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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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因為她的沉默, 變得特別寂靜。

    林三籟知道這丫頭倔的很,她要是提前知道這兒是他整的, 那個合同她八成不會簽。

    現在好,至少合同簽完了,算是解決了最大的後顧之憂。

    一想到這裏,林三籟輕鬆了不少,遞給她一雙幹淨的筷子,特別自然地招呼:“過來, 吃點兒。”

    然後一瞅盒飯, 一臉的愁容又說:“難吃,明兒你去重新訂個工作餐。”

    她這是欠了他的啊?

    倪南音翻了他一眼,把筷子扔到了他麵前,一轉身還是出去了。

    沒法像老朋友一樣敘敘舊,因為他們的關係本來就算不上是老朋友。

    陳秋就候在門口, 一見她出來,立馬耷拉下嘴。

    所有的不滿不是衝著她的, 是衝著裏頭的那個笨蛋。

    按照他的簡單思維,賴哥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人摁住,別管挨幾個巴掌, 然後對著嘴啃下去, 二話不說, 直接拿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人放出來。

    總經理辦公室是一般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本來沒有陳秋什麽事兒的, 他一嗒嘴, 倪南音想起來了, 他騙了她。

    轉回頭,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那天,他要是告訴她林三籟就是什麽容總,簽合同的事情她肯定還得再想一想。

    陳秋“嘶”了一聲,捂住了腿,特別冤枉地道:“六兒,不怪我,是賴哥不讓說,你怎麽不踢他呢?就知道欺負弱小!”

    和林三籟一比,陳秋還真就算弱小了。

    出都出來了,還能再回去踢啊!”

    倪南音的臉拉了很長,話音剛落,陳秋就推開了房門,很好客似地邀請:“可以的,可以的。”

    反正他是局外人,唯恐天下不亂啊。

    可以什麽啊!林三籟聽到了門口的說話聲音,從寬大的辦公桌後繞了出來,本來想隔著門聽一聽的,還沒走到門邊,門猛地一開……他一瘸一拐地跳了回去,姿勢有點兒醜,太不符合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倪南音的眼睛卻像燙著了似的,隻掃了一眼,就趕緊挪開了。

    她走的時候,臉色很不好。

    下午,掃個地倪南音都在走神。

    吳遠哲轉著拖把湊了過來,很關切地問:“倪倪,是不是累了啊?累了你就歇歇。”

    哦,沒事兒。”倪南音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恰好陳秋路過,招了招手衝她喊:“小六。”

    吆喝的聲音很大,吳遠哲四處看看,又看她:“叫誰呢?”

    倪南音沒有回答,放下掃把,走過去,低聲和陳秋道:“我沒名字啊?”

    陳秋笑:“咱們這麽熟了,叫名字多生分啊!”

    要不是有事問他,真的懶得搭理他。

    倪南音撇了下嘴說:“找個地方說話。”

    好嘞!”而且,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情了。

    陳秋帶著她到了戲台子後頭的化妝間,現在的化妝間當然還是空的,就放著幾把還纏著塑料薄膜的椅子。

    他一伸手,扯掉了塑料薄膜,把椅子推給了她。

    想和哥哥聊點兒啥?”林三籟不在,陳秋這隻皮猴子,就成了大王。

    他的腿怎麽了?”倪南音悶聲問。

    腿?你不是看見了,成瘸子啦!”陳秋半開玩笑地說。

    是……被那些人打的嗎?”倪南音很艱難地問出口,心口一絞一絞的,疼的快要不能呼吸。

    陳秋怔了一下,然後臉色驟變,很嚴肅地點了下頭。

    ……他們把他關到了郊區的一個倉庫,我們是第二天早上才找到的。在icu病房裏呆了好幾天,還沒好利索,就去學校把你的學費給交了。……”這些倒是實話。

    倪南音不說話了,她很自責,如果那時候她能使勁纏著警察去找他的話……

    再怎麽克製,眼淚還是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地順著手縫往下落。

    陳秋慌了,趕緊勸她:“你別哭啊,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人都是這樣,都得經曆點什麽才能長大。你看他以前,一臉的臭屁模樣,誰都不搭理,人情世故一點都不通。現在多好,雖然陰壞陰壞的,整個就是一個不正常的男人,但表麵上和誰都好。”

    陳秋不太會勸人,說了不少,可一句都沒說到點子上。

    他幹脆閉了口。

    倪南音掉了會兒眼淚,想著事情過去了好幾年,她哭著實沒有什麽用,索性抹幹淨了眼淚,又一想陳秋剛才說過的話。

    不正常的男人……她在心裏反複地掂量著這句話,小心翼翼地又問:“賴哥,他怎麽不正常了?”

