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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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全定的小天使不能看,  麻煩清一下緩存,  謝謝啦!  桐子街的中間偏東幾個門麵,  有一家名叫“雲水一品居”的教坊,在敦煌城裏頗有豔名。

    雲水居的假母姓張,  人稱張娘子。

    沒有排行,沒有名字,  因為她在教坊裏的排名,  一直獨冠敦煌。

    這五六年,最讓假母張娘子得意的就是自己籠絡好的七位美貌的娘子。都在妙齡之際,  生得腰細胸豐、膚白唇紅,  在她的精心裝扮、策劃下,最近幾年都被公認是敦煌的教坊之。

    教坊的紅牌娘子年年有,敦煌城的假母張娘子隻有這一份。

    張娘子很胖,很多很多年前做花魁的時候她要養著自己的細腰,如今,她需要一個寬肥的身子,  藏去棱角,  讓自己變得更有親和力。

    此刻,  她胖胖的身子如一個粉白的團子一般靠在窗邊,正細細密密囑咐著一位名叫白桃兒的娘子:“桃娘子,今日你的妝要化得清淡一些。楊郎君說,  是個沒開過臉的少年郎,  要好好應承。”

    白桃兒長了一張如蜜桃般白中透著粉紅的臉蛋,  眉眼清純,一張彎彎的花瓣唇,未語含笑。她用尖尖的指甲在口脂的玉管中挑出一些,對著銅鏡細心地抹著,將一張櫻桃口塗出水潤的顏色。塗完了對自己的假母道:“桃兒知道了,是翟府的二郎君。”

    張娘子很欣賞地看著自家小娘子如雲的秀,嬌媚的眉眼。為了將這位小娘子從原先的“韻和樓”弄過來,沒少花心思。

    白桃兒整理了一番妝麵,對正幫她理雲鬢的陳桑桑笑道:“二郎主也十七八歲了吧?連個妾都沒有?直接到雲水居來破處?”陳桑桑說:“聽說前一陣子翟家主給他買了幾個,沒成。”

    “沒成?”白桃兒不懷好意,“是哪個沒成?是這個沒成呢?還是‘那個’沒成?”

    陳桑桑笑了:“應該不會吧。”她的手指穿過白桃兒的濃密黑,將髻收攏,“跟翟家主一樣長得很好看。”

    “再好看有金子好看?”白桃兒拿了一支鏤空玉釵插在左麵鬟中,對鏡看了一會兒:“幫我對稱處簪朵芍藥。”

    有小婢女來回報:“阿姆,‘蔡玉班’的樂師們過來了。”

    “蔡玉班”的樂師平日裏沒什麽重大演出之時,就會分散借到桐子街各個教坊裏幫著彈琴助興。樂師有男有女,容貌要比教坊中差一些,打扮也尋常。很多都是隻有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子。

    張娘子出去招呼那些小樂師:“過來,你們來早了。先去珠簾後麵靠著休息一會兒,等客人來了再開始。”

    一隊抱著各種樂器,身著素色麻布衣裙的女孩子低頭行禮,其中就有秦嫣。

    秦嫣在去翟府之前,也到這裏彈過幾個晚上的琴,掙過幾個錢。她向雲水居的假母行過禮之後,跟大家一起到珠簾後麵,調理琴弦,整理樂器,彈箜篌的姑娘幫著一起搬運箜篌。

    秦嫣在翟府三日雖然過得很愉快,但沒有任何收益。如今又能賺這一晚上五個大錢的活計了,心中很是高興。

    待到日光漸漸西斜,當窗戶的影子被長長拉成淡影落在屋內的時候,雲水一品居開始來了幾個早到的客人。有幾個熟客的先問了這裏最紅的白桃兒,假母張娘子說道:“今日桃娘子被人訂走了,各位郎君先找別的姑娘喝酒。”

    張娘子又到樂師們所在的珠簾之後,對秦嫣幾個道:“幾位小娘子小先生,可以奏樂了,今天挑新鮮好聽的,昨兒那《金枝曲》聽得實在煩躁。”

    秦嫣的琵琶要比邊上幾個小樂師彈得好一些,出來的時候,許散由先生安排她做了個小頭目。秦嫣便帶著大家彈了《紫竹令》。假母站在珠簾旁聽了一段,讓他們停下,說道:“這曲子還挺雅致,就挑這樣輕緩些的就好。”轉頭看到秦嫣:“這位就是花蕊娘子?”

