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又學了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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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知縣見縣丞劉遵和神態如此誇張,不由皺起眉頭,喝一杯至於如此大驚小怪,有那麽好喝嗎?那興奮享受的勁頭跟大猩猩日了母猴一般舒爽,在欽差大rén miàn前也不曉得矜持,失了體統!

    “劉縣丞,在商城縣內還有什麽酒比佛陀醉更好?你喝的是玉液瓊漿還是十全大補膏,竟如此大驚小怪?”吳知縣冷聲嗤笑,不悅地責備道。

    “縣尊一嚐便知!”縣丞劉遵和親手斟了一杯遞過去,嘻嘻一笑說道。

    吳知縣眉頭皺的愈加難看,臉上洋溢著不屑的譏笑,十分鄙夷地接過酒杯,極不情願地放在唇邊聞了聞。

    嗯?

    吳知縣目光微微閃爍,一股說不出的芬芳撲鼻,馨香濃鬱,令人生心曠神怡,毛孔突張!讓他忍不住抿了一小口,就這小口,讓他臉上譏笑凝固了!

    這酒入喉綿柔,如一股清泉淌過,帶著絲絲清涼、甘甜、微辣,從嗓子到心口眼,將渾身五髒六腑、十萬個毛孔都淋漓盡致地滋潤了一遍!

    吳知縣一口喝幹剩下的酒,口中餘香繚繞,回味悠長,連綿不絕,令他神清氣爽,臉上也瞬間舒展出笑容,情不自禁地讚道:“還真是人間的玉液瓊漿!比之佛陀醉勝百倍不止!咦,這麽好的酒我以前怎麽沒喝過?”

    “一定是萬家萬盛酒坊才研製的新品!”劉縣丞說道。

    坐在上首的曹吉祥,雙手一直在兩個美姬身上穿梭遊走,樂不思蜀,見眾人神色如此誇張離譜,暗自冷笑,真是一群井底之蛙,鄉巴佬沒見過世麵!

    “什麽酒讓你們如此神魂顛倒?難道比皇宮大內進貢的禦酒還好?拿來我嚐嚐?”曹吉祥滿麵鄙視地說道。

    身旁的歌姬立刻伸出凝脂玉手端起酒杯,遞到到曹吉祥嘴邊,大太監滿臉猥瑣地大笑,一口吞了酒水。

    下一刻,曹吉祥萎靡不振的神色陡然一震,瞳孔爆閃出異彩,霍然站起身,神色激動。

    身旁的幾個妙齡美姬嚇了一跳,以為自己服侍不周,惹得欽差大人發怒,駭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好酒!好酒!吃酒隻應天上有,人間何曾幾度嚐?如此精品佳釀,就是皇宮大內的禦酒也不過如此爾!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倏爾,曹吉祥拍案叫絕,那雙一大一小的眸子透出幽黑深邃的光芒,愈加襯托出臉上的笑容狡詐陰險而喜怒無常。

    身為內官監宦官曹吉祥敢斷言,全國各地州府上貢的美酒名釀、大內禦酒坊釀造的禦酒、甚至大明朝的外幫屬國進貢的美釀,他也能偶爾蒙恩分潤嚐上一口半滴,但是口味能超過剛才那杯‘五糧液’的,實在沒有!

    曹吉祥內心震驚,這小小的窮山僻壤居然能產出如此絕世美釀,真是不敢相信!

    知縣吳唯庸、縣丞劉遵河等人見曹吉祥讚美此酒比皇宮禦酒還好,都是一愣,繼而便是爆發出各具特色的諂笑,伴隨著渾身的酒色之氣,這場景哪裏像是官宴,完全就是一群土匪聚餐罷了。

    “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吳知縣,沒想到你這窮山惡水小地方,居然產出如此稀世美酒!真是讓本差踏破鐵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曹吉祥靠在椅子上,突然正兒八經地端起架子說道。

    “都是托欽差大人之福!”吳知縣低眉順眼地說道。

    “本欽差決定,‘五糧液’列為禦用貢酒,每年選jí pǐn頭釀三千壇貢奉皇宮大內,不得有誤!”曹吉祥收斂了褻玩之色,正襟危坐,渾身透著一股高居宮闈、口線皇命的威嚴和傲慢。

    吳知縣聞言,又是一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話衝擊力太強了,讓吳知縣狂喜激動的不能自已,身體如同中風一般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再也顧不得朝廷禮法和文人尊嚴,雙膝一軟便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然後用激動的顫抖的聲音說道:“欽差大人聖明!商城本窮山惡水,地狹人貧,物產不豐,卑職等殫精竭慮,不能改變民生之艱苦,卑職每思及此,上不能報效皇恩,下不能撫恤黎民,實在心中有愧!如今本縣又添一件貢品進貢禦前,也算是卑職報效皇恩略盡一絲綿薄之力,實乃我縣民黎之萬幸,卑職之萬幸!”

    放眼整個幅員遼闊的大明,每年各地州府衙門為了彰顯政績,討好皇上,每年都挖空心思搜羅各色物什、特產、珍寶、奇玩入貢內宮,隨便選上一樣進貢便是莫大的榮耀和政績,全國有一千多個縣擠破腦袋爭搶機會,更多的州縣已然是空白。而如窮山僻壤的商城縣,不比物產豐富江南之地,原本毛尖茶“仰天雪碧”被列為貢品已經了不得了,現在“五糧液”又被列為禦酒,一貧瘠之縣忽然有兩樣貢品,一下子將天捅了大窟窿了!對於商城縣的官員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榮耀的和政績,頂他們辛辛苦苦老實本分苦熬十年的功勞,這意味著前途、名利、升遷,如何不讓人瘋狂?

