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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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澤川騎著瘦馬回到家中,將馬車停下。

    他的家,可絕不像他穿的那麽樸實。

    三進的屋子,外麵看起來牆皮脫落,老舊不堪,內部竟然極盡奢華,皮草鋪地,麝香環繞。

    他剛一回來,就有一年輕美婦,麵色焦急,急匆匆跑來問道:“怎麽樣?”

    胡澤川話都沒說一句,一臉嫌棄地脫下身上的麻布衣服,換上一身絲綢睡袍,捏捏那中年美婦的翹臀,說道:“人,是死了。”

    年輕美婦這才鬆口氣,輕輕平複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波濤,感受著身後那鬆弛有度的手掌,語氣還帶著點嬌嗔說道:“越大越調皮了,連你小媽都調戲了。”

    “我爹死了,你也就不用擔心了吧,”胡澤川麵色陰沉如墨,冷冷地看著這女子,語氣如同屠夫的刀,冷的嚇人,“你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吧。”

    那美婦人鳳眸一翹,萬種風情蘊含其中,她嬌滴滴捂嘴一笑,扭著柳腰擺動著身子挪開胡澤川那陰冷的氣息,笑道:“怎麽,我胡大公子後悔了?”

    她走到後麵的一個胡椅上盤腿坐下,兩條修長的肢體盤在一起,如同一條帶著劇毒的蛇,正吐著鮮紅色的信子,“那可晚了呦,人頭都落地了。”

    “我胡澤川什麽時候做過自己後悔的事情,”他搖搖頭,“我是心疼我爹,怎麽臨到末了了娶了你這麽一個妖精,半輩子的英明都毀在你手裏了。”

    “哈哈哈,”那女子笑道:“你爹爹可是老當力壯了,當日奴家不過是來你們家借宿一晚,那火冒三丈的,奴家可是好幾日吃不消呢。”

    胡澤川皺眉道:“不說這些了,你確定我爹一死,河口這邊,就是我胡家的天下了?”

    “那可不?”女子笑道:“河口這地兒可不大,說到底了也不過就是胡家和魏家兩家而已,魏家控著官河的河脈,胡家控著這東邊的良田,井水不犯河水的,除了挑事以外,你們還能有什麽交集?”

    “你需要的就是個引子,一個能把你的怒火散過去的引子,”美婦人笑眯眯地說道:“我給你的這個引子,既能讓你奪了這河口最大的金庫兒,又不怕你爹爹一回來看你和你小媽私通把你打死,何樂而不為呢?”

    她走到胡澤川的身邊,柔軟的後臀壓在他的大腿上,身子緊緊貼著胡澤川,聲音輕柔道:“放心吧,我這計劃,最怕的就是一開始夭折,隻要進展順利,你我,就是這河口的皇帝和皇後,享盡榮華,樂享天倫。”

    “嗯。”胡澤川忽然有些困了,他聽著那女子婉轉動人的聲音,輕輕應了一下,便在那女子的懷中睡去,不再說話。

    ——————

    王長飲坐在後堂中,正百無聊賴地玩著一個青花瓷的杯子,那杯子光是看上麵的釉就知道,確是官窯中的佳品,這小地方看起來不大,還真是藏龍臥虎的。

    門外麵幾個黑衣服白衣服的家夥正給自家舅舅說著什麽,一會說殺了多少人,一會又是船上的情況之類的,反正內容就跟那水匪之間繞來繞去的,紀子浪倒是一臉平靜,有什麽就說什麽,神情不倨傲,也不熱情。

    靜夜司河口司的司陳桁和青州玉京樓的江左也是無奈,麵前這位的身份實在太大,如今的儒家執牛耳,更是天下修為最為高深的十位絕才之一,一言不合,就算是他紀子浪把他們二人的小命留下,恐怕朝廷也奈他無何吧?

    更何況皇帝陛下,還在昏迷之中。

    “隻有這些嗎?”陳桁問道。

    “隻有這些,”紀子浪說道:“那時候我正與我外甥聊天,沒顧得上他們。”

    神龍盤雲,哪裏管的上螻蟻之間廝殺?

    江左歎口氣道:“這水匪世間,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裏麵倒是沒有幾個是正兒八經的在朝之人,大多隻不過是世家中的子嗣遊山玩水,死了也就死了,我們將那什麽長河天王那一摞人屠了,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交代,但這終歸還是有些讓人擔心。”

    “你是怕,再起波瀾?”紀子浪輕聲道。

    “不瞞儒聖,我。。。”

    “從聖。”紀子浪打斷道。

    江左無奈一點頭,“不瞞儒家從聖,自從青城一戰之後,陛下重傷昏卻,張天師一言不,回到白玉樓去,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本為了遏製江湖而建立的玉京樓,沒有陛下的調令或是張天師的白玉令,我們這二十七州的朝廷修士,都出不得手啊,唯有這種板上釘釘的事情才能卻遏製打壓,可事後再去,不什麽都完了嗎?”

