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蒲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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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容則招呼了翟府巡夜的下人,道:“給她準備點洗澡水。”秦嫣倒沒那麽講究, 覺得半夜洗澡挺奢侈的,跨出門檻道:“打盆水就行了。”
“髒得跟個泥球一般了,還不洗澡?”翟容表示嫌棄。
秦嫣看見他的眼神, 隻得說:“好吧, 奴婢去拿替換衣服。”
秦嫣跨進門檻,翟容又喂的叫住了她。
“方才將你扔下塔, 沒生氣吧?”翟容記得自己小時候把小紀扔下山崖,強幫他練功時, 小紀三天沒理他, 看見他就繞著走。
將她甩下塔,是他武癡發作, 隻想著錘煉對方, 盡快提高她的功夫, 一時忘了這是個姑娘家。
好在,這個姑娘的心神比孩童時期的紀傾玦強硬多了,秦嫣道:“練功本來不就該如此嗎?”
翟容深感老心寬慰, 顧不得她滿頭泥汗, 高興地抬手揉她的頭發:“說得對!”
秦嫣說:“二郎主, 奴婢若是用功練, 是否也能如你一樣飛起來?”她對他將自己帶出香積寺的那份高妙輕功著實印象深刻, 頗有垂涎三尺之意。
“得看運氣。多練總是好的。”翟容知道她年近豆蔻,骨骼初合,要提高到內家高手那般排風駑雲的境界,恐怕不太可能。
“那,二郎主你看,奴婢有沒有這個運氣呢?”
“練了才知道。”翟容想起昨日的點子,問她,“帶你翻城牆你敢不敢去?”
秦嫣一顫,想象了一下敦煌城牆的高大,連忙搖頭。
翟容嗤笑一聲:“那都不敢上去,你何談什麽飛起來?”
“你能上去?”秦嫣瞪他。
“那是自然,”翟容得意道。
秦嫣說:“翻城牆是死罪!”別以為她年紀小,不怎麽懂唐律哦。她看著他:“你不會已經翻過了吧?”
“被捉住才是死罪,沒捉住怎麽判死罪?”
“反正我不去翻城牆!”
“那你也別想著飛起來!”
秦嫣看著他:“等到我練到能翻城牆,是不是需要好幾年?”
“看你膽子夠不夠大。”
兩個人正壓低聲音說來說去,秦嫣旁邊屋子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管十一娘子睡眼惺忪走出來,頭發都是亂的。她出來夜尿,猛然停了腳步。睡意全消的眼睛,定在了秦嫣的屋子門口。
燭光溫柔中,她眼前看到的簡直是一張畫兒。
身材高大、側臉俊朗筆挺的男孩子正倚門而立,含笑低頭。門裏嬌小的女孩子扶著門框抬著頭,身姿纖秀,一雙眼睛被屋內的燭火映出秋波點點。
兩人四目相對,說得很是投機。看他們說話的模樣,若無人打斷,能一直說到天亮!
不用嗅,管娘子用腳趾頭也能聞出來滿滿都是奸/情。
管十一娘子渾身打個激靈,冷冷道:“二郎主,這夜半三更的,是不是太不妥當了吧?”
翟容和秦嫣都雙雙覺得,果然很不妥當。翟容道:“我走了。”
“嗯,明兒見!”秦嫣揮手,趕緊定下下次之約。
翟容瞟她一眼,心道這是什麽意思……還要約?
秦嫣眨巴一下眼睛:就是這個意思!