    話說回來,皇家貢品,名為皇家采購,實為免費上貢,這貢的都是黎民血汗,民脂民膏,對當官的是天大的好事,對平民百姓卻是沉重的負擔,但是自古肉食者,誰去在意黎民的死活?

    縣丞、主簿、典史、巡檢四個官見縣尊跪地磕頭,也滿懷激動,呼啦一聲跪了下去,一起向曹吉祥跪拜,異口同聲說道:“謝欽差大人賞識!”

    這場麵頗為震撼力,讓正襟危坐的曹吉祥內心陡然一顫,眼部萎縮的神靜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帶動著半張臉的肌肉都劇烈抽搐起來!——他,一個內官監聲名不顯的小太監、宮內隨便一個人物都能將他如老鼠一樣踩死的小角色,居然有朝廷命官狗一樣的向他下跪,而且搖尾乞憐,感恩戴德!

    這就是權利!眼前這幾個官員,雖然品級都不高,但都是讀聖賢書、科舉正途出生清流之輩,是正兒八經朝廷官員誥身,知縣吳唯庸是進士出生,縣丞、主簿和典史都是舉人出生,他們向閹人下跪,一不符朝廷法度,二不符讀書人禮法和氣節!曹吉祥眯著一大一小眸子,發出灼灼的精芒,這是他第一次受到真正朝廷官員的跪拜,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比吃了仙丹還舒坦,十萬個毛孔都在得意的發笑!這就權利的滋味!

    看來讀書人所謂的骨氣、高風亮節都是一套虛偽的狗屁,人啊,在名利麵前,都是賤骨頭,就是狗那般凶殘的玩意,你扔給他一塊肉,它便向你搖尾乞憐,何況人這等複雜千變的東西?

    “啊呀……你們這是何故?都起來吧!都是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皇天,下跪父母,你們跪我一個五體殘缺之人,實在是受之不起啊……”

    曹吉祥嘴上哈哈大笑,端著架子,扯著嘴角慢條斯理地說道,眸中卻掠過無比的輕視。

    此時吳知縣等人這才站起身,臉上全是皆大歡喜之色,不存半絲羞恥。

    此時崇福樓一樓內,萬盛酒坊的老板萬施德親自押送一車“佛陀醉”到來,一進門崇福樓掌櫃的就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抹著額頭上的汗珠,哭喪一般地說:“哎呀,萬爺,你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平日裏急急如律令都請不動你的大駕,這會兒正等著你來就火呢!你說這算什麽事兒,這大的酒樓欽差大人正喝在興頭上沒酒了,……幸好我暫時用那鄉巴佬贈送的劣質酒應付了一陣……要不然縣尊大人這會兒可不得活剝了咱!”

    那萬施德五十上下,體態微胖,方鼻闊口,生就一副富貴相,身穿一件蘇綢道袍(不是專指道士穿的衣服,是一種交領右衽、琵琶大袖款式的長袍),袖口和交領都鑲嵌著金絲雲紋滾邊,頭戴一頂網紗東坡巾,十分得體,整個人氣質透著富貴而拘泥於庸俗之氣,他不但經營者偌大的萬盛酒坊,還兼營綢緞、糧米、食鹽生意,家資巨萬,是商城縣首屈一指的巨富。

    “你這是惡狗吃急屎!——欽差大人從宮裏來,什麽玉液瓊漿沒喝過?嚐著味不對,你死的更慘!”萬施德嗬嗬一笑,伸手順勢在那掌櫃脖子上一抹,嚇的他脖子猛一縮,臉都白了。

    “下頭是萬老板的嗎,樓上欽差大人和縣尊召見!”

    “正是鄙人,我這就來!”

    萬施德聞言心中猛地一顫,欽差大人召見我?不對啊,自己和欽差大人上輩子不親、這輩子不一百杆子打不著,怎麽突然召見自己?萬施德不知是福是禍,心中忐忑不已,臉上霎時泛出潮紅,一撩袍角幾乎是一溜小跑上樓,隔著門窗跪在地上納頭便拜:“草民萬施德,叩見欽差大人,縣尊大人!”

    等了半響,屋內居然毫無反應,他忍不住抬頭順著門縫朝裏頭瞧,隻見正中位置的仰躺著一個錦袍黃臉漢子,懷中正摟著兩個妙齡美姬,全都羅衫解去,那太監雙手握住羊脂玉般雄偉的峰丘,摩挲捫弄,這時那兩個美姬舉起酒杯,揚起天鵝玉頸,將酒傾倒在脖子上,晶瑩的酒液從玉頸處蜿蜒直往下淌,流過那細如凝脂的雪鋒之上,順著那珠圓玉潤的峰巔,一抹鮮紅匯成一條酒線,那大太監此時目露猥褻精芒,哈哈大笑,抬頭張嘴噙住那雪山峰巔鮮紅的小葡萄,正好接住吮吸那流下的美酒……

    “好,欽差大人真是喝的一口好酒!卑職等大開眼界……”座中吳知縣等人雙目放光,皆不忘奉承道。

    “這叫老君吃丹——飲精啜玉!”

    曹吉祥厚臉無恥地說道。

    萬施德跪在門外門外,看得眼都直了,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同時也嚇了一跳!我靠,這群道貌岸然的官爺真是比自己還會玩,大庭廣眾下裏人模狗樣、仁義道德,背地裏乃是一群禽獸!自己雖然腰纏萬貫,什麽聲色犬馬的花樣沒玩過,但是更這死太監一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今日又學了一招,日後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