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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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司徒雨領著顧行雲參觀公司,辦公室裏的女員工們竊竊私語,話題都圍繞著這位年輕帥氣的新任股東。
“感覺怎麽樣?”司徒雨問顧行雲。
顧行雲衝前台的小姑娘眨了眨眼:“江南出美女,名不虛傳啊,給我調個漂亮的女秘書,說不定我工作起來更有積極性。”
“……”司徒雨回頭睨了前台一眼,又對顧行雲說:“你又不需要在這裏辦公。”
顧行雲拍了下她後腦勺:“瞧你這醋樣兒。”
司徒雨冷哼一聲,“我記得你在北京的秘書不是個男的嗎?”
“換了,”顧行雲說,“現在是一個上海妞兒,嗲得咧,可甜了。”
“……”司徒雨擰眉,“是嘛,原來你好這一口。”
顧行雲偏過頭抽了下嘴角。
這姑娘沒救了。
*
中午吃飯的地方離公司不遠,顧行雲提議步行。
兩人走在路上,冷空氣一波一波襲來,司徒雨裹緊了羊絨圍巾,瞥一眼為凹造型穿得單薄的顧行雲,問他:“冷不冷?”
顧行雲搓了搓冰涼的手掌:“廢話。”
司徒雨:“圍巾要不要?”
“不要。”顧行雲想了想,將手藏進她圍巾的下擺裏,“你走前麵。”
像牽著個大孩子,司徒雨忍笑道:“南方濕冷,不比北方暖和。下次記得多穿點。”
顧行雲望天嗬出一口白氣,“鬼天氣,膝蓋骨都快凍裂了。”
司徒雨知道他膝蓋曾受過傷,默默加快了腳步。
到達餐廳後,服務員將二人引至一間江南水墨風格的包廂,司徒雨點了幾道蘇南當地的特色菜,又叫了一壺熱茶。
脫去大衣,司徒雨裏頭穿著一件深灰色一字領羊毛衫,顧行雲嗅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又瞧一眼她細長的脖頸,不自覺的想起了那晚。他問司徒雨:“這段時間你住哪兒?”
司徒雨說:“酒店,就你今天入住的這家。”
“真不打算回家住?再過幾天就過年了。”顧行雲點了根煙,獨自倚在半開的窗戶邊抽。
“過幾天再說吧。”司徒雨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雪。
隔著熱茶冒出的白霧,司徒雨的雙手撐著的臉若隱若現。顧行雲看了會兒,說:“實在沒地兒去,來北京找我玩兒唄。”
手指捏了捏耳垂,司徒雨咧開嘴角:“好啊。”
這笑容莫名地好看,顧行雲摸了摸鼻尖,“這幾天咱們抓緊時間把地兒選好,年後合同一簽,廠子就開建。”
“沒問題。”
“還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商量。”顧行雲又說。
司徒雨端起茶水聞了聞:“你說。”
“年後能從雲濟堂裏給我弄幾個人嗎?一位中醫,一位西醫,兩個武行的兄弟,我隻要尖兒。”
司徒雨問他:“打算進山?”
顧行雲點點頭:“鍾教授他們這趟收獲不小,開春我想跟他們一起再去看看。”
“成,”司徒雨答應下來,“你放心,雲濟堂裏都是拔尖的人才。”
喝著茶,聊著新廠選址的細節,服務員開始上菜。包廂門打開的一瞬間,顧行雲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先吃,我出去看看。”顧行雲起身往外走。
司徒雨也看到了那個人,是那晚顧行雲在和歌山碰麵的那個中年男人,她點頭:“有事兒叫我。”
片刻後,顧行雲回了包廂。
“怎麽樣?當初是不是他出賣了你的行程。”司徒雨放下筷子。
顧行雲聳聳肩,神色稍顯落寞,“我倒寧願是他。”
司徒雨深知他和謝衝的交情,咬了咬下唇說:“這人的話也未必可信吧。”
顧行雲洞悉司徒雨的心思,笑了笑,“都搬出你司徒小姐和雲濟堂的大名了,量他也不敢撒謊。你放心,謝衝就賣我了這一次,小爺還不至於那麽脆弱。”
司徒雨努努嘴,重新拿起筷子:“你直覺倒準,沒冤枉他。”
*
冒著嚴寒,顧行雲終於在年關將新廠地址選好,付了訂金後,司徒雨送他去機場回北京過年。
路上,顧行雲見司徒雨車技有進步,提醒她:“今天不趕時間,開慢點兒吧。”
司徒雨玩笑道:“怎麽?舍不得我啊?”
“可不是嘛,”顧行雲笑,“咱們倆好歹也有幾個月的革命情誼了。”
司徒雨也笑了笑,“覺得我這個partner怎麽樣?”