翟容笑了起來,點頭。不過他還有些事情明日不方便,正想開口……
“咳咳咳!”管娘子劇烈咳嗽起來——兩個人還沒完沒了了還。
兩人又忙看著管十一娘子,她吹胡子瞪眼地轉身進了屋子。暗暗咬牙,要讓楊郎主盡快抓緊,否則,二郎主真的要被這瘦骨伶仃的狐狸精給吃幹抹淨了。耳邊還能聽到二郎主在跟姑娘解釋,明日朋友來府中,他脫不開身找她……
待翟容走了,熱水抬進屋子,秦嫣將身上的髒衣服都脫下來,滾下來一條泥水混合的帕子。
一看就是方才翟容塞她嘴裏的帕子。她拿起來洗了晾在屋外的一根細藺繩上。自己洗了澡,擰幹了頭發。已然支持不住,連忙坐到床上。平日裏她練功還是需要趺坐結伽的,隻不過外出時不方便隻能平躺著練心法。在翟家是獨自一人居住,自然是打坐練功。
可能是跟翟容練輕功,讓經脈得到了充分梳理,她隻覺得內息奔騰洶湧,眼前如大河平川,繁星東來。不知不覺便多練了一個時辰。
醒來之時,天空微微亮。她打開窗戶,透了一會兒氣。走到屋外,將昨日的髒衣服洗了,晾在走廊的藺繩上,看到翟容的帕子掛在繩子上。摸摸幹了沒有,想著要不要托人送還他。
管娘子打著哈欠出來做事,迎頭就看到秦嫣正仰著頭,“含情脈脈”地看著一塊帕子。那絲質、顏色、大小,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而且多半是二郎主的。
管娘子臉綠了:定情物都拿住了……
成叔悄然出現在管十一娘子身邊:“鶯兒,做什麽呢?”
管十一娘子嚇了一跳:“你走路不帶聲音的嗎?”
成叔無奈攤開手:“你看得太入神了。”
秦嫣朝他們這邊掃了一眼,看到這一對中老年情侶又在暗送秋波了,回屋子避開些。
成叔道:“二郎主的事兒……你就別管了。”
管十一娘子道:“說的什麽話?”
成叔道:“他們半夜出去,你以為家主會不知道?”
……
秦嫣躲在屋內的窗戶下聽著,原來,翟家主居然是默許的……
翟容莫名其妙盯著她練武,教她輕功,她可沒覺得他有多少好心。大澤邊他對待那陰山土匪的手段她是見識到的。盡管如今他沒有從“幽若雲”的身份裏看出什麽破綻,可是他對她仍然在不斷探查。
秦嫣激起了好勝心:偏不讓他們查出她的底細來!
她梳理了一番自己最近在翟家兄弟兩rén miàn前的表現。調整一下自己接下來應該表現出來的行為動作。如同她在黑狐部落裏做好一個羸弱的小奴隸,她在幽九州麵前扮演好一個倒黴的小駝奴,還有她執行的其他任務中的任何角色,她都很少被勘破。她將繼續扮演好金盆洗手女響馬的角色。
想好了下一步,她走出屋子,將翟容的手帕取下來,拿出一支蠟燭將其燒成灰燼。翟容顯然不會要回這塊被她弄髒,同時又毫無個人特色的絲帕,隻有管娘子才會那般斤斤計較她和翟容之間似有似無的所謂“情愫”。
管娘子走過來叫她吃飯,看到她在燒帕子,問她:“娘子燒郎主的絲帕做什麽?”
“他嫌髒了,不要了。奴婢也不敢留著,畢竟是主人的東西。”
“極是極是,”管娘子最怕她送回去,一勾一搭……那可就不好了。
秦嫣燒完帕子拍拍手站起來:“我今日還是在杏香園度一日嗎?”
