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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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倪南音都還來不及掙脫。

    林三籟就收回了手。

    捏過她的手指麻麻的,像是過了電。

    他其實有些氣惱,那句“我才不和流氓談戀愛”,現在回想起來,那滿滿的嫌棄意味還是刺耳的要命。

    沒人喜歡被嫌棄。

    他很霸道地用了些力氣,被他捏過的臉頰,在微弱的燈光中,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紅暈。

    忽然間,林三籟覺得自己的心髒多跳了幾下,他微微皺了下眉,轉身回家。

    關上了自家的房門,手指還在發麻。

    記憶一下子跳到了許多年之前。

    溫柔漂亮的幼兒園老師,很耐心地在和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小男孩談心。

    老師問他:“華耀,周周老師可以牽你的手嗎?”

    小男孩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卻連思考都沒有思考,果斷地說:“不可以。”

    隻有媽媽可以是嗎?”老師禁不住笑了一下,很有耐心地又問。

    範雪枝也不可以,所有的女人都不可以。”

    記憶中的那個男孩明明還沒有到中二的年紀,就說出了如此中二的話語。

    林三籟立在門裏發笑,隻笑了一下,就笑不出來了,他盯著自己的手指犯傻。

    難不成,他沒把她當女人?

    這個念頭才起,他便想起方才,她眼尾一挑時,怎麽也藏不住的狐媚氣息。

    她的長相明明很端莊,可那一瞬間,她已經化身成了妖精。

    是陳秋說的,男人骨子裏都喜歡誘惑的女人。

    身體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飄過,他感覺到了,卻沒能及時抓住。

    這一夜,林三籟睡的並不沉,做了一夜亂七八糟的夢,一睜開眼睛,卻又全都不記得了。

    他沒能睡到自然醒,甚至都沒能睡到手機鬧鈴響起的那一刻。

    隔壁的院子裏,那個瘋丫頭在唱:“我飯不思來茶不飲,瞪著雙眼熬五更……”

    林三籟氣呼呼地從床上爬起來,大力地打開了門,又大力地合上。

    他確實在生氣,生門的氣。

    門,如果連喧囂都不能隔離,還叫門嗎?

    倪南音聽見了“砰砰”的兩聲,鬱悶了一夜的心情,像盛開的花一樣舒展開了。

    上班時間。

    沒誰提起昨晚上發生的事情。

    倪南音糾結了一夜,選擇了選擇性失憶。

    林三籟呢……沒有人質問,當然也就不需要解釋。

    而賴哥的心情不太好。

    這是其他四隻達成的共鳴。

    抓住了內賊,嚴加懲戒後的結果是可以換來數天的安寧。

    陳玨幾個又轉成了白班。

    是陳玨提的要求,他說,三個人鬥地主,沒有四個人鬥地主痛快。

    實際上,是他輸完了錢,想拉陳秋墊背。

    陳玨的如意算盤打的雖好,卻不料陳秋像是突然轉了性,捂緊了錢袋子,一毛都不肯借給他。

    說破天都不行。

    陳玨吼他:“臥槽,老子不是你弟啊!”

    是又怎麽樣?老子還沒讓你孝敬老子,你個小子死一邊兒去。”陳秋反唇相譏。

    就借五百!”陳玨自己也覺得理虧,嚎的聲音雖大,卻沒有半點兒的底氣。

    五塊,你愛要不要。”說著,陳秋真的掏出了五塊錢,扔在了他的臉上。

    打發要飯的呢!”陳玨惱了,五塊錢揉了揉,又砸了回去。

    這兄弟倆鬥,其他人就看戲。

    旁的人都看習慣了,唯倪南音覺得很新奇。

    她在一旁偷著樂。

    陳秋被砸了個正著,正生氣呢,倪南音一樂,他也笑了。

    往她身邊一坐,很大度似的同她道:“小六,咱不和那個爛賭鬼說話。”

    兩個人椅子挨著椅子,也就離了一拳頭的距離。

    林三籟瞥眼一看,吩咐倪南音:“去買幾杯冰咖啡,不要成罐裝的。”

    這附近哪兒有?”倪南音很順從地站了起來。

    沒辦法,這就是她的工作。

    步行街有個咖啡小館。”

    倪南音還沒有反應,陳秋很殷勤地說:“要不我送小六去,我開車,快。”

    林三籟也不反對,隻隨手一拿手機,看了看時間說:“半個小時後,範經理過來,點名了要見你。”

    陳秋的腦子一懵,範城昨天給了他一張轉賬支票,讓他去銀行辦理轉賬業務,嗯……他把章蓋錯了。

    今兒範城一來,勢必是要和他算賬。

    陳秋撓了撓頭。

    倪南音在心底歎了口氣,已經背上了自己的小包,還安慰陳秋:“沒事兒,我知道在哪兒。”

    心裏已經有了計劃,坐公交車去,打車回來。

    那個穿著桔色體恤的姑娘越走越遠,屋裏頭隻剩下五隻雄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打破沉默的是陳玨,他還想纏著陳秋。

    喂,打牌了。”

    不打。”陳秋很堅定地說。

    臥槽,你真病了?神經病啊!”

