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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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麻煩清一下緩存,  謝謝啦!  問她還要看什麽書?秦嫣報了幾卷書名,  拿出來的時候,都是不同抄書人的手筆,字寫得飄逸風流的有,  篆體筋骨的也有。唐國大多世家子弟都有潛心書法的讀書經曆。翟容一樣樣跟秦嫣說,秦嫣則如入琳琅閣,  目不暇接。

    飲茶屏風下,  秉燭夜賞文,  她覺得今時這一日,她是真正進入了唐國的生活。秦嫣心中無比快活,  眼睛裏盛滿了欣悅。

    像個真正的唐國小娘子那般,  吟哦品賞了一番,她問翟容:“你這裏有《楚辭》的《大招》嗎?”

    翟容問:“為何又想起這卷?”

    秦嫣說:“你家最高的那個樓閣不是寫著‘無遙’嗎?奴婢猜度,  是不是《大招》裏的:‘魂魄歸徠,無遠遙隻’。”翟容怔住了,這無遙閣是兄長專為嫂子所建,怎會用此招魂曲為閣名?他一直是認為,兄長取“無遙”之意,是希望他們夫妻雙方內心親近之意。

    翟容道:“你等一下,我去取過來。”他轉到另一個屋子,  找到了《楚辭》的書格,  從裏麵抽出一個淺黃色的紙卷,  回到秦嫣身邊。

    翟容拿著燭台,秦嫣徐徐打開紙卷。

    屈原的《大招》洋洋灑灑,飄蕩而出:“青春受謝,白日昭隻。春氣奮,萬物遽隻。冥淩浹行,魂無逃隻。魂魄歸徠!無遠遙隻……魂乎歸徠!聽歌撰隻。朱唇皓齒,嫭以姱隻。比德好閑,習以都隻。豐肉微骨,調以娛隻……”

    秦嫣粗看一遍,眼前浮現出長清哥哥念起這《大招》時的悄然垂淚。他可以跟她講讀、解析任何他能記得的書籍,唯獨不肯跟她講解這《大招》。隻是在她臨出之時,讓她一字一句都背會了。

    秦嫣問翟容:“二郎主,這招魂歌是招誰的?”

    “是楚懷王,”翟容道,“你師傅沒跟你說過嗎?”秦嫣搖頭。

    翟容便說與她聽:“楚懷王和屈原大夫曾經是莫逆之交,兩人一起推行新政。楚懷王受奸佞蒙蔽之後,漸漸疏遠了屈原。此後楚懷王被秦昭襄王誘騙,去了秦國,囚死於深宮。屈原被放逐,他在江邊吟唱這《大招》,告訴他曾經的知己,世間四方都是龍蛇毒蟲,快些回到他們的樂土來。”

    秦嫣對著書卷呆,這是個哀傷的故事,長清哥哥心裏一定也藏著同樣哀傷的故事,甚至都不願意跟她訴說。她仔細看著書卷上的每個字,想要都記下來。她能背誦,但很多字因長清哥哥不肯給她講解,她還不太認得它們,正好認一認。

    翟容看著她的側臉,燭光的暖黃將她臉上的線條勾勒出秀潤的輪廓,一雙眼睛低垂,雖然年齡尚小,已然能看出五官的姣美。她眉間微蹙,雙唇微微讀出聲音,看起來很悲戚。

    翟容有些不忍。

    他雖則自小父母失怙,很快兄長就為他撐起了一片天。加之自己天賦卓,無論習文習武都能輕鬆越同輩中人,師尊叔祖們都寵愛他,平日裏多有縱容。對於人間疾苦知之並不深刻。

    而麵前的幽若雲則不同,雖然失父、失慧徹僧這件事情他還是將信將疑的。但是她流落為賤籍,沒有生活的依仗,這還是很明顯的事情。

    翟容推測,她應該是在為自己親人招魂吧?

    翟容舉著蠟燭,等她慢慢將長長的《大招》念完,看著她深深歎一口氣。

    他待她稍微平靜些,對她道:“我們何時去練輕功?”

    “嗯?”秦嫣還不曾回過神來,“什麽?”

    翟容故作責備道:“你方才答應我的事情都忘了麽?不想去練輕功了?”

    秦嫣想起來了,搖頭:“沒有忘記,要去練的,現在不會很晚了吧?”

    “就是要月黑風高才能練,這敦煌住了那麽多人,被他們看見了我們在跳來跳去的,成何體統。”翟容逗她。

    秦嫣聽著,想了一下,萬人仰看他們如猴兒一般亂跑,這個場景果然很好笑:“嗯,不看書了,我跟你去練功!”

    翟容將那卷楚辭卷起來:“這種哀傷之文少看看,我帶你出翟府去玩。”

    秦嫣看了看窗外的淡月和星子,道:“出翟府?不是宵禁嗎,捉住了怎麽辦?”

