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包景文確實是在戀愛。女方是本地人，同在一個車間工作。

    小包見到了未來嬸娘，覺得那個女青年瞎了眼，怎麽會看上木訥老實得三腳踢不出一個屁的二叔？因為，從小包的眼光看，嬸娘太漂亮了。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毛病，花言巧語、嬉皮笑臉的男人不吃香，那是流裏流氣、不可靠的表現。相反，來自農村的木訥老實人的優點就突出了。穩重成熟、肯吃苦耐勞，不吸煙喝酒、不在空閑時間裏打牌侃大山。二叔是缺少經濟支撐啊！在二嬸眼裏，這就是結婚的理想對象啊！

    二叔木訥是因為認識的人少，找不到對脾氣的說話，再說，口音還沒有適應呢。工作之餘，不太和人說話，就守在自己的工位前，清理成品貨件，擦洗維修機器，這有成了愛崗敬業勤勞能幹的表現。除了車間宿舍食堂，二叔找不到路出門到大漢口轉悠，不買煙抽不吃雪糕，成了成熟穩重不亂花錢的模範。算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這個叫蘇玉羅的姑娘就看上了二叔。

    蘇玉羅的家在武鋼總廠對麵不遠的那片農田之間，也是正經招進來的正式工人，原來在勞保用品車間做縫紉工，現在抽調到電飯煲人工生產線上搞電線焊接，穿著白大褂，帶著白帽，顯得更漂亮。

    下班了，蘇玉羅站在二叔車間門口等候，結果就等來小包。

    小包說：你是蘇阿姨吧！我叫小包，管包景文叫二叔，他現在正在換衣服，等會兒就來了。今天我請二位去我家吃飯，然後，你們去看場電影，這是我媽的安排。

    小包的話嚇了蘇玉羅一跳，這麽快？剛沒說上幾天話，手還沒有牽一下，就去你家看看？不行！不行！又一想，難道是包景文的意思？那我是該去還是不去？

    小包似乎看出蘇玉羅的想法，就說：走吧！二叔來了，昨天二叔就叫我把電影票就買好了，是《豔陽天》，很好看的！

    既然小包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是他二叔的意思了，都安排好了，再要說不去，會不會他不高興？蘇玉羅無法拒絕，看見二叔已經過來，就答應說：好！走吧！

    二叔沒想到小包搞鬼，過來一看蘇玉羅在，就拘束起來，小包說：走吧！蘇阿姨答應去家裏吃飯，然後你們去看電影。

    三人從廠前坐車，到工人劇院前下車，小包叫二叔先回去，說自己去菜市場買點菜。二叔說我也去，小包翻了他一眼，悄悄說：我是給你倆買電影票。二叔心領神會，領著蘇玉羅在趙一曼雕像附近轉著看，還在個小副食品商店買了些糖果。小包買完票，又進了九街菜市場，買了一網兜魚肉青菜，找到二叔，一起回家。

    蘇玉羅對小包家的房子很驚訝，你一個普通工人怎麽住得比廠長家還好，衛生間、廚房的裝修比賓館都高級，難道說有誰在當官？但她沒有問出口。

    小包淘米做飯，然後收拾擇菜。蘇玉羅見一個小孩在忙，就過去幫忙，二叔見了，不能再坐著了，也去幫忙。這時，包媽領著玫玫回來了。

    互相一介紹，包媽大喜啊！把幾人趕出廚房，自己整治飯菜。

    蘇阿姨也去了廚房幫忙，拐彎抹角地打聽一些事兒，比如，這電飯煲的來由、房子為什麽分配這麽好？

    包媽是個直性子人，就自豪地說，這都是兒子小包的功勞，把兒子誇讚成了一朵花。還說，過段時間，考試成績下來，就要上大學去了。

    這個消息叫蘇玉羅驚訝萬分，這麽可能？還十歲上大學？

    包媽就喊小包，把刊登你考試消息的報紙拿給蘇阿姨看看！

    蘇阿姨來了興趣，她高中畢業，就在家種地，後來公司征地，解決了工作，但隻是個普工。平時哪有什麽新奇的消息？

    包爸回來了，眾人剛要吃飯，王幹爸兩口子來了。連忙喊著一起吃飯，王幹爸說，剛吃完過來。

    王幹爸說：小包，你的政審材料昨天已經交上去了，推薦信是王部長親自寫的，上大學的事兒可以確定了。目前有五所學校參與了你的考試，就看哪家學校錄取了。對了，你的成績是7個課目685分。你到底想上那個學校？住校生活，你能自理嗎？