    紀子浪說道:“小小一河口,就有水匪在官河上殺人,的確太沒王法了。”

    “長河天王隻是這河口附近的一個勢力,與他勢力相當的還有兩家,而且另外兩家,都不一般,盤踞在河口東邊的澤川幫,聽說是本土氏族胡家支持的幫會,還有港口的小運幫,則是當地魏家支持的幫會,這兩家幫會人數加起來也得有個千八百人,一旦械鬥,後果不堪設想。”

    “縣丞呢?”紀子浪問道。

    “早就被主簿和師爺架空了,”江左搖頭道,“也是正常,過江龍哪裏鬥得過地頭蛇?”

    紀子浪點點頭,“看來還是得你們多費費心了。”

    “都是為國為民。”江左點點頭,“另一邊,負責接待您的就是魏家的三子魏哲,如果您方便,能否幫我們說一下,盡量讓魏家這些日子少生事。”

    “我一去,他們可還有心思幹別的事嗎?”紀子浪微微一笑。

    “也是。”江左點點頭。

    紀子浪淡淡道:“沒什麽事情我就先離開了,天快黑了,我家小孩還要睡覺。”

    “恭送儒聖。”二人俯作揖道。

    “從聖。”

    紀子浪搖搖頭走到後堂去,看著那一張嫌棄的臉,說道:“走吧。”

    “這都幾點了,不然我們就在這睡下算了。”王長飲撓了撓頭說道。

    “這邊倒是真的有睡的地方,床位還多得很,”紀子浪讚同道:“樓底下的牢房,任你挑。”

    王長飲尷尬地放下了手,笑道:“走,咱走還不成嗎?”

    “走。”紀子浪一看旁邊一言不的王英,輕聲說道。

    外麵的天已經暗了,空中有幾點星辰開始閃耀起來,正是日月同輝的時候,江左和陳桁有心,給紀子浪安排了一輛馬車供他驅使,這位儒聖大人自然是絲毫不客氣,直接坐到了馬車的內廂,王長飲更不客氣,跟著他就進去了,留下王英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看著那馬,微微歎口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馬車輕輕行駛著,馬蹄子和地麵敲出有節奏的音符,車子走的不快,卻也一會兒就見到了魏家二子。

    魏哲向前,衝著王英一作揖,試探性眨了眨眼睛。

    王英輕輕說道:“從聖已經睡下了,你帶我們去旅店便是。”

    “從聖!”

    二人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果然是天上人,儒家的執牛耳,莫說是那江州刺史,哪怕是當朝宰輔,也隻敢與從聖平起平坐。

    儒家從聖,位比諸侯。

    “這位大人,請跟我來。”

    魏哲牽過馬來,翻身上去,引路而走。

    天色已經黑了,但遠遠就能看見在很遠的地方有一宅院還亮著燈籠,那燈籠是四方瓦形的,論模樣很像孔明燈,白色的燈籠紙著明亮卻不刺眼的光芒。

    兩旁的樹上蟬聲齊齊,百蟲鳴奏,樹木青蔥,流水潺潺,倒是一個風水寶地。

    “前麵就是魏家大院了,從聖來訪,我們不敢怠慢,附近也確實沒什麽像樣子的旅店,我們早就為從聖打理好了正房,恭迎三位入住。”魏哲朗聲道。

    馬車的門輕輕推開,一個一身白衣的風流公子走出來,衝他微微一笑:“謝謝。”

    “不用不用,這是我們的榮幸!”魏哲驚道。

    紀子浪狠狠伸了一個懶腰,臉上帶著如陽光般的微笑:“累死我了,終於把小祖宗伺候睡著了,我也能輕鬆一點了,這臉還是放不下啊,你說我為什麽要一開始在那小子麵前擺出個長者的姿態呢,導致現在一到白天就得端著臉,連句取笑的話都不敢講。”

    王英低下頭去,不敢回話。

    “無趣。”紀子浪隨手虛空一抓,一把金色的折扇就被他拿捏到了手裏,他輕輕一展,瀟灑地扇了扇,看著那大院子。

    他兩步走到那大門口,看著那兩個燈籠,笑道:“這是南寧阿祖那邊的手法吧?”

    “公子真是好眼力,”魏哲笑道:“阿祖教那邊的苗族姑娘們心靈手巧,她們編製的燈籠,與中原的各有特色,她們燈籠光柔不奪目,確實召我們喜愛。”

    “你們倒是很闊綽啊,”紀子浪笑道:“近些年吐蕃對於去百越的商隊劫掠的可不少,百越那邊的特產價格一日一個新,就這兩個燈籠,估計放到外麵去賣,三四十兩銀子可下不來。”

    魏哲笑道:“我們買的早,當時還沒這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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