    翟容輕笑,對她道:“被巡夜士卒捉住了,還配談什麽輕功?”

    “嗯!”秦嫣仰頭,看到他揚起的嘴角。大澤邊她一度以為他是個很冷漠的人,其實那隻是麵對不熟悉的人,他懶得搭理而已。

    翟容的笑容,春水耀波一般明亮,看著就令人賞心悅目。像是什麽東西照入心扉,她從方才的頹靡神傷中一下子便被拉了出來。

    她自忖,在胡亂傷感些什麽呢?有笑起來這麽好看的男孩子陪她玩,不好好與他相處,難道要攪黃如此良辰美景不成?

    她將自己的惡劣心緒拋到腦後,那些糟心事,等見了棺材以後再落淚吧!

    他帶著她翻出翟府的院牆,躲閃過兩撥巡夜兵卒,騰身越過兩個裏坊。其實秦嫣是很緊張的,她這種花籍,宵禁被捉住了會直接打板子、吃官司的。可是,這種破壞禁忌的感覺真的非常棒!而且,翟容每次眼看要被現了,總是將她擋在身後,牢牢地護著她。

    長清哥哥也是一直護著她的,可是他身有殘疾,秦嫣即使被他保護也心有不安。此時眼前這個高大的少年郎,每次當他用有力的胳膊擋在她與那些巡夜武侯之前,她都有一種特別安定的感覺。

    這種結伴冒險的感覺,令秦嫣興奮地摩拳擦掌。

    相比看書,秦嫣現,她更喜歡的還是跟翟容一起練功。他武功那麽高,跟著他踏牆逐簷,讓四肢百骸都舒展開來,心頭的煩惱便會悄然消失。

    “我們去何處練?”秦嫣低聲問翟容,兩人趴在一間民房的屋頂上,簡陋的牆壁屋頂中,能聽到裏麵主人熟睡打鼾的聲音。

    翟容也低聲道:“我們去香積寺的浮屠塔林。”

    第二十九章

    秦嫣被他拉住了手,生怕他摸到自己手心的薄繭,五指緊緊團成一坨。翟容的手指夠長,依然很穩妥地將她整隻手都裹在自己的手心中。

    他們站的地方是淺淺的淤泥地,翟容穿著長靴不覺得多黏糊,用力踩幾下就能夠穿踏而出。秦嫣是淺幫的女鞋,稍微走快一些,鞋底粘在濕泥中拔不出,稍一用力,襪子直接踏在淤泥上。她也不敢多說,隻穿了兩隻襪子跟他跑到了桃林深處。

    翟容對她道:“我家表哥這個人,你上次也見識到,實在是……”

    秦嫣不住點頭:“嗯嗯嗯。”

    他感覺到她走路十分不正常,低頭看她的裙邊。秦嫣也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的裙下,記得自己的膝絝很是粗糙,忙隔著裙子將膝絝撚起來一些。不僅沒能夠遮住什麽,反露出一雙沒有穿鞋子的襪子來,上麵的紮口麻襪踏滿黃泥。

    翟容問:“你鞋子呢?”

    “剛才被淤泥粘掉了。”

    “你這襪子也髒得甚是惡心,脫了。”他將她帶到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上,吩咐道。

    “好。”秦嫣聽話地將襪子脫了。

    “你在此處站一站,我去給你將鞋子找來。”翟容轉身去找鞋子。

    秦嫣目送著他走去,高高的個子,青色的長袍。今日,她托蔡玉班各位大娘子的福,見到許許多多年輕又風流的郎君。可是他們加起來都沒有二郎主長得好看。

    腳邊忽然有東西在拱她,秦嫣低頭一看,是一隻白色的小奶狗。她認得是蔡玉班看門狗二白新近養的狗崽兒。其餘都送掉了,就是這隻名叫“虎頭”的小奶狗被留了下來,很得蔡玉班各位娘子們的寵愛,今日陳娘子也帶它出來玩。

    秦嫣蹲下來摸著虎頭圓乎乎的小腦袋,邊玩狗,邊等著翟容回來。

    翟容重新退到湖邊,楊召已經將馬拴好,迫不及待找娘子去了。他先檢查了一下馬匹是否都被照料好,轉身低頭找了一下,看到那一雙繡著小小花朵的麻幫小鞋。非常可惜,那鞋子已經在岸泥邊踩成一團了,眼看是不中用了。

    翟容抬頭四望,心中想找個買鞋的地方去。他轉了一圈,陌桑湖在郊外,賣鮮花、賣柳條、賣小吃的倒是不少,哪裏有賣鞋的來?

