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馮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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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馮雲山便和洪秀全一道啟程,先去賜穀王盛均家。

    因洪秀全被大湟江巡檢司捉拿,釋放後不準其再來桂平,馮雲山本是遣回原籍,沒有被解去花縣,公文亦被丟掉,在紫荊山認識兩個人的人太多,不能公然回去,是以先回賜穀村,再秘密潛回紫荊山。

    石達開找了一輛騾車,派人趕車,馮雲山道:“不必了,我自己趕吧。”

    馮雲山看得出洪秀全有話要對自己講,想著到了賜穀,那裏人多眼雜,不一定有機會,這路上是最好的時機,要是有人趕車,他們在車裏說話也不方便,當下自己趕著騾車,洪秀全坐在車裏。

    眼見出了那邦,馮雲山道:“洪兄,你好像有話要對我說?”

    洪秀全道:“雲山弟,我看這石達開對上帝並不虔誠。”

    馮雲山道:“洪兄何以如此說?”

    洪秀全道:“我和他聊天幾次,他很少言及上帝,我看他是不大相信我是上帝次子的。”

    馮雲山心下歎息,心想:“連我亦是不相信,隻是你自己深信不疑罷了。”這些話不能說出來,便道:“洪兄,我倒和他做過一次徹夜長談。據我看,石達開這個人立誌反清,其誌甚堅,文武雙全,又忠肝義膽,洪兄如真欲推翻大清,此人實乃上天,不,是天父上帝賜給洪兄之人才也!”

    洪秀全道:“我亦覺得此人大才,隻是對天父上主皇上帝並不熱心,有些遺憾。”

    兩個人坐著騾車,邊走邊聊,不覺間來到了王家。

    王盛均見他二人到來,很是高興,忙召集了一些拜上帝會眾,這裏是馮雲山和洪秀全最早宣講拜上帝的地方,馮雲山不禁感慨道:“記得還是道光四十四年我和洪兄來這裏,如今一晃六年了,時光飛快,逝者如斯。”

    洪秀全道:“天父上主皇上帝囑我斬妖,我卻一事無成,真不知道將來升高天時如何麵對他老人家。”

    正在這時,會眾裏一個人跳了出來,頭晃身搖,撲倒在地,良久,站了起來,大喝道:“洪秀全,我乃天父上主皇上帝身邊大天使下凡,天父上主讓我問你,桂平那楊秀清,蕭朝貴偽冒天父天兄下凡,爾為何不去揭穿?我乃真天使也,爾今去紫荊,速速把楊秀清和蕭朝貴逐出也!”

    眾人一看,這人叫黃鐸敏,他和黃盛均也算是遠房親戚,洪秀全論起表兄這邊,還要叫他一聲表叔,此時洪秀全不禁呆住,不知道如何作答。

    黃盛均因為是洪秀全表兄,又是入上帝會最早的人員,是以拜上帝會裏麵眾人普遍都很尊敬他,洪秀全和馮雲山被捉之後,兩個人一直沒有在廣西拜上帝會做過長時間的停留,拜上帝會混亂不堪,各種神靈附身的人都有,最多人相信的就是楊秀清的天父附體,蕭朝貴的天兄附體,和黃鐸泉的天使附體了,自去年黃鐸泉幾個被蕭朝貴杖打,趕出拜上帝會之後,楊秀清和蕭朝貴在拜上帝會裏說話的分量就越來越重,這兩個人又非常排斥賜穀這邊的拜上帝會,每每王盛均這邊會眾去了紫荊山,備受冷落,是以難免心中不忿,今日見這黃鐸敏出頭發難,他倒也想看看洪秀全如何解決。

    賜穀拜上帝會眾人自從楊秀清天父下凡,蕭朝貴天兄下凡之後一直受氣,此時紛紛道:“這才是真的天使下凡。”

    “蕭朝貴那個天兄下凡是騙子。”

    “楊秀清更是無禮,竟然說是天父下凡。”

    “洪先生,你可不能被楊秀清和蕭朝貴騙了。”

    “洪先生,以後你就在我們貴縣吧,不要去紫荊山了。”

    馮雲山見洪秀全神色一變,知道他脾氣暴躁,怕他會做出什麽事來,拜上帝會眼下不能再有什麽分裂了,忙道:“各位暫且聽我說一句。”

    他素日溫文爾雅,人緣極好,受到各堂會眾的愛戴,此時聽他一說,便都安靜下來。

    馮雲山走到那黃鐸敏麵前,道:“蒙天使代天父勞心下凡,這一年來拜上帝會內部出現各種神靈下凡,在下準備請洪先生一一分辨,擇日宣布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天使還請暫回高天,以待結果,如何?”