    你懂個屁,老子忽然厭倦了一個人的生活……所以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陳秋多愁善感似地說。

    陳玨居然秒懂,“你有女人了?”

    快了。”陳秋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話音落下,不自然地湊到了林三籟的身旁。

    有些話不好出口,人是賴哥主張招來的,招來了之後,怎麽都不見賴哥有動作。

    陳秋想知道他的想法,正猶豫著該怎麽問的時候,陳玨了悟了:“臥槽,不會吧,你想打小六的主意!賴哥,我幫你廢了他。”說著,就撲了過來。

    兄弟倆又鬧上了。

    林三籟微微皺了皺眉頭。

    陳秋一腳把陳玨踹開了,幹脆豁出去道:“賴哥,兄弟肯定不幹那種挖兄弟牆角的缺德事情,而且我自己也知道就我也沒那麽大臉,能挖的動你的牆角!但你要是沒意思的話……”

    人家不和流氓談戀愛。”林三籟用了一種他自己也沒有聽過的奇怪腔調,打斷了陳秋的話,嚇了自己一跳。

    話裏好像怨氣十足,說的真像他表白了,又被拒絕了似的。

    其他的四隻,包括陳秋,一下子明白了他們賴哥為什麽今天會心情不爽。

    屋子裏的五隻雄性,除了覺得自己不太對勁,正低頭反思的那一隻,其他的四隻麵麵相覷。

    曆時一個小時,倪南音買回了七杯冰咖啡。

    買的還有範城的一杯,剛好,他真的在。

    在訓陳秋。

    陳秋自己辦錯了事,也就沒臉爭辯一句。

    幾乎和第一次見麵的場景一樣,範城訓完了陳秋,拔腿又走,又被林三籟給攔住了,跟著不情不願地掏錢。

    下個星期的生活費,林三籟仍舊給了她一千。

    分完了錢,陳玨吆喝了一聲:“打牌。”

    陳秋磨蹭了一下,瞅了倪南音好幾眼,心裏想的是,賴哥好歹還是留學生,他一個高中肄業生,還是算了吧!

    他揉了揉手,加入戰局。

    四人打牌小組,有著堅不可摧的感情。

    這時,林三籟衝著另一張桌子上的冰咖啡招了招手。

    他的意思,倪南音當然看懂了。

    隻是她沒動。

    林三籟蹙了一下眉頭,不快地說:“給我遞一杯冰咖啡。”

    倪南音卻忽然笑了一下:“我還以為賴哥的能耐大,可以坐那兒不動,隻招招手,咖啡‘嗖’一下,自己就樂嗬嗬地跑過去。”

    興許是那笑,太過明媚。

    林三籟一噎,隻衝她翻了翻眼睛。

    ——

    第二天,報誌願。

    倪南音八點半就把學校的代碼全部填好了。

    她是第一批報誌願的學生,而且目標明確,已經沒什麽好糾結的了。

    六個誌願,她填了三個學校。

    黃梅戲是地方戲,招生的學校本來就不多,尤其是對倪南音這種“半路出家”的。

    填好了學校的代碼之後,在同意調劑,和不同意調劑之間,她猶豫了很久。

    倪南音拿不定主意,去問老倪:“爸爸,我要是同意調劑了,被調劑到其他奇怪的的專業可怎麽好?”

    老倪說:“要是不同意調劑呢?”

    那這個專業錄滿了,我就去其他的學校唄!”

    倪倪啊,同意調劑,咱啊,就去首都的,哪兒都不去。”老倪眼神堅定地說。隻有首都那一個戲曲院校屬於211,他女兒的成績,不上211,實在太虧了。

    咬了咬牙,倪南音選擇了同意。

    跟著,她把手機扔到了一旁,一身輕鬆。

    下午,和一個班的劉嬋約好了一起去逛街。

    劉嬋是她們班的班長,學習成績很好,這一次高考考了六百零七。

    電話裏說,她第一誌願也報了首都的學校。

    約好了四點鍾在橋頭的奧斯卡電影院門口見麵。

    倪南音三點五十就到了,躲在了梧桐樹後陰涼的地方,吹著時不時從江麵上刮來的小風。

    安縣沿江,這裏也發達過的,曾經最引以為傲的是長江的航運。

    可是這幾年,隨著公路鐵路的發展,各路的貨運在時間成本上大大縮減,航運這一塊在逐年萎縮。

    如今,寬闊的江麵上,除了偶爾經過的遊船,就隻剩下那些世世代代以船為家的漁民。

    而江水,見證了這個城市的興衰。

    倪南音。”

    倪南音正在愣神,忽地聽見了誰叫她的名字。

    不是劉嬋。

    因為這是個男孩的聲音。

    她下意識轉身,是熟人。

    咦,時荏苒,好巧啊!我躲的那麽偏,你都能看見我!”

    對麵的男孩一低頭,笑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