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武功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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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一文錢嗎?秦於厲財大氣粗,丟出幾文錢在桌子上,轉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癡如醉眉飛色舞地看起來。
“還有誰要看,隻要一文錢啦!”高步蟾居然在講堂內厚顏無恥地吆喝起生意來了。
十歲上下的孩童正是對性懵懂未懂的時候,其他十幾個同窗經高步蟾這麽一攛掇鼓動,都被這新奇玩意勾起好奇心,紛紛掏錢,在秦於厲身旁圍成一圈,削尖了腦袋一頁頁翻看,沒翻一頁看到精彩新奇處,皆有人嘖嘖稱奇,然後便是一陣猥瑣不堪的嬉笑。
蕭秋寒心如止水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見高步蟾洋洋自得地數著銅錢,不禁暗自搖頭,這個熊孩子讀書是個拿木棍都戳不通的囫圇貨,但斂財卻有幾分天分,日後也是個錢窟窿眼裏翻跟鬥的主。
“你們知道嗎,這畫冊是偷我爹的!”高步蟾數完錢,又湊到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群跟前,一手指著畫冊,一手叉腰洋洋自得地說,“你們是不知道,我爹每每跟我二娘(小妾)同房,就偷看這本畫冊,而且看的津津有味廢寢忘食,而且看完之後,他們還擺出各種怪異的姿勢和動作,我爹經常拿自己尿尿的東西,狠狠地捅我二娘的屁股,我二娘就痛的哇哇亂叫,折騰得滿身大汗……我當時就奇了怪了,心想著這畫冊到底有多好看,藏著啥秘密,難道這是啥武功秘籍不成?便趁他們不在,將畫冊偷了出來……這才明白他們二人擺出的各種動作,都是從這畫冊上學來的……”
偏偏旁邊一個小師弟木訥不明人事,狠吸了一下鼻涕,湊到秦於厲跟前,笑嘻嘻地認真說道:“秦師兄,這畫冊既是一本武林秘籍,要不咱倆也照著上麵的法子一起練習一番,說不定能成為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大俠,比窩在這裏日日念這枯燥的詩雲子曰強多了……”
“我呸!”
秦於厲對男女曖昧之事,已然朦朧可知,聞言頓時臉都綠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用手點著那木訥師弟的鼻梁,翻著白眼罵道:“這雙眼睛隻當是狗**,讓狗尾巴毛遮住了不成?沒看見這書冊上畫的都是男人和女人才能練習,你倒是說說男人和男人如何個練法……你這腦殼就是拿錘砸都不開花的石疙瘩!”
“是啊,秦師兄此言有理,一語中的!要練習也是找個女人試試才是……”
眾孩童皆是滿臉豁然開朗之色,一副看參透世間真理的自豪神情,認真地附和道。
蕭秋寒差點眼珠子掉地上,忍俊不禁,真是好奇害死貓,這春宮圖真是害人匪淺,幸好這大明學堂沒有女子,若不然這群無法無天、熊性十足的熊孩子還不知幹出何等荒唐的事情來。
“夫子來了!”
正當眾人如癡如醉沉浸在春宮圖的無窮樂趣之中的時候,不知誰冷不丁喊了一聲
眾人皆是一驚,瞬間作鳥獸散,一時雞飛狗跳,都撒丫子跑到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
袁司道大步從走廊上跨進講堂,目光淩厲地掃了一圈,頓時整個講堂鴉雀無聲,見所有人都在裝模作樣地抄寫經文,不由得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和老夫耍花招,還嫩著點!
“把抄寫的千字文都放在桌上,我要一一檢查!”
袁司道拿起戒尺走下講案,在講堂的內踱著方步,洪亮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威嚴,尤其那拿戒尺的動作威懾力巨大。這讓所有人臉色不堪,一顆心都突突地亂跳,剛才都擠破腦袋看春宮圖,二十遍千字文都還沒寫完呢?
咦?這是啥東西!
袁司道正踱著步子,腳下猛然踩住一物,詫異地低頭一看,居然是一本畫冊!他彎腰伸手撿起,隻在那封麵上掃了一眼,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啥玩意,春宮圖?袁司道一雙三角眼瞪得如牛卵子般大小,順手翻了幾頁,一張臉頓時如揉爛的狗皮膏藥,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眸中閃爍著衝天的怒火和不可思議的痛惜之色。
這堂堂社學,聖潔之地,那來的春宮圖?
所有人的心霎時都像被一個無形的拳頭捏住了,懸到了半空,尤其是高步蟾臉色更是如喪考妣,欲哭無淚,手心都沁出汗來。那畫冊是剛才眾人慌亂之中撞翻在地上的,高步蟾原本想撿回來,可是偏偏夫子這時已經走進講堂,他哪裏還敢妄動,隻得祈禱上天保佑,結果上天不但沒保佑他,還出賣了他!
“這畫冊是誰的?”