    黃鐸敏點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回高天矣。”說完倒地,半響才起來。

    馮雲山道:“拜上帝會的兄弟姐妹們,洪先生早在花縣的時候就做夢知道我們拜上帝會有磨難,有天使下凡,也有魔鬼下凡,是以我有個主意,請大家回去把各自看到的,聽到的下凡之事都寫出來,送來給我,我拿給洪先生,請他一一甄別,一一斷定那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給所有人一個公道,這樣可好?”

    眾人一聽,都覺得甚有道理,這才不鬧了。

    馮雲山和洪秀全便在賜穀村呆了幾日,待眾人把那些天使下凡等等言語形狀都錄寫下來,交給他和洪秀全,兩個人這才上路趕往紫荊山。

    馮雲山二人密潛紫荊山,拜上帝會眾都大喜過望,每日裏偷偷來拜見他二人的絡繹不絕,馮雲山和洪秀全也是振奮異常,洪秀全亦作詩一首,道:

    “近世煙氛大不同,知天有意啟英雄。

    神州被陷從難陷,上帝當崇畢竟崇。

    明主敲詩曾詠菊,漢皇置酒尚歌風。

    古來事業由人做,黑霧收殘一鑒中。”

    但是馮雲山很快便發現了拜上帝會內部的重重危機,最嚴重的就是如今的拜上帝會,各種附體下凡,雜亂頻繁,光天父下凡除了楊秀清,還有好幾個,天兄下凡,除了蕭朝貴,竟然有十多個也自稱是天兄下凡,另外還有天嫂下凡,天母下凡,天使下凡,花樣繁多,彼此吵成一團,不可開交。最讓他擔憂的是,已經時不時的有假借下凡的人要趕走洪秀全了,馮雲山知道,再不當機立斷處理此事,拜上帝會就會變成一團散沙,自己垮掉。

    他便仍是遵照在賜穀村的老法子,將所有的下凡言論形狀讓人錄抄下來,送到他和洪秀全這裏,讓洪秀全去甄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這一日,洪秀全興衝衝的拿著一疊紙來找他,道:“雲山弟,我已經甄別出這些下凡言語了,這裏都是真的,我拿來了,雲山弟你再幫我看看。”

    馮雲山一張張看去,隻見那些紙上都被寫著“此為假。”“此為魔鬼之言語。”等字樣,隻有楊秀清和蕭朝貴的寫著:“此為真。”

    洪秀全道:“我準備把這些假的一一在會裏宣讀,言明為假。”又道:“楊秀清和蕭朝貴,一個天父,一個天兄,以我觀之,確是天父上主皇上帝派來助我的。隻是那楊秀清有些言語亦似從魔鬼中來。”

    馮雲山道:“我在這裏住了多日,觀其二人言行,皆是聰明剔透,水晶心肝的人,楊秀清深沉多謀,蕭朝貴爽朗勇猛,皆是將帥之才,且對洪兄恭敬萬分,每每下凡,都是讓會眾扶持洪兄,平日裏也是洪先生不離口,二人亦深得諸多會眾人心,做事勤快,快而且好,實屬難得。”

    洪秀全想了一下,道:“細想起來,二人的確如此。我最煩會裏那些應酬俗務,此二人耐煩不閑瑣碎,做事盡心,每每天父天兄下凡,言語也能基本合我之意。”

    馮雲山沉吟著,道:“洪兄,你全部看過了?真的隻有這二人是真麽?”

    洪秀全道:“其餘人或有隻言片語,或有幾句為真,大部分並不可用。”

    馮雲山道:“洪兄,我覺得最好在找一兩人的下凡,認定他們為真較好。”

    洪秀全不解的問道:“為何?”

    馮雲山道:“我這次回來,紫荊山拜上帝會已經完全不同。一是仍舊有些混亂,二是這裏的拜上帝會眾已經變成了那些燒炭工為核心了,有些事情我傳下去,卻隻有楊蕭二人才使喚的動,他二人又是天父天兄下凡,以後怕尾大不掉呀。”

    洪秀全卻道:“我亦有此感。隻是拜上帝會乃是你我一手所創,他二人再怎麽也不能翻過我前頭去,每次下凡,對我也是恭敬。”

    馮雲山道:“依我看,楊秀清和蕭朝貴都是人傑,也是梟雄,可做大事,亦有野心,可用亦要防之。”

    洪秀全道:“我看沒有什麽。此二人我看可做的大事,這幾日不如你我去他家,約他二人,試他心意。”

    馮雲山見洪秀全不管不顧他的意見,隻得歎息一聲,道:“好。”又道:“其餘的下凡的那些言語,直接燒了罷。並不需要宣布,免得分裂人心,隻說以後不準再有此類言語即可。”

    洪秀全點頭道:“說的甚是。”

    這一日,馮雲山買了許多好菜,和洪秀全一起來到楊秀清家,他早已約好蕭朝貴,四個人吃起來。

    先是閑聊會裏各種人事,馮雲山道:“如今拜上帝會已經成了團練的的眼中釘,衝突越來越多,秀清和朝貴怎麽看?”

