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節 叛亂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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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端起碗那一刻起,那孩子盯著她。 vw

    用盯這個字或許不太準確,她隻覺得一根長長的細細的線遠遠伸來,一頭係著針,趁她猝不及防時鑽進她體內某個角落,藏了起來。感覺很妙。但她仍狠狠低下頭去,喝幹碗裏的肉湯,拿起靠在桌子旁的槍,準備走人。

    這是個麵攤,再向前幾十米是a軍控製線。一輛巷戰加強型1a2主戰坦克,和兩輛臨時充當路障兼作檢查哨的武裝悍馬。在這裏做小生意很安全,而a國人也不介意拿著槍的國人到這裏吃麵,隻要吃完走,不管忠於毒還是忠於武毒,他們都不會過問。

    下次再來,長官。麵攤小販一瘸一拐地走來。他殷勤的表情,目光不失警惕。他看著她掏出錢包。

    她掏出錢包,錢包裏全是彎幣。

    不好意思,現在隻收美元。麵攤小販提醒道。

    她隻好多掏了幾張。麵攤小販搖搖頭,表示為難。這時蹲在馬路對麵的孩子跑過來。

    要換錢嗎阿兵哥。

    孩子那口吻,像個大人。

    她看著孩子腰間鼓囊囊的小包,換走彎幣你能用得出去

    有地方可以換成陸幣,孩子小聲說著,抽出一小疊美鈔,麻利的手指醮了醮口水,數出一些遞給她,要女人嗎阿兵哥,五千彎幣可以找個聽話的學生妹。

    她重新打量這孩子,看起來,還不到十歲。

    四千不能再少了,渠道費還不夠買瓶水。如果您出六千的話,保證能找個國生,嗯,四千是大學生的價。

    你爸爸媽媽呢她把要兌換的彎幣遞過去,額外又加了幾張。

    孩子把錢整整齊齊疊好,放進腰包裏,這才扭過頭,指指遠處一個懷抱著髒兮兮的布娃娃走來走來的傻笑的女人。

    瘋了。孩子說得淡定,似乎早已習慣了同樣的問題,阿爹死掉那晚瘋了,她現在連自己兒子是誰都記不得。

    她把槍掛到肩,看一眼已經吃好的隊友,小聲說:帶你媽媽去台南,找有紫荊花或蓮花旗的地方。港澳誌願團會給你們安排吃的住的。

    出了高雄做不成生意了知道嗎孩子抬起頭來,老成地覷了一眼,我不走的,我要賺夠錢送老媽去a國治病。

    滾,毫無征兆地,她凶起來,別讓我再看見你,快滾

    孩子果然被嚇著了,他不明白這個輕聲細氣像個娘們的阿兵哥怎麽突然凶起來。他來不及多想,緊緊係好腰包,飛奔到抱著布娃娃傻笑的女人跟前,連拉帶拽離開這裏。女人雖然被拉著拽著,嘴裏卻還唱著: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小鳥笑哈哈

    和大多數流傳在大陸的兒歌一樣,這首歌同樣來自寶島。目前母子倆遠去,她才給站在一旁等候的兩個兵使個眼色。

    兩男一女,一前兩後,他們朝封鎖線走去。

    當娘娘腔的roc尉帶著兩名部下走過來時,像熊一樣強壯的a國憲兵少尉從天生為他準備的武裝悍馬裏探出腦袋。他粗大的手搭在窗沿,報以紳士般從容自信的笑容道:

    如果你肯把最裏麵那件衣解開的話,尉,或許我會考慮讓你和你的人通過。

    悍馬旁圍觀的a國大兵紛紛吹響口哨。

    她沒有答話,甚至沒多看這頭白熊一眼,隻是輕蔑地注視著兩輛悍馬背後的龐然怪獸。怪獸轉過腦袋,低吼了兩聲,抖了抖身體。

    少尉注意到她肩的步槍。那是一支相對較嶄新的t91式步槍,但槍口下曾經插過刺刀的扣子色澤怪異,像是被某種液體洗過一樣。

    來者不善,少尉心裏想。

    根據聯軍最高指揮官萊布其將的命令,少尉一手按著掛在胸前的4a2卡賓槍,頗不情意地飛快敬一個禮,這裏已經被封鎖了,尉。

    她掏出一張紙,準備攤開。

    抱歉,尉。高過尉兩個腦袋的少尉,有些不安地說:我知道這裏是在高雄,但根據協同防禦協議相關條款當然了,重要的是聯軍最高指揮官萊布其將的命令。不過萊布其將倒不介意非武裝人員通過封鎖線。