    秦嫣點頭稱是。

    假母張娘子跟蔡玉班的蔡班主交情深厚,當日絲蕊、花蕊兩個姑娘入蔡玉班,她還被蔡班頭請去去吃飯,順便替老蔡掌了一回眼。在她看來,絲蕊固然膚白眸亮很突出,畢竟是個胡女,在大唐不會太吃香。過幾年,真要拿出來賺那些中原官家、富賈大把纏頭的,隻怕反而是這個還沒長開的花蕊小娘子。所以老蔡把姑娘送過來,拜托她沒事也幫著調/教一下。

    張娘子對秦嫣先誇了兩句,說:“嗯,果然彈的不俗。”從懷裏掏出一個香荷包遞給秦嫣,先籠絡著。秦嫣謝了假母的賞賜。

    假母又對眾樂師道:“等會兒客人來了,阿姆就不來招呼你們了。你們要吃要喝,問旁邊的彩屏。今天伺候得好,我給你們每人加一個大錢。”

    “謝阿姆。”

    夕陽的餘暉還來不及卷褪,桐子街上各色燈籠便爭奇鬥豔地點亮了。每一個教坊的燈籠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的是蓮花燈、有的是靈芝卷雲燈、有的是折枝桃花燈。

    雲水居的燈籠是長橢圓形的紅紙燈籠,上麵□□描繪了兩條活靈活現的金色大鯉魚,一長排地掛在大門兩側。

    假母坐在門口一邊嗑瓜子,一邊等著今日撒錢的正主兒過來。

    華陰楊氏的楊郎君午間遣人送信過來,說要帶四個朋友過來吃花酒、過夜。其中有翟府的二郎主,還沒見過世麵,讓張娘子好生安排安排。

    假母張娘子伸長了脖子望著桐子街街口,不知道楊郎君和翟郎君他們幾個什麽時候過來。

    桐子街上人來人往,都是來紙醉金迷的。

    忽然聽到街口傳來一陣喧嘩,桐子街一向熱鬧,這陣喧嘩竟然蓋過了街上本就熙攘的聲音。假母不禁站起來走出幾步,想看看是什麽事情。

    隻見遠遠有人圍著,漸漸向雲水一品居走來。

    一路燈光駁錯,顯出身形來,原來是五個郎君,騎著馬向這邊走來。

    桐子街的女子們平時男人見得也多,但是這麽漂漂亮亮的小後生一排地走過,還是不多見的,都興奮起來。亂哄哄湧到街上聚起來圍觀著,擠得香衫濕透,玉容泛紅。那五位年輕人的路被熱情的人們擠住了,卡在過街樓下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他們索性停了下來。

    不知道誰起了個頭,有人彈起了節奏活潑的月琴。桐子街上都是能歌善舞的女人,大家隨著音樂在那五匹馬周圍,繞著跳起了舞。

    騎在馬上的年輕人也都被女人們的熱情感染了,好幾個都跟著音樂微微擺動,連那些神俊的馬兒腳步也輕盈得如同要跳舞一般。

    雲水居幾個空閑姑娘也跑出來看熱鬧,問假母:“哪裏來這麽多小郎君?”

    假母認出了是些什麽人,先將自己家的姑娘都趕回去,命她們去做好準備。

    自己整理一下衣衫,走過去,對著其中扭胯最灑脫的一個道:“哎呀!楊郎君!是楊郎君吧?”楊召聽到雲水居假母的聲音,從馬背上回過頭道:“張娘子,晚上見好啊?”

    “哎喲,見好!見好!”假母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這四位就是楊郎君帶來的客人?來來來,大家讓個道,讓個道……”回頭高叫,聲音穿透了半條桐子街:“小6,快讓人來幫郎君們牽馬!快些快些,咱們的客人都擠不過來了。”

    假母生怕這五個標致的小後生讓別的教坊截去了,吩咐了下人還不放心,又扭動肥臀,奮不顧身擠到人群中。親自去牽著一匹馬,使勁往外扯著。

    可憐,那馬兒被她扯得齜出了一排大板牙。張娘子直到自己雲水居的人手拉住了那馬兒,才放心鬆手。

    她看著馬上的五個年輕人,喜不自禁地對著楊召行禮:“楊郎君,這四位小郎君如何稱呼?”