    楊秀清道:“團練都有wǔ qì,拜上帝會多數都是自家做活的工具,打起來往往吃虧。”

    蕭朝貴道:“大衝突將來不可避免,還是要及早準備才是。”

    馮雲山道:“我和洪兄有意打造wǔ qì,訓練會眾,防患於未然,兩位兄弟覺得如何呢?”

    楊秀清和蕭朝貴對望一眼,楊秀清道:“恕我直言,莫不是馮兄和洪兄想學天地會起事麽?”

    馮雲山心下暗讚:“果然聰明,一點就透。”道:“拜上帝會如今也有數千會眾,若是起事,二位覺得能成麽?”

    楊秀清道:“我有兄弟亦在天地會。如今廣西到處都是天地會起事,但是,沒有一個成大氣候的。”

    蕭朝貴道:“如今官府全部都在和天地會對著打,現在起事,倒是好時機。”

    馮雲山道:“若是上帝會起事,兩位兄弟覺得拜上帝會該往何處去才是呢?”

    蕭朝貴道:“紫荊山區,天地會勢力不大,將來我拜上帝會可以紫荊山為總部,向外蠶食,進而占據整個桂平。”

    楊秀清道:“桂平易占。貴縣和武宣拜上帝會眾不少,實力強大,到時候或可一舉攻占桂平周邊四縣。”

    馮雲山厲聲道:“我本以為兩位兄弟乃人中之傑,有膽有為,誰知聽二位如此一說,不禁大失所望!二位之誌,僅隻是這四縣而已麽?”

    楊秀清和蕭朝貴忙道:“敢情馮兄指教。”

    洪秀全道:“我與雲山弟立誌推翻大清,改朝換代,二位可肯助我麽?”

    二人大驚,畢竟其時天地會起事者眾多,二人覺得拜上帝會起事也並不是稀奇難辦之事,哪想得到洪秀全和馮雲山如此遠大誌向,竟是推翻整個大清朝!

    馮雲山站起身來,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國上下幾千年,朝代更替,或數十年,或數百年,終究要滅亡於新的一朝。我觀大清氣數已盡,天父上帝又派洪兄下凡,此乃天意也。如今廣西連年饑荒,餓殍遍野,生靈塗炭,百姓之家生不如死,就如二位兄弟,據雲山觀之,都有將相之才,卻隻因貧苦,每日苦苦掙紮於這荒野山嶺之中,世不平,人不平,兩位兄弟若是全力輔助洪兄,將來成就一番事業,建功立業,也不枉來這世上一走,卻不知道二位兄弟意下如何?”

    楊秀清道:“馮兄說的極是!我楊秀清自幼遍嚐人間辛苦,遊曆四方,最仰慕瓦崗寨英雄,如秦瓊,單雄信,羅成,倘我楊秀清有他們之機遇,做出事業必不比他們差!今日聽洪兄和馮兄大誌,楊秀清願將性命送與洪先生,助洪先生成就大業!”

    蕭朝貴道:“我亦和秀清一樣!自在不chéng rén,chéng rén不自在,我蕭朝貴亦是自小受苦,但是我蕭朝貴是個不曲不折的頂天立地的男兒!承蒙洪兄和馮兄如此看得起我蕭朝貴,我今後願意跟著洪先生,助洪先生一遂心願!”

    洪秀全大喜,道:“有二位相助,我何愁大事不成!”

    馮雲山道:“二位兄弟,起事反清,一旦事敗,禍滅九族,二位兄弟就不怕麽?”

    楊秀清道:“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我怕它甚麽禍滅九族!”

    蕭朝貴道:“洪兄和馮兄都不怕,我蕭朝貴又怕它作甚!”

    四人大笑。

    馮雲山道:“此等生死大事,暫不可讓他人得知。如今知洪兄之誌者,唯我四人和貴縣石達開也。”

    楊秀清和蕭朝貴聽了“石達開”三字,倒也並不太過驚訝。

    蕭朝貴道:“石達開此人,豪氣幹雲,久有大誌,有他加入,錦上添花。”

    楊秀清道:“此人有膽略,隻是年紀是不是太輕了些?”

