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節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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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1營2連被包抄了,李股長放下電話機,啞著嗓子放慢語速說道。手機端 vw

    肖楊麵無表情地說,是機降部隊抄的後路吧

    是。搶灘的都是些兩棲步戰車,攻擊直升機轟得我們抬不起頭,各連火力排反坦力量難於發揮作用。因為缺乏防空火力,敵軍又在我各單位之間機降了不少特種兵現在1營已經被割成了幾塊,各自為戰。2營還在頂得住。派預備隊嗎

    肖楊露出猙獰的笑容,預備隊你說那個全是新兵蛋子的警衛連

    李股長被他盯得很不舒服,激靈一震,吼道:我親自帶隊

    肖楊擺擺手,警衛連我還有用處。你去辦一件事,去把炮兵營122榴炮連剩下的那三門炮炸了,收攏100迫擊炮連高射機炮連各營各連級的所有60迫擊炮82無後座力炮,沒有炮的炮兵全部帶所有能帶的槍支彈藥,火速往西麵山林撤退。我讓警衛連加強汽車連一個排偽裝成重炮群向西南方向佯動,造成向蘇澳港區靠擾之勢,吸引敵空火力。全團的炮群交給你了,李股長,一定要帶到西南山林躲好。

    李股長一怔:炸掉了榴彈炮,隻拉迫擊高射無後坐力炮進山山區離此三十餘公裏,根本無法打到這裏。

    這是命令肖楊喝醒他,三分之一個輕步兵團是不可能守住這片海灘的,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股長頓時明白了,這位代理團長同誌要帶著id團殘部撤退,所以他要在防線崩潰之前,炸掉不便機動進了山也難於發揮作用的榴彈炮,並集了團屬營屬炮兵的迫擊炮無後坐力炮,撤到山裏,依托山區打叢林戰。

    團長,這是違規,李股長小聲地說。他明白,反登陸戰才剛剛正式打響,指揮官擅自放棄了陣地這是重罪。但是,在與級失去聯絡,沒有製空權的情況下,麵對一支擁有全方位壓倒性實力的海特混編隊,不論id團如何抵抗,結果都隻有一個:全軍覆沒。

    你有更好的辦法

    沒有。不過,宜蘭平原易攻難守,便於敵陸戰機械化部隊作戰,一旦我們進了山,可沒有機會再反撲回來了。

    我沒打算反撲。反撲還不如在這裏死守劃得來,你看,肖楊指著地圖對他說,三天前,我們師是從北部登陸的,當時,北部有1集團軍一個裝甲旅54集團軍一個機步師,還有39集團軍從南線退下來休整的兩個裝甲團。再看看我現在守的這鬼地方處於什麽位置西北接雪山山脈,西南為央山脈北段,東臨太平洋,是個麵積約330平方公裏的平原,一馬平川,易攻難守。這裏的反登陸工事並不牢固,前指偏偏抽了我們這麽一個步兵團來,什麽意思島三分之二為山地,前指留著那麽多機械化部隊是拿來幹嘛用的這不是反著來嗎

    前指沒打算守這裏

    對。我們從北部岸時,天到處是殲10蘇30,怎麽才兩天的時間隻看到殲七了我團向這裏機動時遭襲,傷亡過半,固然有臨戰狀態不佳的主觀原因,畢竟這是一個才轉為現役不久的預備役部隊嘛,可以理解,原本派來我們是為了守備地方肅清小股叛軍的,而不是在一線作戰。客觀原因呢你想想,這麽大一支特混編隊跑到家門口來,我們沒有一點預警能力沒有一點準備敵艦載機編隊為什麽能如入無人之境般襲擊我們因為我們在北線的空軍已經躲起來了,至於海軍,我估計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派我們bc師id團來守這裏隻是一個幌子。

    李股長搖搖頭,說道:蘇澳港在三十多公裏之外,那裏是島第五大軍港,還有機場。敵人沒有去攻擊港口是因為那裏擺著整整一個武警機動師,還加強了38集團軍的兩個防空導彈營,叛軍潰敗時留下的地下工事也很完整,所以敵人不直接攻打港區,而是選擇從我們這裏登陸。我們這麽一撤,敵人了岸,蘇澳可危險了。