袁司道氣得渾身顫抖,高舉畫冊厲聲喝問,聲音震得整個講堂嗡嗡作響,就連他頷下胡須都橫飛了起來。
講堂內所有學子大氣不敢出,都低頭伏在書案上,無言的沉默,一片寂靜。
“堂堂社學,傳道授業的純潔之地,如何有這等**之物?是誰帶進來的?簡直是褻瀆聖人,玷汙學堂!所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爾等小小年紀,就心術不正,tōu kuī禁物,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袁司道痛心疾首,須眉戟張,越說越激動,最後咬牙直接將那畫冊撕得粉碎,狠狠踩在腳下。
蕭秋寒隻道可惜,印刷如此精美的春宮圖可是價值不菲,轉眼便讓這老學究報銷了,若是傳至後世那可是價值連城的文物。
“秦於厲,這畫冊可是你的?”袁司道目光如電地盯著秦於厲,厲聲問道。
“冤枉啊,夫子!給弟子十個膽子也不敢將見不得人的東西帶來?”秦於厲打了寒顫,嘴上卻是極其麻利地辯解。
“這畫冊就掉在你書案旁邊,不是你的,是誰的?”
“弟子剛才一直專心抄寫經文,確實不知道?”
秦於厲滿臉無辜,幹巴巴地辯解。他可不傻,自己一旦檢舉畫冊是高步蟾的,對方一定反過來揭發他看過畫冊,夫子照樣不會放過他,早課挨打的手掌現在還腫得老高呢,現在隻能鴨子死了——嘴硬!
袁司道麵色陰沉,橫著三角眼冷哼一聲,又轉身質問了其他幾個學童,結果都說不知道。
“執迷不悟,不思悔改!既然如此,那早課就不必上了,全都在院中罰跪!”
袁司道黑黢黢的老臉上青筋暴突,揚起手中戒尺狠狠劈在講案之上,發出霹靂之聲,不好好懲罰懲罰他們,簡直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
所有人都麵朝孔子塑像跪在院子之外,意在向祖師爺孔聖人思過悔悟,接受懲罰,這種懲罰要比挨戒尺打手心要嚴厲得多。此時正是**氣,驕陽高懸,日頭雖沒有三伏天如針似刺的狠毒,但照在身上也是**辣的,讓人焦躁難受,再加上地下全是砂石地麵,坑窪不平,跪在上麵膝蓋立刻硌得生痛,不消多時各人都紅頭脹臉,出了一身臭汗,儒衫都前心貼後背地黏在肉上。
蕭秋寒跪在最後麵,不到一刻鍾便被曬得頭昏腦漲,遍體如火,心中暗暗叫苦,所幸此時院子外的參天古柏泄下一襲陰涼,正好投在數尺開外的距離,蕭秋寒偷睨一眼,見夫子回書齋泡茶,悄悄挪到樹蔭之下,頓覺渾身清涼如水。
如此日光流轉,蕭秋寒便跟著樹蔭偷偷挪動,別的學子皆是瞪大雙眼盯著他,驚愕腹誹不已,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私自挪動到樹蔭下,這可是罪加一等啊!
他們心中雖羨慕,卻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跪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大家都渾身冒油,如烤熟了一般,外焦裏嫩,終於苦撐不住了。
“高步蟾,都是你招惹的禍事,讓我們也跟著遭殃……”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花了一文錢,就隻看了一眼,真是虧大了……高步蟾,還不快還我錢!”
有幾個學子終於忍無可忍,見夫子不在場,早憋了一肚子火,指著高步蟾低聲埋怨道。
“一點都不錯!高步蟾你就是根攪屎棍子,若不是你將那邪乎玩意帶進社學,我們也不會被罰跪!老子真是放屁砸腳後跟,手心被抽成大饅頭,現在又要曬成臘肉幹,倒了血黴!”秦於厲抹著額頭的汗珠,齜牙咧嘴地拉出一副狗臉,裝腔作勢地說道。
麵對千夫所指,高步蟾愈加不受用了,瞪著小眼睛便反唇相譏地說:“喲,瞧你們這副德行,剛才還個個巴心巴肺地看那春宮圖,要我說——你們就是一群忘恩負義吃屎的狗!丟一泡屎在地上,剛才個個都趨之若鶩,削尖了腦袋搶著吃,吃完擦擦嘴,轉身一變就又人五人六的了,裝出一副正人君子,正氣凜然的嘴臉!”
跪在後頭的蕭秋寒聞言不覺嗤笑,這熊孩子幹正事不行,損人卻有幾招,說出的話粗俗難聽,卻如刀子刮在眾人臉上,入骨三分,讓人明明心肝都憋出血來,卻偏偏無言以對。
站在書齋窗戶後麵的老夫子袁司道冷峭的麵孔扯出一絲竊笑,這與他素來不苟言笑,嚴肅深沉的氣質大相徑庭,這群兔崽子跟老夫鬥心機,現在撐不住不打自招了吧!
從這群孩子身上,他仿佛看到這自己兒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