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賣鹽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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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此,那店家不動聲色,故作高深地說道:“在下做這鹽店十年有餘,可謂遍嚐天下鹽味,隻需用舌尖這麽一舔,就能說出其品類和產地!你這鹽味道澀中略苦,口感和品相都差了很多,想必是礦石之中采集的岩鹽?”

    蕭秋寒將他的神情看在眼中,早將他的心思揣摩個透,既然你說是岩鹽那就是岩鹽吧,便憨厚一笑說:“掌櫃真乃神眼,不同凡響!果然是岩鹽!小兒家貧,偶然在曠野之中發現,故采集補貼家用。”

    “看你這孩子攀山涉水,著實可憐,那我就發一回善心!”店家一副悲天憫人,勉為其難的神情說道,“按品相,這岩鹽隻能算作下下之等,就按下等鹽價作半,二十五文一斤,如何!”

    真是個黑心店主,蕭秋寒內心冷哼,卻憨聲憨氣地回道:“五十文!”

    “二十五文!不賣滾蛋!”掌櫃老臉一橫,故作動怒地說道,這孩子嗎,一誆二騙三恐嚇,還不好欺負?

    “出門我爹有交代,少了五十文不賣!”蕭秋寒一副愣頭愣腦的摸樣,提起竹簍就往門外走去,一副此住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架勢。

    “嘿!你還一嘴咬個狗屎橛子,給個雞腿都不換了!真是個愣頭青!”眼看蕭秋寒梗著脖子要走出門外,一筆橫財要付之東流,店家心裏雖惱,卻不得牙疼一般地喊道:“小子,回來!一五十文就五十文,依你!”

    很快過了稱,總共土鹽二十八斤,得錢一千四百文,那店家一邊數著錢,一邊心裏盤算著自己可以從中賺取多少外快。

    論品質這土鹽的確比下等鹽還還要略差一些,能賣到下等鹽價已是十分可觀了,至於店家以次充好,賺取差價,自肥私囊,蕭秋寒明白凡事不能太貪,雙方利益均沾,各有所得,這樣才能做長遠生意。

    蕭秋寒將一堆銅錢裝進布袋,依舊扔進竹簍,那店家早已換了一副笑臉,自然不會放過這條斂財之道,原本精瘦的臉皮都堆聳得如惡性腫瘤一般,和氣地說道:“小兄弟,這種岩鹽的礦石你家裏還多嗎?本店可以大量收購,價格嗎,量大從優,絕不會虧了你……”

    “產鹽的礦石可不是遍地都是,若是日後運氣好能再碰到,自然會首先考慮賣給貴店!”蕭秋寒一邊提起竹簍往外走,一邊憨聲說道,店家本想套這孩子幾句,不料對方守口如瓶滴水不漏,不禁失望。

    蕭秋寒回借口到的攤位上,蕭父小心打開布袋,摸著裏麵沉甸甸泛著黃光的銅錢,雙手都在顫抖,兌換銀子這可差不多一兩半的銀子,抵得上莊戶人家在豐收之年大半載的收成,這讓蕭父簡直不敢想象,怪不得天下和鹽字沾邊的都富得流油!

    “這熬製土鹽之法,讓黃土生成金,真是了不得,日後要好好利用!”蕭父咧嘴一笑,憨厚的臉上滿是喜悅之情,看向兒子的神情愈加欽佩和憐愛。

    此時攤位上生意清冷,少有人光顧,即便有人光顧,詢問價格之後搖頭走開。顯然蕭父生性憨厚,久務農桑,地裏刨食慣了,出來做買賣卻猶如隔山,連最基本的技巧都沒有,蕭秋寒一旁看得心急,便道:“爹,賣東西不能如你這般悶頭一聲不吭,你得學會吸引行人,討價還價,那樣才能把東西賣出去!”

    “咋個吸引人,又咋討價還價?”蕭父吞了口唾沫,憨厚的臉上麵露窘色。

    “你看我的!”

    蕭秋寒說話間,雙手叉腰,站在攤子前,豁出嗓子學著後世那些路邊商販的口吻吆喝道:“嘿,過來看過來瞧,我家的竹器真是好,雖然不是傳jiā bǎo,家家戶戶離不了,結實耐用又牢靠,三年五年都不破……”

    說著蕭秋寒順手提起一個竹筐,狠狠摔在地上,竹筐瞬間從地上彈跳而起,接著他又暗控腳力,狠狠在上頭踩了兩腳,那竹筐毫發無損,彈性十足。

    周圍的行人頓時被他這番別開生麵的吆喝和舉動所吸引了,紛紛投來奇異目光,連連讚歎這竹筐結實。

    蕭秋寒趁熱打鐵,又衝眾人吆喝道:“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本鋪器物虧本甩賣,不論大小統統十文!挑啥啥十文,買啥啥十文,隨便挑,隨便選,原價二十文三十文的,現在全場賣十文!十文錢買不了吃虧,十文錢,你買不了上當!十文錢,又不多,買不了房子買不了車,去不了美國到不了莫斯科!十文錢真不貴,不用回家開個家庭會,十文錢不白花,一年四季全用它……”

    路人個個詫異,一時皆被這稀奇古怪的吆喝聲逗得咧嘴而笑,各色販夫走卒的吆喝之聲他們聽得多了,卻從未見過這麽一個孩子口角如此利索,叫賣聲如此標新立異,霎時都如看戲一般興奮地圍攏過來,更多的人是被全場十文的價格所吸引。