“花蕊小娘子,”一名小丫頭走過來,說,“琴娘讓你今晚在屋中,她有事找你。”
琴娘?秦嫣記得她對自己頗為冷淡,甚至很不屑,居然要到她屋中找她。她屈身應了一聲。又有家主派人來,說二郎主的貴客來了,讓杏香園準備點曲子,午間去給宴席添彩。
音律教頭斟酌了幾首曲子,選了十幾個姑娘,讓她們梳妝打扮,很早吃了點心,讓她們拿著樂器去“歸嵐亭”做準備。
秦嫣自然是輪不上出去的,看著稀稀拉拉的杏香園,尤其是擅長琵琶跟她聊得較多的姑娘都出去了,隻得自己回屋子自己練習一下琵琶。想來翟家主和翟容既然有了客人,今日恐怕也無人找她有事了。
歸嵐亭裏,女樂手中的樂器叮咚。
歸嵐亭外的大柳樹下,鋪著一張寬大的秀金泥障,上麵放著一張寬厚沉重的黑油案桌,桌麵闊廣。頂上柳樹細葉滴翠,泥障上隨意散座著六名男子,可謂翠拂行人首。
東側襆頭簪花、衣著亮麗的是楊召楊表哥;眉目深黑冷峻,皮膚微黑的是年齡最長的聶司河;另外一個名叫崔瀾生,一個名叫崔瑾之,是一對兄弟,崔氏家族的旁支。旁邊身著春紗的婢奴來往不停,在桌案上擺滿了各種菜肴和美酒。
這四個人都是聖上玄甲軍的勇士,曾經參加過剿滅劉黑闥的戰鬥。
聖上自少年從軍起,最喜歡的作戰方式就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軀衝踏敵陣,查驗敵情。這幾個年輕人在河北之戰中也曾經跟著聖上數度衝陣,多次麵臨絕境之地。
自玄武門事件過後登基,因身為帝王不再能奔突於前線,聖上就將玄甲軍拆了。因西域道上的事情,聖上從北海召回翟容和紀傾玦兩個師兄弟,與楊召幾個合並成隊,命名為“白鶻衛”。
今日一早,“白鶻衛”首次聚首在翟府,翟羽開了宴席請幾位年輕客人。
翟羽見自己在場,年輕人都頗多拘束,喝了兩巡酒之後便推說商道上有人找他,去了花園外。
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背影,正耷拉著圓乎乎的腦袋,頗為無聊地坐著。
原來是軼兒,他穿著一件淺藍色春袍,身邊放著一隻烏竹編的鳥籠子。滿臉無聊地坐在池塘的另一邊。秦嫣腳步一頓,左右一看發現這孩子居然是獨自一個人在池塘邊。這事情應該是翟家這種人家不該有的吧?怎麽也得婆子乳娘跟著一大堆。
她待縮回去,軼兒看見了她,跌跌撞撞朝她奔過來。
秦嫣的屋子離園子門口非常近,怕他追到屋子裏爬床、翻東西太煩,就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軼兒氣喘籲籲跑向她身邊:“阿姐,阿姐。”
“做什麽?你家仆人呢?”秦嫣遠遠問道。
“我不讓他們跟著!”軼兒大聲道,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看著秦嫣道:“阿姐,你是不是壞人?”
秦嫣轉念想到,他們翟家雖然表麵看著此處沒人。不過,以翟家主的性子,一定會有暗扈衛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那軼兒踟躕的模樣,大約他父親也警告過他,莫要與她這種陌生人靠攏。於是,秦嫣順水推舟阻止他,將雙手攏在口邊,大聲道:“我是一個壞人——”
“啊!你真的是壞人?!”軼兒天真地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秦嫣重重點頭,揮手道:“你不要靠近我——”她知道,如果軼兒靠自己太近,說不定會有像翟雲那般的扈衛來將他們分開。軼兒既然一個人在這裏逛,又心情不好的樣子,如果此時出現藏著的暗衛限製他的行動,一定會讓這小兒郎子不痛快的。
秦嫣又加重了語氣:“姐姐是陌生人——不要靠近我——”
軼兒果然跟她遠遠保持了距離,兩人隔著池塘的一片水麵,相距有一丈多遠。水中小魚接喋,激起粼粼水波。秦嫣注視著那些小小的遊魚。
軼兒忽然又大聲道:“阿——姐。我們這般遠遠說話,可——以——嗎?”
秦嫣感覺到了他的寂寞,對他道:“可以——”
“阿——姐,你真的不會捉鳥嗎?”軼兒問。
秦嫣道:“不——愛——捉。”
“為——何?”
“捉了鳥,拔毛——去內髒——洗血水——插在樹枝上烤了半日,沒什麽肉——沒勁!”
她說的話語太長,軼兒隻是普通孩子的耳力,聽不懂道:“你說什麽?——”
秦嫣說:“不——愛——捉!”
軼兒不死心,喊道:“那就是,會捉,對嗎?——”
秦嫣說:“是——的。”
“阿——姐,你幫我捉這隻鳥行嗎?”
“哪——裏——有——鳥?”