    蘇阿姨已經驚呆了。不是驚訝小包的分數，她對分數多少沒有感覺。她驚訝的是小包上大學是真的！而且還是選著上。

    小包說：我想去武大，又想去師範大學，看他們怎麽操作吧？生活問題不要操心，武大可以轉車回來，我知道路線，中轉站是黃鶴樓公園那裏公交站，很好走，每星期回家一趟，不回來也行，我自己洗洗衣服也沒事的！師範這邊就更近了。

    二叔的電影時間就要到了，兩人出門，小包追到門外，給了二叔2oo塊錢，說：二叔，買件新衣服，經常約蘇阿姨出來吃個飯，看看電影，錢不夠說話，我全力支持你！那派頭，好像他才是長輩，在囑咐晚輩一樣。

    走在路上，蘇玉羅忍不住問：這個侄子怎麽會有那麽多錢？

    二叔很高興地說：你不知道吧？咱廠的這個電飯煲和轉頁扇就是他設計的。連我到廠裏來，也是他全程給辦的手續。

    小包的二叔今年已經31歲了，在老家，已經進入老光棍行列。農村裏不搞晚婚晚育，25歲結婚的就要考慮有沒有毛病。這個年紀就叫‘過竄’，意思是過了最佳黃金婚齡。小包知道，二叔一輩子沒有摸過女人的手，到七十歲還是個老處男。現在二叔遇到春天，怎麽也得支持一下。

    蘇玉羅今年27歲了，工廠當年征地，許諾給解決工人身份，家裏兩個工人指標，父母沒有舍得用，又考慮還有個小兩歲的弟弟，蘇玉羅先讓弟弟進廠，自己又等了二年機會，給人送了禮，才在24歲那年進了這個三產工廠。

    工廠不死不活地效益不好，蘇玉羅的工資從最初的18塊8，三年時間升級到現在的3o塊5毛，中間還在廠裏擔任文化課補習班教員。掙的錢隻夠生活，也沒有遇到真命天子。雖然廠子裏的青工都珍惜這個工作和身份，沒有像外麵那樣搞這個那個組織，胡亂造反批鬥。但在耳聞目睹熏陶之下，還是沾染上了一些流氣，吸煙喝酒打撲克加上酒後打架鬥毆，無端生事。不入蘇玉羅法眼。

    農村出來的包景文一出現，立刻吸引蘇玉羅的目光，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蘇玉羅果斷采取措施——女追男。

    自從電飯煲開始生產，這個廠子的工人上下都得到額外的補助，這是小包的獎勵辦法，目的是刺激工人積極性。獎勵幅度是，每天兩毛錢。另外加班還有兩小時一毛錢的額外補助。這個製度還是廠內的秘密行為。誰要泄密，查出來後，調到其它單位，工資下調一級。

    這在當時還是比較新潮的舉動，連工友都察覺了蘇玉羅的心意，可二叔的木魚疙瘩腦袋，就是不開竅。還是徐書記一句話，加上小包的領會和創造機會，直接挑明了關係。

    二叔來的時間短，工資才了兩次，8月份的幾天，九月份整月，總共不到四十塊錢，十月份的還沒有，還要吃飯，他想花錢也要掂量一下荷包。

    現在有了侄子的支持，他的膽氣也壯了許多，電影院裏就牽了手。散了場還給買了一兜兩斤蘋果，送蘇玉羅回宿舍。

    小包等了好久，直到1o月的最後一天下午，小包家的樓下來了一輛小轎車，五中校長鍾樹淩在王幹爸帶領下領著兩個人，來到小包家裏。這天是星期天，包爸包媽都在家。

    進門一介紹，小包嚇了一下，來人竟然是武漢大學副教務長劉道玉和武大黨委任職的崔建瑞。兩人一見這個小不點，不由大樂。

    劉校長說：你個小鬼的試卷我看過了，可以去我們學校上學，但是，你會不會尿床啊？

    眾人大笑起來。小包說：我好幾年都沒有尿床了。

    崔建瑞說：小包同學，劉校長抽空來看看你，給你送來錄取證，還要問一下，你想上哪個專業？

    這個小包還真沒有什麽概念。就說：我的理想很多，先想當個老師，還想當個設計工程師，設計一些家庭和社會上實用的東西。我還想唱歌，我自己也不知道該上什麽科係。唉！

    小包的萌樣叫人忍不住想笑。劉校長說：小包同學，學習和將來的工作是兩回事，你先學習，等畢業了，再考慮幹什麽工作。隻要學到本領，想幹什麽都有幫助對嗎？再說了，覺得沒有興趣，還是可以轉係的。劉校長的想法是：這個小孩的心性還不穩定，隻有等他學習幾年，成長幾年，自然就目標明確了。

    那好，我去！先不要確定我的專業，我想在大學裏看看再選擇。

    好！明天是星期一，你可以上學了，我在學校行政樓等你。叫王書記和你爸爸送你吧？我們先回去了啊！

    兩位伯伯慢走！小包連忙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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