    五個人一齊跳下馬背,張娘子如此咋呼著,周圍圍著的女人這才知道,這是雲水居約好的客人,都帶著又羨慕又妒忌的心態,依然圍在旁邊不肯散去。

    楊召指著頭一個高瘦黑,穿一身碧色襴衫的男子道:“這位是聶司河,聶郎君。”聶司河跟假母行禮,假母一看,對方一雙劍眉,細長的雙眼,薄如刀鋒的嘴唇,屈身行禮:“聶郎君好。”

    楊召指著第二個穿著淺色翻領胡服的少年:“這是翟容翟郎君。”

    假母隻覺眼前立了個玉人兒一般,連忙行禮。知道今日來初識人事的就是這個少年人,多看了幾眼,果然品貌不輸於翟家主。

    楊召指著一個著一件藍色圓領袍衫,豐額長眉,有書卷氣的年輕人道:“這是崔二十一郎”,又指著一個年輕俏皮,正和一個姑娘隨著滿場的歌聲樂曲,抖肩跳舞的少年人道:“這是崔二十七郎。”

    假母喜得嘴也合不攏,伏身恭迎幾位郎君進雲水一品居。

    早有下人過來,接過幾位郎君的馬匹送到馬廄去。又有幾位小姑娘端著菊花蕊浸泡的洗手水,讓幾位郎君淨手脫靴入屋子。

    有一個對門教坊的娘子,依依不舍地拽著剛跟自己跳過舞的崔瑾之道:“二十七郎,跟奴家去那邊玩,奴家給你剝栗子吃。”崔瑾之看了雲水居一眼,已看到幾張很美的側影正在燈光下等著他們,心猿意馬道:“下回下回,今日已經跟雲水居的姑娘們約好了。”張娘子連忙走過去扯開那姑娘的手臂,擰著兩條細眉,目露凶光:“娟娘子!你講不講規矩啊!今天這五個客人早跟我這裏約好了。”

    娟娘子跺腳道:“就你們雲水居最狠,搶了女人還搶男人!”

    圍觀的人們哄笑著,也都知道雲水居的姑娘們長得好身材也好,的確是爭不過的。

    有幾個促狹的在調笑:“今兒雲水居的姑娘們可享福了,不知道是後生嫖姑娘,還是姑娘們嫖後生……”假母一邊把五位郎君推進自家的大門,一邊回頭罵道:“嚼白蛆的,明日拿掃帚掃平你們這些夾鳥嘴的!”

    五位郎君進個教坊鬧出如此大的動靜,連彈琴的小樂師們也忍不住隔著珠簾不住張望,有幾個很是彈錯了音。幸而在場的諸人都心思不在聽琴上。秦嫣也看到是那五個認識的人,來教坊喝花酒。在她心目中,唐國男子喝花酒狎妓實在是再平凡不過的事情,翟家二郎主過來找女人自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卻聽到楊召將那假母拉到珠簾邊,壓低聲音道:“我家二郎的……安排好了?”

    “是白桃兒姑娘,怎麽樣?”假母低聲詢問楊召。

    楊召道:“不是讓你找個清純些的嗎?”上回來的時候,那白桃兒騷得太帶勁了,他還想自己玩。

    假母道:“太清純的怎麽幫翟郎君醒事兒呢?聽阿姆的,沒錯!”假母指著白桃兒坐的地方道:“你看看我家桃娘子今日的妝容,難道不夠清爽?”

    楊召一看之下大為滿意:“桃娘子果然有奇趣,下一回……”

    假母一拍他的胸口:“楊郎君今日帶了這麽多俏兒郎過來,給老娘雲水居亮了招牌,下回來看白桃兒不要錢!”

    楊召拊掌大笑:“張娘子如此豪爽,生意一定越做越好!”