“是一隻翠——鳥,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過來。”軼兒指著湖水道。
“我捉個麻雀給你吧,還肥一些——”
軼兒看了看她:“阿——姐,你要優——雅一些,不能老想著吃——鳥——”
秦嫣覺得他老氣橫秋的頗有意思,道:“那我們別說話了——等鳥來了,我捉給你——好嗎?——”
軼兒笑得小牙齒都露出來了:“好!”
一大一小兩個無聊的家夥坐在湖邊好一會兒,空蕩蕩的湖麵上始終隻有幾根精瘦的荷梗,在湖麵上與倒影一起勾勒出奇怪的線條。軼兒無比失望地站起來:“阿——姐——,我回屋子了。”那翠鳥很少在池塘出現,必須專程守候才能捉住它。
秦嫣道:“別——但——心—,—等會兒你小叔喝完了酒,會幫你捉鳥的——”
軼兒小小歎了口氣:“翠鳥有空的時候,小叔沒空,”軼兒說,“小叔有空的時候,翠鳥沒空。”
他一邊歎氣一邊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秦嫣盡管知道院子的暗處肯定有保護他的人,還是忍不住遠遠跟著他,想目送他回自己的屋子。
他們走到了外麵院子裏翟容正和兄弟們喝酒的地方。
翟容和楊召他們發現秦嫣和軼兒走過。軼兒心中不滿小叔不陪他守池塘捉鳥,嘴巴嘟著故意不理他們,繼續朝前走。秦嫣禮數周到地跟各位郎君行了禮,依然和孩子保持了一丈開外,趨步跟在後麵。
軼兒唉聲歎氣地走了幾步。秦嫣半蹲下指著前麵的竹林:“軼兒——有人接你來了!”
遠遠幾個乳娘、仆婦站在一叢竹林下,看到軼兒出現才鬆了一口氣,走過來領他回屋子午睡。軼兒則沒給她們好臉色,咕咕唧唧地向自己小院走去。
秦嫣撒著手往杏香園走,剛到那個池塘,覺得眼前極豔麗的顏色一閃,一隻色彩嬌麗的小鳥亭亭立在荷梗上。她抬眼望去,那荷梗獨立於池水綠漪之中,上無樹枝可依憑,下無長草可以掩身。她跟著那翠鳥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便想捉住它。免得那個小小孩童唉聲歎氣,一副年少先衰的模樣。
晃眼看到軼兒的烏絲鳥籠丟在草叢中,她左看看右看看,其實,努力一把,這隻鳥兒還是可以捉到的。那就努力一把吧!
秦嫣緩慢地從手邊悄然擰斷一根蘆葦,將那空心的蘆葦杆塞在口中。撩起裙子無聲地矮到草叢裏,先讓池水浸透裙子,接著如同一條水蛇一般,平平滑入了水池中。她整個人都在水麵之下,僅靠口中含著的蘆葦管呼吸。她不曾學過鳧水,對她而言,水就是個掩藏物,她能在任何地方很快尋找到掩藏自己的方式。
從上麵看,平靜的湖麵沒有任何波動,隻有一根淺淺露出池水的蘆管,在緩慢接近那隻精怪一般機靈的翠鳥。
春日的水還是比較寒冷的,不過,能在紮合穀湊乎活下來的,都是體質特別強悍之人。秦嫣沒覺得這點冷水是個事兒。雙眼在清澈的水中浮沉,一點點接近荷梗上那點囂張的翠綠和馥紅。翠鳥混不知危險將近,秦嫣待到終於接近那翠鳥,運氣讓自己慢慢沉入水下,待到腳上踩到可以著力的地方,猛然一蹬。
玉瓶漿炸裂,一片水聲中,她如一尾越過龍門的白鯉魚,準確地跳向翠鳥所在的荷梗,手指輕捏,便將那鳥兒捏在了手中,她單臂高高揚起,以免那鳥兒被淹死。然後劃動另一條手臂向有鳥籠的岸邊過去。
她正歡喜著翠鳥被捉住,忽而感覺水麵上暗沉沉的,倒影濃重。
抬起頭,河岸上或站或蹲,五個大男人用一種難以言狀的目光看著她。好幾個都抱著手臂,仿佛看怪物一般盯著她。
秦嫣在水麵上露出上半張臉,一雙被水打得濕透的杏仁眼從左邊掃到右邊。
翟容站在最前麵,無奈地叉起腰:“你……喂!”對於一個如此渾身浸沒在水中的姑娘,他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還是軼兒的聲音打破了此處的無語:“阿姐,你把鳥兒給我!”他歡不迭地將鳥籠遞過來,小臉都快笑裂了:“謝謝!謝謝阿姐!謝謝!”翟容伸出手,說:“你把翠鳥先遞給我。”秦嫣把翠鳥遞給他,看著他將鳥兒放到籠子裏。
“水冷,快上來。”翟容說,旁邊楊召就笑:“她渾身濕透怎麽上來?”