顧行雲上下打量她一番:“下回別穿的這麽老氣橫秋,上回那粉色圍巾不錯。”
“看來您果真換口味了。”司徒雨打趣他。
“哪個男人不喜歡嫩點兒的妞兒,”顧行雲說著把她的長卷發拎起來,“抽時間去做做頭發美美容吧,你崩得太緊了,該放鬆放鬆了。”
粗糲感十足的手指觸到細嫩的頸後肌膚,司徒雨心頭一顫。
顧行雲又說:“你一年輕小姑娘還怕鬥不過那老女人嗎?真有事兒,知會小爺一聲,小爺立馬打飛的過來幫你。”
“顧行雲,你幹嘛對我這麽好?”司徒雨喃喃問出聲。
“誰讓你是我的partner呢,不關心你關心誰?”顧行雲嘴裏嚼著口香糖,不動聲色地將概念偷換,神情輕鬆地不得了。
聽見這話,司徒雨顯然沒那麽欣喜了,她垂下眼角,淡淡地吐出一個字,“哦。”
*
除夕這天上午,司徒雨冒雪回到司徒家的宅邸。她開著車在大門外等了許久後,電子門鎖才打開。
下了車,她翻出包裏的鑰匙去開門,鑰匙卻插不進去。家中阿姨小跑著來將門打開,神色驚恐,“小姐,你怎麽回來了?”
“這怎麽回事?”司徒雨指了指被換掉的門鎖。
阿姨望了眼客廳,拉下眼角,沒作聲。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司徒雨疾步走到客廳裏,隻見林震的生母獨自一人端坐在沙發上,懷裏抱著NiNi,貴氣逼人。
林震當初送給她的小狗徹底淪為別人的寵物,這個家,沒有一樣東西是司徒雨的了。
“姍姍,你回來了?”司徒嵐出現在樓梯口,適時地阻斷司徒雨與林夫人的眼神交鋒。
“小姑……”司徒雨看一眼司徒嵐,鼻頭一酸。那個往日風姿卓越的司徒家大小姐如今已成了個傀儡。
這傀儡偏偏甘願。
“林震人呢?”
司徒嵐關了房門,回司徒雨:“出去了。”
“大過年的能去哪兒?”司徒雨四處打量這個套間,兩人儼然一對夫妻似的生活。她又問:“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司徒雨又問:“那個女人呢?”
“也挺好的。”
司徒雨沒了話說。
“姍姍,這或許就是司徒家的詛咒,我離不開他。”
聽了這話,司徒雨無奈地蹙起眉頭,她從來不信詛咒。這無非是一場不理智的愛情。
她歎口氣道:“小姑,你把權力給他,這是你的選擇,我幹涉不了,你把我們的家讓給那個女人,我也沒讓你為難。但我希望你的愛不是放縱,你別忘了,因為這個女人,奶奶死了,我也成了沒媽的孩子。
我不去和她鬥是因為我不屑,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爺爺留下來的東西,該是他的我不搶,可不屬於他的,我改天一定全數拿回來。”
司徒嵐似聽進去,又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輕輕地拉著司徒雨的手,“姍姍,今天是除夕,待會兒我和你一起去看大哥吧。”
姑侄倆下樓的時候,林夫人問司徒嵐去哪兒,司徒嵐說了去處後,林夫人叮囑她早點回來吃年夜飯。
這一刻,司徒雨雖站在自己家裏,卻是個十足的外人。她苦笑一下,可憐自己。
廟門裏的時光平靜緩慢,司徒嵐和司徒雨在裏頭待了幾個小時後 ,心也安寧下來。
宗雲師父自出家後從不過問家事,老爺子在世時時常怒其不爭,覺得可惜。司徒雨倒看得開,隻盼望他能在寺廟裏安度晚安,了此一生。
因此父女倆反倒能淡然相處,司徒雨也願意向他傾訴。
見司徒嵐氣色不好,宗雲師父請了懂中醫的老和尚給她開藥方調養身體,司徒雨趁此空閑一個人進了大殿裏聽小和尚讀經。
她盤腿坐在蒲團上,隱約覺得身後站著一人,一回頭,茫茫雪色中,林震一身黑衣,頭頂落了一層薄雪,麵色寧靜,如同亙古不變的雕像。
“來接小姑回家嗎?”司徒雨問他。
林震點點頭,說:“六點廟門就要關閉,你跟我們一起回家過年吧。”
司徒雨走出大殿,走到林震身旁,“不麻煩了,我有約了。”
“姍姍,”林震叫了她一聲,靜默許久,又開口:“你心裏還有我嗎?”
這聲音太輕柔,將兩人劍拔弩張的狀態一下子打破。
緩了緩心緒,司徒雨看著殿內的佛像,眼神篤定:“以前有過,可後來才發現,那份感情到不了愛的程度。愛是甘願,就像小姑對你。”
悄無聲音地,林震蜷起的手掌徹底放鬆下來,他說:“我懂了。”
他得到了這個家,卻再也娶不了那個曾經說長大後要嫁給他的小姑娘。
*
獨自驅車下山,落著雪的除夕傍晚,司徒雨隻有她自己。
將車停在崖邊的一塊空地上,司徒雨摸著煙盒下了車,看著山下萬家燈火,她點了煙,落寞地一個人抽著。
想起顧行雲為她點煙的那次,從那以後,她自己沒再動過這玩意兒。要說,還是顧行雲教會她的。
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想了想,她又掛斷。
緊接著,手機鈴聲響起,顧行雲的聲音隔著千山萬水從聽筒裏傳來,隻有短短三個字——
“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