    馮雲山道:“有誌不在年高。況且他少年老成,是個人才。”又道:“拜上帝會裏,可謀大事者兩位可還有意中之人選?”

    楊秀清道:“平南胡以晄,是個武秀才,家富人善,對上帝會極為誠心,會中事務大事小事都能辦,洪兄和馮兄覺得呢?”

    洪秀全道:“以晄對我甚誠,即是對上帝誠也,可做考慮。”

    馮雲山道:“以晄人太過忠厚,做事上是個人才,謀事的話,還差少許。”

    蕭朝貴道:“龍山秦日綱,金田韋昌輝都不錯。”

    楊秀清道:“秦日綱為人忠誠,但是做事似嫌魯莽。韋昌輝聰明太過,難成大事。”

    蕭朝貴道:“韋昌輝家大業大,族人甚多。在金田威望很高,我看此人能力甚強。”

    馮雲山點頭道:“韋昌輝讀過書,人聰明,我早有意於他。洪兄意見如何?”

    洪秀全道:“胡以晄,秦日綱,韋昌輝,我看都很不錯,對我甚誠。不若將三人都請進來。”

    馮雲山搖頭道:“謀大事人不可少,亦不需多,要都是千裏挑一之人才方可。胡以晄,秦日綱二人前段日子我以言語試之,他二人可做獨麵一方之大將,不可做通覽全局之大帥。倒是韋昌輝,做事精細,可堪大用。”

    四人又細細商議良久,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次日一早,馮雲山便動身趕往金田,前往韋昌輝家。

    洪秀全最不耐這些俗務,每日隻管寫文,作詩,見拜上帝會眾,宣講道理,其餘一概不管,又陸川賴九將女兒嫁於他,那女子方才十八,洪秀全有了這女子,更是沒有時間管會裏之事,一切都讓馮雲山去做,紫荊山會中的事情又有楊秀清和蕭朝貴,他自是玩的不亦樂乎。

    馮雲山趕到韋昌輝家,看到他正在家中養傷,嚇了一跳,忙問他怎麽了。

    韋昌輝道:“昨夜有人往院子裏扔石頭,我出門去追,哪想早有人埋伏在路旁,幸虧我奮力拚殺,才撿的條性命回來。”

    馮雲山道:“可知道是誰幹的?”

    韋昌輝恨恨的道:“肯定是藍家所為。自從我做了拜上帝會金田首領,藍家不敢明目張膽的找麻煩,隻在暗地裏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族人亦有許多被偷打的,上個月抓住一個,反被藍家告到官府,說我仗勢欺人,隻得將人放了,還搭上好些銀子。”

    馮雲山點頭歎道:“吏治**,這些鄉紳和官府沆瀣一氣,魚肉百姓,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韋昌輝咬牙切齒的道:“這藍家不把我韋氏搞到人亡族滅,是不會罷休的,早晚我韋氏一族會和他們火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馮雲山道:“兄弟不可衝動。想那藍家族裏出過舉人,秀才,亦有在外地做知縣知府的,你哪裏鬥得過他們!真打起來,就算你韋氏一族贏了,也會被官府定個大罪懲治,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韋昌輝道:“馮兄,實在是這些人欺人太甚,逼得我不得不如此。”

    馮雲山道:“兄弟,常在虎側,終不免為虎所傷。你這等想法,實在是禍及自身。欲除禍患,須除禍根。”

    韋昌輝顧不得傷痛,起身道:“馮兄,你上次救我,我感激莫名。如今還請馮兄再給我指條明路。”

    馮雲山道:“愚兄倒有一個主意,隻是怕你不敢來做。”

    韋昌輝昂然道:“馮兄,我已經到了這步境地,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麽敢不敢,怕不怕的?”

    馮雲山道:“如今廣西大亂,天下大亂,各處起事者層出不窮,我馮雲山有誌借拜上帝會起事,昌輝弟可敢和我一起麽?”

    韋昌輝一驚,道:“馮兄平日溫文儒雅,想不到胸中竟有此丘壑!馮兄是要像天地會一樣反清複明嗎?”

    馮雲山一笑道:“反清,卻不複明。明亡已久,我亦不是明之遺老遺少,複它作甚?我是要改朝換代,趕走滿妖,重建我漢人山河!”

    韋昌輝半響才道:“今日我是第一次認識馮兄!敢問馮兄,這些話洪秀全洪先生可知道麽?”

    馮雲山笑道:“適才還沒說,我要改朝換代,可不是自己做君王,是洪先生做。我隻是輔佐洪先生而已。實不相瞞,今日我此來,是想請昌輝弟和我一道,共助洪先生成就大業,卻不知昌輝弟可有此心麽?”