    張娘子借著他的關係,側向裏又拍了翟家主的馬屁,也笑得愉悅。

    兩人各得其所,楊召離開了珠簾去坐擁美人了。

    那張娘子正待提腳走出去迎客,走來一位藍衣年輕人,向著張娘子行禮。張娘子專會記得客人,忙道:“二十一郎君有何吩咐?阿姆一定讓郎君滿意。”

    崔瀾生道:“張娘子,我家那二十七郎今年方十六歲,在家時老父親讓我看著,莫讓他太過貪玩。”

    “哦,”張娘子是這一行的頭號機靈人,明白了意思,說,“我來給小郎君預備清倌人,能說會唱,小郎君一定會喜歡。”

    崔瀾生放了心,退了出去。

    張娘子這才得空,推開珠簾的一側,探進梳著斜髻的頭,邊金釵琳琅,搖得叮當作響。她的肥臉對著眾樂師,笑得跟團兒花卷似的:“換個曲子,《繾綣春欄調》!”

    幾位小樂師將手中的樂器弦子各自換了鬆緊,變了個調子。大家都知道雲水居今天接到好生意,都努力彈出曲調裏的那份情深似海,柔絲纏綿的意境。

    秦嫣十指飛花,彈得尤其賣力。

    如今她聽明白了:翟容是專程來此處破處的。希望能夠將這曲子彈得入情入韻,願翟家二郎君綺念叢生,與那位桃娘子,行事順利,度個如意春宵夜。

    管娘子出去以後自然跟楊召竊竊私語過了,秦嫣飯菜的檔次瞬間就掉碼兒。

    橫豎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她傻乎乎還是吃得很開心。

    待管娘子送掉飯菜,走到楊召身邊之時,楊召挽著管十一娘的肩頭:“來來來,管娘子,這事兒咱們得好好合計合計。”

    “那花蕊娘子真是用不得麽?”管娘子道,“橫豎二郎主多納幾個妾室,總有一個能用的。”

    “唉,管娘子,你不懂得男人的心思。”楊召一臉苦大仇深,擔憂道:“這第一個女子基本決定了男子對女人的口味。比如我吧,”他帶著管十一娘坐到一個紫藤花架下麵,“我當初第一個女子是長安平康坊的宋靈靈。”

    “送靈?好生難聽的名字。”

    楊召示意管娘子莫要打斷:“豐胸細腰,那叫一個漂亮,所以我看女人的品味一向不俗。比如你管十一娘子,年輕時候必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我才跟你特別說得上話。”

    管娘子被他說到了心坎裏:“那是,當時我雖然是個做粗活的婢侍,老家主手下好幾個護衛都爭著要我。可惜我跟的那個死鬼,年輕時候真是又俏皮又得趣,就是……壽短些……唉,命苦啊……”她竟哭了起來。

    楊召拍拍她道:“表弟第一個若跟了這個柴火棍,你說會怎麽著?”

    “從此就隻曉得喜歡個柴火棍?!”管娘子也憂心忡忡,手指在空中用力一劃。

    楊召說:“無妨,我來設法給他扭轉過來。”

    “如何扭轉?”管娘子問他。楊召道:“附耳過來。”他一邊說,管娘子一邊點頭:“這主意不錯,二郎主是該如此好生引導引導。”

    楊召站起來:“這事兒從長計議,還要羽大哥那一關得過。管娘子多長個心眼,休讓這小娘子跟我表弟走得太近。這三日你千萬莫要上趕著拉扯他們。話已至此,今日我還有約,告辭!”

    “楊郎君走好,我家二郎主可全托付給你了。”管十一娘稍微放了心,回去收拾秦嫣屋子裏的食盒。

    楊召撇著個八字腳,得意洋洋地走出杏香園,拐了兩個彎正待出門。忽覺對麵殺氣騰騰,翟容正走過來:“表哥!昨晚約你去練陣,你去何處了?!”

    楊召頓時矮一截,這表弟愛揍人,拳頭還硬得不像話。本來昨日表弟讓他家宴完畢,一起去城外官驛,找聶司河、崔家兄弟倆繼續練“歸海一濤”陣,結果他滑脫兒了。楊召覺得,翟容目前是聖人賞賜的孝假,不說安分守己在家盡情享受,還想著練陣法,真是吃多了撐得慌!敦煌城桐子街那麽多美人兒等著他楊大美男,哪有功夫陪幾個大老爺們舞刀弄槍呢?