    就連蕭父也雙眼地圓睜,吃驚得如同不認識自己兒子一般,他到底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不明白兒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忍不住扯了一把兒子,壓低聲音說道:“這都是十幾文、二十文的東西,這樣虧大了……”

    這聲音不大,但是在場之人聽得清清楚楚,更是勾得這些鬥米小民貪占小便宜的心思蠢蠢欲動,即便家裏缺這些東西,也想趁此買一兩件回去,留著日後有的是用處。

    蕭秋寒將眾人的心思揣摩個透,便順手一把扯住站在最前邊的一個敦實漢子,不由分說便將一卷草席塞在他手裏,咧嘴一笑說:“大哥買了送大嫂,大嫂高新興地不得了,高高興興買回家,就像送給嫂子一朵玫瑰花……”

    那漢子草席在手,猛一愣神,便聽有人戲謔道:“這草席結實耐用,買回去墊床,夜裏跟你媳婦拚命折騰,便是蹬倒了牆,蹦塌了床,這席子都不壞!保準你媳婦滿意……”

    周圍一陣哄笑,那漢子倒是倒是嘿嘿憨笑,露出一口粗大黃牙,頗為豪爽地掏出十個大子兒,放在蕭秋寒手中,咧嘴說:“小兄弟,借你吉言,就當給俺媳婦買了玫瑰花了!”雖然這漢子不知道玫瑰花是何物,就算是討個好彩頭了。

    這時候眾人皆是紛紛出手,挑挑揀揀,不過半個時辰攤上的幾十件竹器物件被陸續售罄,蕭父點驗銅錢,一共得錢四百八十文,這個收獲讓他頗為意外。

    “可惜,東西賣的太便宜了!”蕭父砸吧嘴,略微惋惜地說道。

    見父親老子還沒拐過彎,蕭秋寒笑著解釋道:“這叫薄利多銷,占的是數量優勢,賣的越多,賺的就越多!雖然每件東西平攤下來少賺了三五文,但是咱們半日賣出四十多件,恐怕你半年都賣不出這個數量,這個賬算下來,還是合算的……”

    蕭父一拍自己的榆木腦袋,有種撥開雲霧見日的恍然之感,笑著說:“若在以前趕集擺攤,一日下來能賣出三五件竹器,有幾十文進項已經不錯了!再說這竹器草席都是就地取材,略廢功夫編製,不去成本,能賣一文賺一文……”

    二人正說著話,便見二伯父從集市上遊蕩了一圈,反剪雙手閑庭信步而來,遠遠便一副怨天尤人口吻,以手指天,憤然歎息道:“老天啊,如今真是人心不古,世風日下,這滿街之人都是勢利眼,狗眼看人低,趨炎附勢,媚上賤貧,想我堂堂一個飽學詩書之士,想謀一個體麵生計,居然遭遇嗤之以鼻冷眼瞠目,可歎可恨英雄無用武之地……”

    蕭秋寒父子聞言麵麵相覷,隻覺牙根陡然湧起一股煞人的惡酸,幾乎酸掉二牙保不住大牙的危險,蕭父搖頭勸道:“大兄,你有此怨天嗟歎的時間,還不如幹些實在的事情!”

    二伯父臉色一僵,梗起脖子有些不屑地爭辯道:“難道要我如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一般招搖過市混營生,丟人讀書人臉麵是小,辱沒孔聖人教誨卻茲事體大……”

    對二伯父拈不輕拿不重,還以讀書人自詡的窮清高,蕭秋寒終於忍無可忍了,好不留情地挖苦道:“古語有曰,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廉恥!聖人也雲,民以食為天!二伯父既讀聖賢書,難道沒聽過?你連基本的謀生技能都沒有,飯都吃不飽,還有何資格奢談之乎者也?孔聖人是教誨你學做聖賢,可沒有教誨你讀書讀成五穀不分的傻子,四體不勤的殘廢,最後活活餓死吧!”

    “你……”

    這話語如刀似刺,活生生要刮掉二伯臉上幾層老繭皮,頓時窘得臉色漲紅,隻從耳根紅到脖子根,平白受了侄兒一陣挖骨挑刺般的奚落,心中又氣又羞,又憤又驚,更是吃驚這個昔日三麵磨盤壓不出一個響屁的榆木腦袋,何變得如此靈光,而且半邊書未曾讀過,如何知曉這多掌故,且句句口齒伶俐擲地有聲!一時讓他搜腸刮肚,翻騰腸子裏的那點墨水,居然讓他啞口無言,無從反駁!

    “好歹我也是你親伯父,你怎好如此此言不遜,目無尊長?”二伯父如同一口氣屙屎沒有屙幹淨似地,憋了半響,才指著蕭秋寒痛心疾首地斥道。

    “為長不尊,為幼不敬!若要別人敬重,自己就要有個長著的風範!”蕭秋寒毫不留情地說道。

    “強詞奪理!”二伯父惱得七竅生煙,臉色霎時如狗爪子刨得一般難看,但自忖昧了良心做事虧了心,隻得將一肚子心火窩下,那感覺如同吃了一口餿飯一般,嗆在喉嚨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也便故作大度地悻然說道:“宰相肚子能撐船,大人不跟小孩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