    陳秋支支吾吾地說:“哎呀,就是他……沒女人的。”

    老天作證,陳秋其實是在說賴哥的好話,可他也不知道倪南音的那個小腦瓜子是怎麽想歪的。

    倪南音就是把“不正常的男人”以及“沒女人”和陳秋的奇怪表情聯係到了一起,鼻子一酸,眼淚又流下來了。

    她覺得自己造了大孽了,連累的林三籟不止瘸了腿,連男人都當不了了。

    倪南音快二十一歲了,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

    她們宿舍一共四個女孩,兩個有男朋友,周末不回來住,出去開房基本上是常態。

    而且時荏苒也來找過她幾次,雖然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就連出格的話都不會說。

    但林美卻陰謀論地說:“天下的烏鴉一樣黑,他不哄著你,你怎麽會甘心情願和他上床。”

    男人和女人是怎麽一回事,就算她沒吃過豬肉,也見識過豬跑。

    她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他,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

    陳秋的電話響了,借機遁了。

    陳秋一回到林三籟的辦公室,瞪了林三籟很久,才呼出了一口長氣,吊兒郎當地跟他說:“哎,哥,我剛剛撒了一個彌天大謊,我跟小六說你的腿是被那些人打瘸的。”

    林三籟剛拿了打火機準備點煙,一聽這個,煙都不點了,要拿煙灰缸砸他。

    陳秋“哎哎”了兩聲,一邊躲一邊求饒,“哥,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小六問的,我就是靈機一動,順水推舟。”

    林三籟的腿是前幾天從馬上掉下來摔的了,萬幸沒有摔斷,但是腳踝扭傷了。

    哥,你想啊,你明知道她在哪兒,可好幾年沒去找過她,她要是對你有意思,她肯定會生氣的。我看她中午那會兒就特別生氣,然後一看見你瘸了,臉色唰一下就變了,還有剛才,剛才她哭了,哭的呀,嘖嘖!”陳秋見林三籟頓下了要揍他的手,大著膽子說。

    說實在的,林三籟也覺得中午她是生氣了。

    可又想著,她心裏又沒他,生氣的點在哪兒呢?

    陳秋見他半天沒聲響,又道:“哥,我都是為了你好。”

    林三籟勾了勾手,讓陳秋過來,等陳秋到了他可以自由活動的範圍內,一腳踹了上去。

    陳秋故意扯著嗓子嗷嗷:“哎喲哥,你腿不瘸了啊!”

    本來還想踹第二腳的林三籟,果斷把腳收了回來。

    六點鍾下班。

    倪南音和吳遠哲一起出了賞笑樓。

    吳遠哲見她情緒不高,和她說起了男生宿舍的糗事。

    倪南音抿嘴笑著聽他講。

    林三籟倚在一輛黑色的跑車門外,等她。

    大老遠就見她和別的男人有說有笑的,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兒。

    等她走近,他仔細看了一下,眼睛果然還紅紅的,跟小兔子一樣,頓時又舒坦了不少。

    他清了下嗓子說:“嗯,我送你吧!”

    倪南音遲疑了一下,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吳遠哲卻有點兒不放心,皺著眉低聲問她:“倪倪,這是誰啊?”

    他們麵對麵,不過就隔了一臂的距離,再低的聲音,他也能聽見。

    林三籟沒有出聲,他就是想聽倪南音是怎麽介紹他的。

    老鄉?

    鄰居?

    我爸的朋友?

    認識的人?

    哥哥?

    這是容總。”倪南音想著吳遠哲也簽了賞笑樓,往後和林三籟肯定是抬頭不見低頭見。

    吳遠哲愣了一下,主動伸手,“容總,你好。”

    你好。”林三籟很敷衍地和他握了一下手。

    又寒暄了幾句,倪南音跟吳遠哲說:“容總找我說一下新劇本的事情。”

    吳遠哲不疑有他。

    兩廂分別。

    倪南音上了車。

    林三籟麵無表情地發動了汽車,他很不開森。

    看上了這丫頭的事情,其實他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就是那次在江邊,一打十七,差點兒要了他的命。

    人呢,非得是死過一次,才能想清楚很多問題。

    譬如,他的恐女症,為什麽一見了她,就沒了呢!

    可有些事情,明白是明白了,該怎麽辦,他花了三年的時間都還沒想明白。

    譬如說愛情,林藪花了半輩子也沒弄明白。

    而愛情之於他,在沒見過她之前,就是狗屁。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說服自己去相信“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