    翟容練習的“歸海一濤”陣目前仿軍中設置,需要五人為伍。他們本來一共六人,這段時間,紀傾玦去長安複命,五個人就一個都不能少了。

    翟容昨夜因無人可練,才揪著秦嫣去練了一把,勉強也算過了癮,所以現在火氣並不大。

    楊召察言觀色,對方並不太打算揍人,問道:“那今日去練?”

    “算了,放你們幾天假吧,我去找聶司河,讓他們也進城來。”

    翟容去馬廄找馬去了。昨日跟秦嫣練了一段時間,他完全看不出她的師承來曆。的確是普通的身法,隻是行動間有著一種玉潤水滑的流暢。他也檢查過她手上的繭,均勻而微弱,與一個出身響馬卻被嬌生慣養的姑娘身份並無太大出入,不像善於使刀之人。

    昨夜,他跪完祠堂,兄長來找他聊了很久。

    兄弟倆都本能感覺到了那個花蕊娘子,身上有不少值得推敲之處。隻是,兄弟倆印證了半夜,也沒有對出什麽有價值的訊息。隻能暫時先穩著那個姑娘,她畢竟年齡小,總會多露出一些破綻的。

    翟容擰起一道眉峰,心事重重地離開了翟府。

    ……

    ……

    秦嫣此時正在杏香園,跟翟家私養的樂班姑娘們一起合琴。

    她本來以為此處音律教頭應該是那個琵琶琴藝高的琴娘,可是卻另有師傅。秦嫣跟大家合了一會兒琴,又問,家主會不會讓她在什麽場合表演?她想準備準備。

    大家均一問三不知。

    問起杏香園常獨自彈琵琶的琴娘,大家告訴她,琴娘總在入夜開始彈,那時候杏香園其餘人等是不讓出聲音的。還說,從來沒有人見過琴娘的真實麵貌。秦嫣覺得奇怪,她還以為琴娘是翟家主的妾室,聽這模樣,似乎也不是。

    本來還想問問翟家主母的事情,看著似乎根本沒這個人。秦嫣也就不冒昧詢問,招人討厭了。

    跟樂班眾人練了琴,便可以吃日膳。

    她不喜歡一個人在房子裏吃飯,這一回管十一娘也沒管她了,讓她跟杏香園的諸位樂師一起吃了頓簡單的湯餅。此處也是眾人合食,坐在一個大案上,一人一碗湯餅,燒鵝做的高湯,很是鮮美。還有一些精致小菜。

    秦嫣說,身為樂師都吃得如此好,肯定主人吃得更好。大家都笑了,說翟家主是很注意飲食起居的。

    吃完了日膳,大家又三三兩兩去了水榭,加緊練習。說是翟家主精通音律,每日不練足時間,功夫不到就無法在翟家立足的。音律教頭姚娘子手中拿了瓦磬,大家便合奏起了來自龜茲的《善善摩尼》。說是最近翟家主喜歡聽這曲子,秦嫣一邊看著別人的指掌運行,一邊跟著揣摩,慢慢跟著。

    忽有翟家仆人過來叫她:“花蕊娘子,翟家主有請。”

    秦嫣小小緊張了一下,收了琵琶,跟著那家仆走到水榭門外,問道:“家主叫我做什麽?”

    越是跟翟家的樂班接觸,她越覺得自己琴藝平常,隻怕不能如家主的意。

    “家主喝茶,相請小娘子彈琵琶。”

    “啊?”果然是要她去獻醜了,秦嫣無法,道:“奴婢遵命。”

    秦嫣告別了杏香園諸人,拿著琵琶走出水榭。路過自己住的小客房。右手拐出去,由著家仆帶路,走出杏香園,麵前是一個水塘。

    敦煌是個綠洲,地層下麵有祁連山的積雪積水層。隻是蓄水很深,翟家挖了深井,數十年經營之下,有了這麽一片池塘。此刻初春,荷葉尖兒都不曾冒出一點,隻有幾十根去年的殘荷杆子,在天光水影中倒映出頗有意趣的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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