聶司河說:“小姑娘,捉鳥用這種方式,你還真是奇特。”
崔家兄弟站著直搖頭。
翟容說:“你們都出去,我來帶她回屋子。”
秦嫣從水裏又冒出下半張臉,尖尖的下巴頦貼在水麵,以便自己可以開口說話:“奴婢可以自己衝回屋子,各位郎君先請回避一下,行吧?”此處離她屋子不遠,她是真打算捉了鳥,就迅速跑回屋子就是。她對自己神行百裏的飛毛腿相當自信。
“哈哈哈!”崔瑾之忍不住大笑:“衝回去?二郎,你家婢女堪稱骨骼清奇。”
秦嫣衝岸上這些幸災樂禍的家夥,暗自翻個白眼。
“瑾之,你抱著軼兒,大家都趕緊出去。”翟容將身上的外袍鬆開腰帶和衿帶,“她會凍壞的。”
聶司河帶著眾人退出此處,猶能聽到崔瀾生和楊召在放肆嘲笑著,還有軼兒向崔瑾之炫耀這隻翠鳥毛色的說笑聲。
秦嫣一側身,準備遊到離杏香園門口近一些的池塘台階邊。上得岸來,她便可以像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一般,迅速滾進屋子。
翟容氣得雙唇微顫,臉色微微發白,這又是要往哪裏去?!
方才他們在園中飲宴,見軼兒無精打采地走過,察其方向應該是池塘那邊。軼兒曾求了他幫著捉那翠鳥,隻是水鳥性子弱膽小,稍有驚動便久久不肯出現在園子裏。翟容去了幾次都沒遇上那隻翠鳥。此時,又看到軼兒不高興,便跟幾個兄弟說了要幫侄兒捉鳥的事情。大家都很高興地去找了軼兒,哄著他玩了一會兒,這才帶著他往池塘邊來碰碰運氣。
但見一泓碧波中,一隻翠鳥獨立水中央。
軼兒就高興了,等著翟容飛過去捉那隻鳥。卻被他們又發現了水麵上那根若隱若現的蘆管……
大家很快看見水底有個人,眾rén miàn麵相覷,想不出誰那麽頭腦有毛病,春寒料峭時鑽在水中。於是,等這個人從水中躍出、抓鳥、重新落入水中,還記得將手高高舉起,如此一氣嗬成……六個人恍然大悟,那水中人費了忒大周折,就是為了逮住一隻鳥。
問題是:為什麽捉個鳥如此別出心裁?功力不足就別捉啊!
翟容心頭怒火中燒,一掌拍到水麵上,那半池碧水變成了深綠色的波浪。罩卷過來,秦嫣看著水勢驚人,嚇得在水中四肢亂舞,狗刨了一通。身子卻如定在水中,不能挪動。那波浪在對岸猛然一激,回撞過來。她身不由己被水浪帶著,衝向了岸邊。
雲水居的假母姓張,人稱張娘子。
沒有排行,沒有名字,因為她在教坊裏的排名,一直獨冠敦煌。
這五六年,最讓假母張娘子得意的就是自己籠絡好的七位美貌的娘子。都在妙齡之際,生得腰細胸豐、膚白唇紅,在她的精心裝扮、策劃下,最近幾年都被公認是敦煌的教坊之首。
教坊的紅牌娘子年年有,敦煌城的假母張娘子隻有這一份。
張娘子很胖,很多很多年前做花魁的時候她要養著自己的細腰,如今,她需要一個寬肥的身子,藏去棱角,讓自己變得更有親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