    我早想過了,也正是這個所謂的武警機動師讓我猜到了前指的意圖。那是從北京軍區調來的kd師,原屬38集團軍,雖然轉成了武警機動師,隻負責蘇澳的城防和治安,但是,你可別看人家掛著武警的頭銜。38軍出身的呐人家一個師能頂咱們三個預備役師裝備賊好,訓練賊強,除了主戰坦克什麽都有,而且還是第一批數字化部隊。蘇澳港區地形複雜,物資儲備充足, kd師完全可以獨立地守半個月甚至更長

    那倒也是我現在全明白了。前指打算放棄宜蘭平原,但絕不放棄蘇澳港。讓敵人岸,但不給敵人港口,加重敵人的補給負擔,宜蘭平原三麵環山,森林密布,敵人占據這塊平原也難於在短時間內擴大戰果,甚至停滯不前。等時機成熟了,前指來個關門打狗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們是那個孩子。另外,把我們師從雲南調過來也是有原因的,我們離開時,師主力不是也在往別處開撥麽當時我注意到,師屬炮兵團的重炮營各團屬炮兵營的榴炮連都留守北麵了,沒有一塊走,我估計前指一早打算讓他們進山。14集團軍是叢林戰專業戶,幾個常備師要防著阿三,不能動,所以調我們bc師來,為了扼守宜蘭平原西麵北麵的山區。

    聽了肖楊一番分析,李股長心裏已豁然開朗,但是他仍然不能接受肖楊的命令,團長,前指有什麽戰略意圖不是我這種基層參謀人員可以亂猜的團長,失去電磁權之前我們得到的命令是防守這處登陸口,現在擅自離開是抗命,甚至還可以定性為逃跑

    如果我前麵的假設沒錯的話,現在前指已經下令讓我們撤離了,隻是我們收不到。我隻能拿我的命賭一把了,賭輸了我自己軍法處,但是如果我不賭這一把的話,id團這四百多號人可玩完了。

    你太冒險,李股長斷然拒絕。

    李股長,我一個人冒險總全團冒險好吧肖楊的聲音越來越大,李股長,你可不要以為我還是14集團軍司令部下派鍛煉的什麽少校參謀,我現在是id團的一份子,是id團的副參謀長,是id團的代理團長我是id團的人,我要對id團每一名官兵的生命負責

    李股長陷入沉默。

    肖楊斬釘截鐵道:我並不需要你的同意,你不是黨委常委,也不是團領導,無權質疑我的決定。話已經說到這份了。作訓股長同誌,執行命令

    李股長看了肖楊一眼,這是一個年紀自己小四歲,軍齡更遠遠低於自己的年輕人,然而他的眼睛裏透射著一股吃過子彈舔過血的淩利,一股不容質疑的威嚴。

    保重,團長。

    李股長拎起95式,鑽出團臨時指揮所。

    二

    小昆明,一會跟緊我

    黑暗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很近,陳誠稍稍安心了,掂了掂壓在肚子下的槍,眯著眼目視遠處空曠地那架抬起頭準備下降的型運輸直升機。一個黑影從頭頂掠過,小口徑速射炮胡亂地掃了一陣子,扭了下屁股又向另一處灌木群飛去,小心翼翼地盤查著空曠地周邊。

    運輸直升機在離地幾米時懸停了一會兒,很快便有不少黑影沿著滑索滑下來,不多時,機群飛走了。耳際間隻剩下些許轟鳴聲,漸漸恢複了平靜。陳誠瞪大眼睛了,觀察剛才還昏天暗地的那處空地,但是他什麽都看不見,隻有各班班長才有夜視儀。他慌了:剛才哪些黑影哪去了,是不是來了他害怕了,在學校裏填那份表格時他從未想過戰爭真的會爆發,現在,敵人卻近在咫尺