    他想起今日是上巳節,這裏到處是孟浪人,他不能留她一個人在桃林裏太久。隻能空著一雙手回到了秦嫣身邊,她穿著粉色的小裙子,正踮著腳,一臉企盼地站在桃花樹下。

    翟容現,她的腳麵出乎意料地白膩,兩朵蓮花似的嬌美可愛,簡直忍不住想上前捏一把。他想,能長著這麽一雙腳,她身上應該也不會似麵孔上那般黃黑粗糙。西域風沙磨壞了她的臉,若是放在自己家裏,錦衣玉食地好好將她養個幾年,說不定臉就白淨了……他低頭看得太專注,想得也有點出神,秦嫣有些緊張:“二郎主,你在看什麽?”她粉色腳趾不安地扭動起來,幾點桃花飄落在她柔雪一般的足踝旁。

    翟容眼皮一跳,視線一掠,就看到一隻白色的肥胖小土狗,晃著肉嘟嘟的尾巴,在不遠處打轉。他掩藏住自己偷看女孩子腳的視線,故作隨意問道:“這哪裏來的狗,還挺有趣。”

    秦嫣說:“是蔡玉班的。”

    翟容道:“你的鞋子都踩到泥中了,沒法拿起來。”

    “沒關係,光腳也能走路。”秦嫣努力將裙子往下拉,可惜她僅著襯裙,裙裾偏短。一雙小腳還是暴露在眼前。

    翟容隻覺得白得晃眼,忙將目光都集中在那隻疲懶小狗身上,他蹲下身,用食指在虎頭的脖子上撓了撓。虎頭立即放棄了秦嫣轉撲到翟容的身邊。眯著一雙豆子眼,十分舒服地靠在翟容的手掌上。秦嫣都覺得好笑了,道:“虎頭好像更喜歡你?”

    “它叫虎頭?”

    “嗯。”

    “好像狗都挺喜歡我。”

    “怎麽可能啊?”秦嫣見過不少很凶的狗。

    “沒騙你,”翟容蹭著虎頭的腦袋,“小時候,每次出門都有一大堆狗跟我回家。”

    “啊?”秦嫣想想這個場麵就感覺壯觀,“那翟府豈不是成了小狗收容所?”

    “於是我養了雪奴。”

    “原來如此!”秦嫣明白了,翟府為何養著那麽一隻狼,原來是二郎主太有狗緣,要嚇走那些小貓小狗。

    翟容逗玩了一會兒虎頭,站起身道:“我務必給你弄雙鞋。”他說,“你爬我背上來,我帶你去找雙鞋。”

    秦嫣說:“不必了。”

    翟容在她麵前一站:“上來。”

    秦嫣倒退一步:“二郎主,這個真心不必了……”

    她站的地方不過是塊石頭而已,能有多少騰挪之處?雙手已經被他一把按在自己的肩背上,她都來不及躲閃,便被背了起來。小狗虎頭瞪起一雙黑豆子似的眼睛,歪著小腦袋,似乎在驚訝明明是兩個人,怎麽忽然變成一個人了?

    翟容輕輕踹了它一腳:“回去。”虎頭嗚嗚叫了兩聲,顛著小圓屁股,回蔡玉班的行障去了。

    秦嫣在翟容的身上很不自在。

    不是沒被人背過,以前長清哥哥也背過她。

    那時候,她會在長清哥哥背上說話唱歌。雖然她和長清沒血緣,可是在她心目中,長清就是自己的哥哥。她可以在他背上放肆。

    但是翟容不是她的哥哥。

    她趴在他背上一點也不敢動,手也隻敢搭在他的肩膀上。可是身子已經貼那麽緊了,她盡量將自己的胸前離開他的背部。在“蔡玉班”穿那些表演的衣裳時,她也經常會被陳娘子和姐姐們說,平胸平得衣裳也撐不起來,她當時不是很介意。如今伏在翟容的背上,卻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在幹什麽?挺得這般直,都快掉下去了。”翟容抱怨她。

    秦嫣將兩隻爪子小心翼翼朝前搭了搭,讓自己的重心移到他的背上。身子依然拱起,保持與他背部的距離。鼻子就快貼上他的後頸了。她能聞到他身上草木蓬般的青木氣息。

    她今日在“蔡玉班”到馬車裏,一直到行障中,都浸泡在姐妹們濃重的衣香中,熏得她鼻子感覺一塌糊塗。此刻聞著翟容身上的味道,她覺得特別舒服。

    秦嫣不由跟小奶狗虎頭類似的,搖著頭左聞聞右聞聞:“二郎主用的是什麽熏香,真好聞。”

    “沒用,沒這個習慣。”

    “……”好生羞人,既然沒有熏衣,應該是他自己的味道。她豈不是在誇男人味道好聞?秦嫣嚇得再次直起來,整個背都快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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