    韋昌輝道:“起事造反,乃是千刀萬剮之罪,拜上帝會雖然有數千人,但是想圖謀大清,真能做到麽?”

    馮雲山道:“昔日秦亡六國,號稱百萬虎狼之師。陳勝吳廣二人振臂一呼,應者雲集,不幾年大秦亡矣。明太祖起身微末,隻是個吃不上飯的和尚,數年而滅大元。古今之事,得人心者得天下,大清以蠻夷異族奪我漢人江山,滿人不及我漢人百萬分之一,殺我漢人無數。就如昌輝弟,你不作惡事,奉公守法,卻被逼到如今田地,不正是官府和地方這些豪強所逼的麽?放眼天下,又有多少像韋兄弟你這樣的人家,被逼的無路可走?拜上帝會雖隻有數千人,愚兄敢說,隻要起事,必定應者無數,大清必亡!”

    韋昌輝低了頭,思索半響,道:“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馮兄對我韋氏有救命之恩,又如此坦誠對我,我韋昌輝願意助馮兄,和馮兄一起做此大事!”

    馮雲山笑道:“你非助我,是助洪兄。我來之前,已和洪兄議定,洪兄甚是喜愛韋兄弟,我這可不就是來拉你入夥了麽?”

    韋昌輝也不禁一笑,道:“我料定入夥之人必定不止我一個,應該還有他人才是。”

    馮雲山道:“哦?韋兄弟如何這般說?”

    韋昌輝道:“此等大事,那裏是三兩個人就可以做的!再說,馮兄和洪先生苦心經營拜上帝會多年,我雖入會早,但是講起在會裏做事,隻能算的是後進。既然洪先生和馮兄能找到我這後進,定有會裏出力貢獻大能力強者亦在其中。”

    馮雲山笑道:“韋兄弟且猜猜,還有哪些人?”

    韋昌輝低頭想了一會,道:“我猜必有貴縣石達開。”

    馮雲山笑道:“為何有他呢?”

    韋昌輝道:“此人年少之時,就已經名聲在外。如今雖未及弱冠,卻做事穩重,可文可武,是一等一的人才,我猜必定有他。”

    馮雲山笑道:“韋兄弟說的不錯。還有人麽?”

    韋昌輝道:“我猜有曾天養老先生。”

    馮雲山笑道:“這又是為何呢?”

    韋昌輝道:“老先生嫉惡如仇,耿直爽快,武藝高強,是李大人才。”忽又搖頭道:“隻是老先生已經五十多歲,對人對事直來直去,卻不適合做這些謀劃之事。”

    馮雲山笑道:“韋兄弟說的沒錯,曾老先生目前還未想著和他商量此事。”

    韋昌輝道:“胡以晄,秦日綱,黃玉昆可在其中?”

    馮雲山搖頭。

    韋昌輝想了想,道:“此外我倒想不出了。”

    馮雲山笑道:“韋兄弟再想去,還有二人。”

    韋昌輝低頭想了想,道:“莫非是楊秀清和蕭朝貴?”

    馮雲山道:“正是。”

    韋昌輝道:“他二人是生死朋友,萬事綁在一起,做事亦快刀亂麻,可稱得上是人才。隻是,他二人一個常做天父下凡,一個常做天兄下凡,昌輝愚鈍,不知道洪先生和馮兄怎麽看?”

    馮雲山暗讚韋昌輝聰明,明明心裏有定見,卻不說出,反問自己,以探洪秀全和他的心意,當下笑道:“洪先生最近一直將各地交上來的附體下凡言語事情一一細究,已經認定他二人乃真天父天兄下凡,輔佐洪先生的。”

    韋昌輝“哦”的一聲,道:“那如此甚好。”

    馮雲山道:“韋兄弟不必有什麽擔慮。想劉邦有張良,亦有蕭何,韓信;劉備有關羽張飛,諸葛亮,亦有趙雲,馬超;明太祖有劉基,亦有徐達,常遇春。似你我,石達開,楊秀清,蕭朝貴,性格為人各不相同,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大家隻要一心,各盡所能,各展其才,將來打下江山,各有功勞,出將入相,自有各自的封賞。韋兄弟如能帶著韋氏一族,盡力輔佐,將來何愁不能光大韋氏一族,綿延子孫呢!”

    韋昌輝道:“馮兄說的極是!我韋氏如今後無退路,前有惡人,隻得一搏,就如馮兄所言,一為韋氏存活,二為天下蒼生,我韋昌輝定當竭盡所能,輔佐洪先生!”

    二人雙手緊握,相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