    月光下,陳誠仿佛看到了什麽,像是一個人,對,是人。陳誠想起方排長的囑咐:什麽都別想,隻要擺槍,瞄準,等命令下扣板機,這樣行了。

    方排長的槍響了,班用機槍響了,通用機槍也響了,幾枚槍掛榴彈在前方炸開了花。陳誠閉了眼睛,咬咬牙,扣板機。

    沒反應

    陳誠被一隻手拽起來,耳機裏傳來由喉結發聲器發出的熟悉而古怪的聲音,三角隊形,跟我。

    對方並沒有反擊,月光下隻傳來兩三聲呻吟,似乎剛剛索降下來的那些黑影都蟄伏在某個角落耐心地等待著。陳誠打了個哆嗦,抱著槍緊緊跟,方排長趴下,他也趴下,方排長低姿前進,他也低姿前進。右後方衝出幾道雪白的光亮,幾輛突擊車衝出了潛伏點,開著大燈照亮機降點,車載大口徑機槍毫不留情地割倒前方的草木。

    眼前不遠處倏地一道刺眼的閃光,轟地一聲,在陳誠身後的突擊車隊形炸開了。接著一道兩道三道a國陸戰隊的機槍響了,步槍響了,一枚槍掛榴彈在陳誠的前方不遠處炸了。

    衛生兵有戰友倒下。

    陳誠跌了一跤,全身忽然僵硬了,怎麽也動不了,索性抱著頭死死地帖在地,任憑耳機裏傳來很多熟悉的聲音。

    2班長壓低嗓音說:6點狙擊手;10點,機槍手;7點榴彈手交給我。

    退伍後又征召進來的河南籍老兵32歲的老蒙笑罵道:餓操,彈了,莫事。殺

    媽媽我死了,那個民兵出身的機槍手小王哭嚎起來。

    死崽包,掉你媽廣西仔阿流似乎幹掉了一個。

    娘希匹,我斃了你,起來排人在罵人。

    排長,我走不動了有人哭了。

    陳誠甩開耳機,哽咽起來,我爹,我不當兵了,我要回家。

    三

    不知過了多久。

    小昆明

    一聲暴喝從天而降。

    僵硬的身體條射反射式地彈跳起來,陳誠傻站著,方排長那一米八三的高大身軀赫然在眼前。陳誠猛地晃頭一看,四下裏,不少人端著槍踏著月光緩慢地走著,正打掃戰場。

    排排長

    你的槍呢

    這,在這,陳誠摸了摸還掛在胸前的95式突擊步槍。

    方排長拿過去,摸一把,扣下彈匣,叭地一巴掌,扇得陳誠摔倒在地,娘希匹,保險沒開,子彈一發沒打

    陳誠坐在地,低著頭一聲不發,眼淚奔湧而出。

    跑來一個一級士官,排長,是白鬼子,幹掉六個,阿流打傷了一個。我方傷三人,死五人包括3班長

    方排長又給了陳誠一腳,衝一級士官吼道:突擊車隊先開進對麵那山包後躲起來,關掉引擎,鬼子飛機馬回來了唉,去跟連長說一聲,我這裏需要三分鍾,說罷轉身走開。陳誠連忙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跟。

    俘虜身長一米九幾,左手壓著右臂的傷口,沉默不語,從肩章看是個士。身高一米六三的阿流背著自己的95式,一手提著他的16a2步槍,一手拎著一柄還涔涔滴血的刺刀,圍著這頭大象打轉,嘴裏不時用尚能夠聽懂的普通話罵道:吃什麽長的,這麽高

    方排長拍拍阿流的腦袋,讚許道:你接替3班班長的職務。

    阿流從陳誠身邊走過,用白話嘲弄了一句,又高興地衝其它人喊道:3班集合,3班集合。

    陳誠抹了一把眼淚,不敢出氣。

    問話,方排長給了陳誠一腳,不算太重,大學生,問他是什麽部隊。

    陳誠已經不知道痛了,給了俘虜一巴掌,把疼痛轉嫁到他身,用英語吼道:部隊

    俘虜倒是很硬氣,昂著頭,抑揚頓挫地答道:a國海軍陸戰隊第五遠征旅空突擊營c連威爾遜亨利士,說完,瞪了陳誠一眼,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發音不標準。

