mèi mèi蕭露兒一手抱著小狗“花瓣”,一手摟著小墨猴,逗著不停,嘴上還央求著說:“哥哥,你上次給我講的小紅帽很好聽,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好吧,就給你講一個白雪公主吧……”

    ……

    翌日清晨,蕭家眾人匆匆吃了簡單的早飯,便各自忙碌,蕭父將編製的竹器、草席、雞蛋等物品都搬上一輛破牛車,蕭秋寒則早已將裝著土鹽的布袋藏在一個竹簍之中,掩在一堆竹器之下,二伯父和大堂兄皆穿著一身幹淨的儒衫,背著一個舊書簍,一齊坐在牛車之上,因為社學正好靠近龍門鄉集,平日裏大堂兄都是步行去讀書,今天正好搭個順風車。

    蕭父牽來家裏那頭老水牛,套上車轅,自己坐在前麵平板上,猛一揚鞭,老牛便拉著破車便吱吱悠悠地動了。山路曲折坎坷,牛車一路歪歪扭扭,顛簸前行,遇到陡坡蕭秋寒等人還要下來推車,速度與步行相差無幾,但是卻免去了跋涉負重之苦。

    十幾裏的山路走了一個時辰便到了龍門鄉集市,集市坐落灌河岸邊的一條支流渡口邊緣,四周依然是連綿群山,龍門鄉隻是群山環繞之中的一個窮僻小鄉,要徹底走出大山包圍,還要整整走上一天的山路,橫穿四個山鄉的路程,才能到達商城縣城。

    遠遠望去兩排店鋪沿岸逶迤排開,如長龍一般,足有數裏之長,店鋪多是青磚灰瓦,亦有土坯草房,門前都掛著招牌幌子,客棧、酒家、醫館、米店、布店、雜貨等一應俱全,走進了便聽得此起彼伏的吆喝叫賣之聲,行人漸漸稠密起來,這雖然隻是偏居一隅的鄉野小集,但卻是整個山鄉的交易、文化中心,是蕭秋寒穿越大明以來,初見的繁華之地。

    蕭父將老牛停在街口,順手將韁繩拴在一顆大柳樹上,扯了幾把青草任它咀嚼。此時街兩旁的空地上擺滿了攤位,都是周圍趕集的山民將自家的特產、山貨等運到集市上交易,他們大多荊釵束發,短褐穿結,腳踩麻鞋,麵若古銅,一副久慣勞作的淳樸農人打扮。

    蕭秋寒掃了一眼,攤位上貨物頗豐,品類繁多,茶葉、中藥、野味、毛皮、野禽、農具等物,蕭父也在路邊尋了一塊空地,將竹器草席等物一一擺上,期望有所收獲。

    龍門鄉社學距集市半裏開外,背山麵河,遠遠望去乃是一個青磚灰瓦的兩進院落,掩映在蒼山綠樹之間,倒有幾分清幽靜謐,是個讀書的自在逍遙處,想起明日自己便可進入內中讀書,蕭秋寒便莫名地興奮。

    大堂兄自顧背起書簍去社學上課,二伯父則背著雙手在街上巡弋,父子二人那一身方巾儒衫的行頭,與滿街雙腳染泥的山民相比,簡直有些衣冠楚楚的派頭。

    “啊,這不是陳掌櫃嗎……”

    “哎呦,王店主,真是別來無恙!”

    二伯父曾經在這集鎮上做過賬房先生,自然對這裏極為熟悉,卻大搖大擺地徑直走到街心,見人就自來熟地笑容滿麵,朝這個店家拱手,朝那個掌櫃作揖,稱兄道弟,一副混的如魚得水的神態。

    “久違,久違……”

    眾人紛紛虛意迎合,臉色冷淡,轉身便是滿臉鄙夷,整條街上誰不知道他蕭大海的破事?挖主家牆角,監守自盜!這種誠信破產之人,早已臭名昭著,可憐二伯父依然恬不知恥地招搖過市,感覺自我良好,優哉遊哉!

    蕭父暗自搖頭,也不指望二伯父幫忙,便在路邊扯了一把幹草墊在屁股底下守著攤子。蕭秋寒心中惦念著如何將那些土鹽出手,如果擺在路邊光明正大的叫賣,隻要壓dī jià格,自然會很快售罄,但是那樣風險極大,大明朝鹽可是官府zhuān mài,若是被巡市的差役發現,那可是販賣私鹽的重罪!

    “爹,我到前邊鹽鋪看看,順便想辦法將這些鹽變現!”蕭秋寒低聲對父親說。

    “這……行嗎?還是我跟你一去!”蕭父老實巴交,從沒幹過投機取巧的事情,而且讓一個十歲孩子幹這種危險事情,讓他極不放心。

    “爹,你放心好了!這種販賣私鹽的事情,小孩來做反而更安全,也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和懷疑!”蕭秋寒笑道,極力打消父親心中的疑慮。

    蕭父遲疑了一番,又吩咐了幾句,才點頭答應,蕭秋寒便提起裝著土鹽的竹筐,向街中心走去。

    穿過絡繹不絕的人群,蕭秋寒走了四五百米,便見前方一個不起眼的鋪麵掛著一個鬥大的幌子,上書一個繁體的“鹽”字,便抬腳走了進去,裏麵頗為清冷,櫃台之後擺滿半人來高的木桶,裏麵就是雪花一般的精鹽,一個身穿交領右衽青布袍的精瘦男子端坐櫃台,正劈裏啪啦地打算盤,見有人進來,略微抬眼掃了一眼,見是滿身打著補丁的孩子,便未搭理。

    “店家,你這鹽作何價格?”蕭秋寒上前問道。

    “上鹽一百四十文,中鹽八十文,下鹽五十文。”那精瘦男子語調生硬地懶聲說道,一副愛買不買的姿態,鹽乃生存必須之物,再窮再富你也得吃鹽,因此能開鹽店都是財大氣粗。

    “店家,你這店裏收購鹽嗎?”蕭秋寒故作一副孩子的生澀怯懦神色,臉上浮起憨厚的笑容,一副未見世麵土包子形象。

    “我沒聽錯?我這裏是賣鹽的店鋪,不是什麽破爛醃臢貨都收購的雜貨鋪!去去,小娃娃,到別處玩耍去,別妨礙本店做生意……”那店家滿頭霧水,眉頭皺得跟腳踩過狗屎一般,連連擺手,要將蕭秋寒轟出店外。

    “店家,你還是先看看再說不遲……”蕭秋寒依然一副淳樸憨笑,不慌不忙從竹簍的布袋中抓了一把土鹽放在櫃台上,他以前世久曆guān chǎng的察言觀色本領,無需使用讀心術,便一眼拿準了此人是個唯利是圖之徒,隻要讓他見到有利可圖,必然趨之若鶩。

    果然,那店家掃了一眼櫃台上的鹽粒,目光便是一頓,憑他久營鹽店的經驗,這種色澤暗灰色,顆粒略微粗糙之鹽並非沿海地區所產的海鹽,也非內陸的井鹽,很可能是礦物形成的岩鹽。不禁伸手沾了,放在舌尖上一嚐,又飛快瞄了一眼藏在竹簍,估摸著裏麵藏有幾十斤鹽,不由得心中大動,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原來這鹽店隻是縣城的一家分號,他也隻不過是替主家打理,每月拿著固定的薪俸,倘若將這些鹽以下等價收入,摻在上等鹽之中賣出,每斤差價是九十文,幾十斤鹽便能多賺好幾兩銀子!而且這些錢無需入賬,全都落入自己的私囊,頂上自己一兩個月的薪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