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夏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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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靜的異常,星辰都隱在濃雲之中。

    趙成榮坐在泥草地上看著麵前灰朧的牆麵,手中握著一塊碎玉。那碎玉邊緣鋒利至極。

    前兩日送食的人沉著守衛不被,偷偷塞給他一張字條還有一小塊碎玉。

    這碎玉他是認識的,因為上麵有一個宗字,這是過去趙賢宗出生時趙成榮找了有名的工匠刻在一塊白玉上的。寓意宗繼有後。這白玉趙賢宗一直隨身帶著從不離身,如今完好的白玉卻支離破碎。

    他不安的打開那紙條,見到上麵所記內容後整個人隻覺心口一悶,即發出痛苦的低哼聲。

    但是怕驚動了守衛,便隻得緊緊捂住嘴,讓那苦澀的聲音停在喉間。

    整個人的腦顱都似要炸開一般。

    他緊緊攥著那張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想要保汝兒命,便獨承罪責。”

    然後還有一些教他該如何應對提審,對於一些疏漏的回複。

    趙成榮抖著身子,看來趙賢宗並沒有被方宏巡抓到,而是被伏宗光帶走了。

    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看來伏宗光是擔心自己會將他供出來,所以用了這等卑劣的手段用他最在意的東西要挾他。

    他是真的了解自己的痛處的,趙成榮確實最在意的就是這個獨子趙賢宗。

    今日他已經將所有罪責承下了,可方宏巡似還有生疑的地方。

    趙成榮知道,這個案子不結,或趙賢宗就會一直被伏宗光縛住甚至生死難料。

    如今這罪責已認,趙家滿門定是不可保全了,趙賢宗在伏宗光處至少可以躲過朝中的搜緝。

    就當用這十幾條人命換趙賢宗吧。

    這tān wū鹽糧販賣私鹽的罪責最多就是滿門處以極刑。但如果將這是為了籌集軍餉的源頭暴露出來,那就是滅九族的罪。這一點伏宗光相信趙成榮心裏清楚的,加上如今他唯一的獨子在他手中,至少趙家也算留的血脈了。

    即便趙成榮有了同歸於盡的念頭,也會考慮趙賢宗這獨苗。

    這可說扭曲的父愛,也可以說,是人心的薄涼。

    趙成榮靜靜坐在那泥草地上,四下靜的很,就連風聲都聽不到。

    他暗暗歎了歎,若此刻能聽到蟬鳴就好了。趙賢宗就是在蟬鳴的盛夏誕下的。

    可此刻已是秋日,夏蟬早已絕了蹤跡。

    他攤開手,望著掌心那枚碎玉殘片老淚縱橫。這一生走到此刻,已是最後。

    “大人!大人不好了!”方宏巡的屬下急急忙忙的趕去言報。

    方宏巡剛起身準備赴朝,見到那人急匆匆的樣子,他理了理衣襟便上前問道:“怎麽了?!”

    “大人,今天早上查牢獄,發現趙成榮趙成榮他。”那下屬一下緊張的說話打頓。

    “趙成榮怎麽了?”方宏巡腦袋嗡的一下,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升起。

    “大人,趙成榮死了。”那下屬咽了咽換了一口氣。

    “你說什麽!”方宏巡眼眸一緊,隨後便趕去天牢。

    到了天牢,看見幾個人圍著關押趙成榮的牢房,見到他眾人紛紛麵帶惶色的躬身。

    方宏巡麵帶薄怒,隨後走入那牢房之中。

    隻見趙成榮呈跪著的姿態,整個人蜷著,頭部沉再膝蓋上,在他對麵的牆上,似用血寫了寥寥幾字。

    “深知罪責難避。”

    方宏巡走上前蹲下身子,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他執起手探了探趙成榮的經脈,撫到的是一片冰涼與沉寂。

    他即刻站起身子:“仵作呢!?”

    “已經在趕來了大人!”一個守衛回道。

    他們昨晚巡視時都沒有發現趙成榮有什麽異樣,隻看見他背對著牢門坐著。

    “什麽時候發現的?!”方宏巡呼吸有些不穩,怎麽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趙成榮每日晨間需要服藥,屬下晨間入來送藥發現的。”一個守衛頷首回道。

    趙成榮心脈不穩,藥郎開了藥要求每日晨間服用。因為怕藥郎送藥途中出了差錯,所以都是連著開好的藥,在天牢內測檢後才會由專門負責的守衛看管保存之後送藥。

    但他今日進去送藥的時候發現趙成榮整個人蜷坐著一動不動,他以為他是睡著了,可一下看見右側牆麵的血字,他立即躬下身子卻發現趙成榮口吐鮮血緊閉著眼。他一下驚的不行,馬上喚來其他人。

    “不是讓你們好好看著!你們到底怎麽當差的!”方宏巡瞪著他們。

    那幾個負責守夜的守衛即刻半跪下身子:“大人息怒!小的失責!”

    他們每個時辰都會巡視一遍,可確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眼下看來還是疏忽了。

    如果之前能入那牢房之中檢查,或許現在就不會出現這種情形。

    此刻仵作已經趕來,給方宏巡躬身請禮之後他便入了拿牢房,先是用隨身帶著的炭筆將牢房中的情形畫錄下來,隨後再將趙成榮的身子放平。趙成榮的身子還未全然僵硬,肌理都還有彈性。

    剛剛放平了他的身子,趙成榮口中就湧出大量暗紅的血。

    那仵作皺眉,隨後開始檢查趙成榮身上有無外傷碰撞痕跡。

    草草看了一下,並沒有發現有什麽明顯外傷,隨後他有探手撫到他後頸,發現頸椎也是完好無損的。

    再細細看了一下趙成榮的頭顱額際死穴,發現也沒有什麽外傷,這倒是蹊蹺。

    他拿出隨身帶著的銀針,探了探那些暗沉的血漬,又紮入趙成榮的身上。端詳良久那銀針也沒有變色。

    這吐出來的血不是烏黑色,銀針也沒有改變,也暫先排除了中毒的可能。

    那仵作拭了拭手,隨後轉身對方宏巡說道:“大人,眼下暫未發現什麽怪異之處,屬下隻得先將這遺身帶回仵司進一步查驗。”

    “死因尚未尋到?”方宏巡擰眉問道。

    “是大人,他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也未中毒。”那仵作回道。

    方宏巡怔了一下,隨後點點頭:“你們將他送到仵司,記住,不可對外人喧告,命人嚴加看管仵司。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

    “是,大人。”眾人拱手領命。

    方宏巡緊緊蜷起手,看著那死去的趙成榮以及牆麵上的血字。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