    方排長湊近他,在被血浸濕的臂章看了一眼,嘀咕道:是偵察兵。阿流這小子是怎麽俘虜他的

    陳誠的頭壓得更低了。

    方排長扒掉俘虜的褲子衣,隻留了一條褲叉,把他綁得緊緊的,拉開一枚求救用的煙霧彈,扔在他身邊,對他說:老子還有活幹,放你一條生路。

    說罷,帶著隊伍繼續往前走。一個小山坡後駛出一支車隊,小車架著機槍對空警戒,大車拖著幾門大炮,也向同一方向開撥。

    遠遠地,俘虜用英語喊了一句什麽。

    陳誠小聲地向方排長翻譯道:他說:爺爺說得對,國人真的會優待俘虜。我以帝的名義發誓,不會透露你們的行蹤謝謝

    方排長呸了一口,老子還巴不得他報我們的行蹤呢。還有你,別跟著我

    四

    在四輛突擊車的掩護下,一輛炮兵觀測車架著幾根破鐵管充當自行彈炮結合防空車,五輛汽車拖著用木頭偽裝成的榴彈炮,車隊向西南方向蘇澳港防區趕去。所有車輛都沒有開燈。

    陳誠坐在第二輛突擊車的後座,默默地看著自己的腳。胸部纏著幾層紗布的老蒙一直盯著他看,笑了笑,搭訕道:新兵嘛,可以理解。05年我在40師偵察營當兵時,有一次參加演習還尿了褲子。

    陳誠撲哧一笑。

    老蒙繼續調侃道:方排長拿你跟阿流是不對的。你是新兵,人家阿流一直是現役,兩年兵了,廣西仔天生衝,民風膘悍,一戰場嗷嗷叫。記得當年我們跟武警特警學院一個學員隊在西雙版納叢林裏搞對抗,做陪練,我們班落了單,被一個特警折騰得不輕,逼得滿山躲。那特警把陸戰靴都扒了,光著腳丫說樹樹,猴子還靈,說跑路溜得兔子還快,像鬼似地天天粘著我們,今天班長陣亡,明天副班長重傷,最後剩下我和兩個兵,他突然冒出來,甩開槍說單挑吧,你們三個挑我一個,太衝了靠,那場下來我三天都爬不起來他跑來醫院探望我,道歉說,當時忘了是演習,下手太重。有時候還隨口講幾句白話,跟廣東那邊的口音又不太一樣,聽說是廣西的。

    然後呢

    他們集訓完了回北京了,沒然後。我隻記得他姓周,當時他還戴著學員肩章,聽說是從哪所名牌大學出來參軍的,跟你出身差不多。方排長是死心眼,說學生兵打不了仗,那是屁話。都一樣是人,還分什麽學生不學生的你好好幹,多殺幾個鬼子給他瞧瞧,啊

    嗯嗯。

    陳誠頻頻點頭。

    準備戰鬥

    耳機裏,連長和方排長異口同聲傳達了命令。駕駛員關掉引擎,跳下車,機槍手摘下通用機槍跑到車旁的土坑裏趴下。前後幾輛車的人也紛紛跳下來,尋找隱蔽。陳誠跟著老蒙躲了起來。

    來自空的直升機引擎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還沒見到影子,刹那間,車隊已經被火海所吞沒,兩架a10攻擊機帶著刺耳的呼嘯從頭頂掠過。

    陳誠眼睜睜地看著剛才同在一輛車的機槍手被撕得粉碎,連一聲慘叫都沒有,被巨大的氣浪吞噬了。一個兵被掀翻後,缺了半邊腦袋的身子掙紮著起來,還往這邊挪,立即被一梭子機炮彈打得隻剩下幾塊血肉,散落各處。一塊粘糊糊的東西撲到陳誠臉,躁熱,帶著腥味,慢慢地往下淌。

    陳誠的手指死死插進土裏,手腕裏攥著什麽東西,像是自己體內已經移位了的心髒或者別的器官,仿佛快要從手心蹦出來似的。那種恐懼撐開了他的嘴,發出一種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某種怪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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