    你要我把槍放下她終於開口了。

    那是您的事,尉。由於這條路還可以通向台南,你們要麽調頭回去,要麽放下武器,少尉用憐憫的目光,掃著她身後那兩位神情緊張的士兵,畢竟貴軍逃兵不在我軍憲兵管轄範圍內。

    她想了一會兒,撕掉那張紙。

    看到這個動作,那兩個兵迫不及待地摘下步槍。四名a國憲兵走過來,收走他們的槍,摸遍他們全身,朝少尉點了點頭。

    少尉舉手製止準備走過來搜她身的部下,神情揶揄道:沒看出這是一位女士嗎

    被識破身份的她把槍交給了少尉,又彎下腰,抽出陸戰靴裏的匕首,連腰間的彈袋一起放到地。少尉將掛在胸前的卡賓槍擺到背後,雙手抱胸,得意洋洋。

    可以走了嗎她挺直身體,整了整軍裝的領口。

    您和您的部下演技不錯,少尉故意頓了頓,犀利的目光掃過那兩名假裝很緊張的士兵,爾後又看她一眼,可我跟你們一樣,也是受過憲兵學校訓練的,別誤會,我隻是表示下同情。我想知道,你們沒有了槍,還怎麽去插王部叛軍的屁股呢

    夜鷹突擊隊不在乎這個。她高傲地承認道。

    少尉撿起那支匕首,還給她,那祝您好遠,花木蘭。

    這二男一女通過路障後,那女的似乎想到什麽,在坦克邊停下。她轉過冷冷的身影。

    少尉她笑靨如花,我不姓花,也不叫木蘭。

    這突如其來的笑容,讓竊竊細語著談論她的a國大兵們都驚呆了。

    難道是奧黛利赫本少尉矜持地恭維道。

    她輕輕地搖搖頭,小聲說了些什麽。

    什麽

    我曾經有個名字,叫血鳥。

    當那聲音變成兔子一樣的身影蹦坦克炮塔時,少尉大喊fire,並將他此前信心滿滿擺到身後的卡賓槍一把拉回手。然而一顆127重彈打爛了他的胸膛,連那支卡賓槍一起砸成兩段。

    喜歡圍觀的他的兵們,也是在同一時間槍。

    輕機槍步槍衝鋒槍,還有大口徑狙擊步槍。為了這場規模不大但難度很高的襲擊,蔣雲校調動了紅蜘蛛最精銳的司徒昂第一隊第一小隊,一共18個人,平均每個目標分配到2個人2條槍。在亂糟糟的街預伏18名受過滲透訓練的槍手並不困難,真正的困難在於如何轉移敵人的注意力,使得槍手能夠第一時間進入戰位,同時開火,但在3名血鳥友情客串的情況下這不成問題。

    至於坦克,炮塔那位車長的腦袋此時在賈溪少校的臂彎裏,他兩眼直瞪著那對多少男人都夢寐以求的雙峰,不再有近一步的可能。賈溪幹掉他時沒用到匕首,因為計劃敵人不會給她留下任何武器。

    那支原本不該留下的匕首,在幾秒鍾前到了血鳥58號手裏。

    這是個進入血鳥還不到半年的新手,在此之前,他曾在紅蜘蛛教導隊呆了整整兩年。教導隊除了不承擔戰備值班任務以外,訓練科目強度以及組織紀律等方麵與作戰隊沒什麽不同,而紅蜘蛛與血鳥的區別,主要在於前者首先是一支部隊,強調團體,進退一致,後者則更像是殺手集營,側重於培養獨立行動能力,如刺探秘捕暗殺等等。不論得益於何種經曆,如何快速而準確地殺人對他來說都已是輕車熟路。

    血鳥58的任務,是阻擊位於車體前部的駕駛員放下蓋子縮回駕駛艙或一腳油門開走。

    作為1a2坦克車組最苦命的成員,駕駛員如果有條件開艙坐著,絕不會選擇閉艙躺著注:1a2坦克閉艙駕駛時,駕駛員是半仰狀態。

    血鳥58號割破了駕駛員的喉嚨。

    用刀殺人永遠徒手殺手更快更簡單,唯一的壞處是避免不了血噴到身。這位血淋淋的新人殺手地從車跳下來,接過血鳥45號從一名憲兵身扒下後扔給他的步槍,奔向封鎖線後方,以俯臥的姿態戒備著。

    手雷賈溪喊道。

    血鳥45號撿了兩顆手雷扔給她。她左手一顆,右手一顆。第一顆左蹦右跳,歡快地滾進車艙但手雷始終沒有爆炸。

    叮地一聲,她拉開第二顆手雷的拉環。這聲音不大,但足以讓縮在車艙裏的炮長和裝填手聽到。

    想活命爬出來。她說。

    炮長盯著落在腳邊沒有爆炸的手雷,心默念阿門,果斷放棄了搶到駕駛位踩下油門的念頭。裝填手看了看彈艙裏整齊擺放的高爆炮彈,將哀求的目光投向炮長。

    紅蜘蛛趕來了。

    司徒昂默然看著正對9條屍體逐一補槍的血鳥45號,喉嚨裏幹嘔了一陣,什麽也沒吐出來。血鳥45號的動作很緩慢,他每補一槍都要先蹲下來,左手伸到對方脖子下捧著腦袋,像在安慰對方似的嘀咕了幾句,拿槍的右手才在心髒的部位扣下扳機。

    補完第9槍,血鳥45號扔掉手槍,站起來看著司徒昂。

    這事你沒幹過

    沒那麽麻煩,也沒那麽淡定。

    血鳥45號知道這話是在罵他,但他沒有生氣,現在麻煩點以後少做噩夢。

    你信教

    我不會承認。

    司徒昂愣了愣。

    arx注:找度娘那關容易過,自己這關不好過。血鳥45號說完,轉身走了。

    幾名隊員拽著兩名俘虜走過來,問司徒昂怎麽處理。

    司徒昂在封鎖線另一邊,麵攤的水龍頭那裏,找到賈溪的身影。賈溪正在洗手。她手沒有一滴血,但她洗得仔細洗得專心。

    問那個女人吧,司徒昂少校說。

    我們要和a國人開戰嗎長官。

    麵攤小販坐在牆角,一邊安撫著懷裏顫抖的老婆,一邊問洗完手的子弟兵。正在擦手的賈溪看過來,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曾經和你一樣,而你現在是用我和我老婆的錢養的。

    賈溪點點頭,不會和a國人開戰,你放心吧。

    你們殺了a國人。麵攤小販強調道。

    我們是cp。

    怔住的麵攤小販,突然憤怒起來,可您們穿著我們的軍裝你知道這附近住了多少老人孩子嗎他們根本拿不起槍你知道嗎

    現在沒問題了。

    賈溪指著遠處那輛低眉順眼趴在路央的1a2坦克。有人用大號油性筆在炮塔寫一行字,殺人者,紅蜘蛛。

    沉默良久,麵攤小攤說:謝謝。

    不客氣。賈溪回答。

    麵攤小販鑽進一輛馱著碗筷和折疊椅但輪胎已經癟掉的寶馬x6轎車,取出一支t65步槍,掛在肩,然後他走回來抱起老婆,一瘸一拐離開這裏。

    封鎖線裏傳來兩聲槍響。

    那點槍聲,很快被洶湧撲進這座海濱城市的風打得粉碎,好像從沒響過一樣。1a2坦克重新開動起來。正如身首異處的憲兵少尉生前說的那樣,這條路同時也通向台南,但坦克沒有朝台南開,而是重新回到正發生叛亂的街區。

    這是叛亂的城市,沒人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為什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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