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鈴兒響叮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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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覺得已經沒事了,安怯弱便往王本卿手裏拽了一把,示意快些回去,王本卿卻不急,反而看著跪地哭泣的鶯兒道:“這丫頭什麽來頭?如此不知禮數,還妄自胡言給人添亂,這還留下來做什麽?不如趁早打發出去。”
雖原本安怯弱也想把鶯兒趕走,可現在提出的不是時候。方才一鬧已經惹得太太不滿,還連累受了老爺一通訓斥,立刻又質問這個給她通風報信的丫鬟,可不是一點臉麵都不給留了嗎?
安怯弱冷汗流了滿額,連忙又拽他幾下,雖也對她點了下頭,卻仍執意追究,對著太太語氣不善:“孩兒讀書也算費心勞力,無人開解倒罷,還無端的生出這般那般的是非,故意擾亂孩兒下苦功夫讀書的心思,到底安的什麽心?”
聽著語氣不對,安怯弱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勸了。這王本卿雖不知尊師,但平日裏跟老爺講起話來倒也是恭恭敬敬,怎麽對太太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太太憋著不言,滿眼帶著怒意瞅向鶯兒,手裏隻撚著那串佛珠,一顆顆跟要捏爛了一樣。
鶯兒也知無人肯保她,再下去被賣的該是她了。一時間嚇得眼淚直流,轉到太太那邊,一下一下的磕頭,一直求饒:“太太恕罪!太太饒命!”
太太本意別再讓別人遷怒,經這鶯兒一磕頭,倒更讓人覺得此事因她而起,不由更氣。為對得起手裏的佛珠,憋著一股氣,裝出鎮定的模樣來,帶著嫌棄的訓斥:“求我做什麽?你得罪的是少爺,我為你開脫不得!”
鶯兒一聽,連忙轉身麵朝少爺,又是一下一下的磕頭,把那額頭撞的地麵咚咚響,繼續求著:“少爺恕罪!少爺饒命!”
王本卿哼了一聲,看都不看她,冷笑道:“饒命?你興風作浪的時候,怎麽不說饒命?適才又怎麽不想著饒了弱兒的命?現如今才叫饒命,本少爺都替你嫌晚。”
鶯兒已泣不成聲,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求誰。低著腦袋不敢抬,一時間看著安怯弱的腳,心裏暗說,難不成還要求這個賤婢?想歸想,也是萬萬不肯這麽做的。
安怯弱仍然在拽王本卿的手,意欲勸他回去。看鶯兒這樣,說於心不忍是假的,隻是時機不好,還有逃過處罰的餘地,因此不想看下去而已。
老爺早就看見安怯弱在拉王本卿,也吃不準她什麽意圖,隻當是要為鶯兒求情,便問:“你以為該如何處置的好?”
安怯弱心裏咯噔了一下,暗叫一聲不好,也歎這鶯兒命大,現下是能脫罪了。這本不該由她來做,換別人,鶯兒的責罰也免不了。可要是由她來說,就必定要為鶯兒減輕點苦頭了。
老爺也不是糊塗人,把這麽個問題拋給安怯弱,一是試她心智,二要試她品格。如若此時依著性子和恨意處置了鶯兒,必定會在老爺心裏落下個最毒婦人心的標簽,以後想在這王家好好過下去就難了。
想畢,安怯弱從王本卿手中抽出手來,款款行至老爺和太太正前方,規規矩矩的跪倒在地。
“弱兒以為,此事皆因弱兒所起,隻怪弱兒一心想立下功勞,且不與人知會,才讓人辨不得其中是非。鶯兒姐姐年少氣盛,見弱兒無端教少爺半夜不得安寢,心裏不免心疼主子,這才告訴到老爺和太太這裏,要教弱兒規矩。如此說來二人都有錯處,老爺既已不罰讓少爺不得安寢的弱兒,倒為何要罰因忠心太重而擔心少爺的鶯兒姐姐呢?”
王本卿聽完還愣了一下,繼而看著安怯弱露出無奈笑意,心說本少爺費這麽大功夫要為你出氣,不料你三言兩語倒把她說成忠心為主的好奴才,這還如何處置得了?
老爺也聽得眯了眼,笑意湧滿臉,“你是說,鶯兒不但無過,反倒有功?那該如何賞?”
鶯兒聽到這,也不敢置信的看看安怯弱,又看看老爺,心裏浮出一點期待。想著,如若老爺因此把她賞給王本卿就好了。
有功?賞?開玩笑!
安怯弱咬了咬牙,突然“噗嗤”一笑。
太太本就心煩,見她又失了規矩,一時之間又忘了收斂,皺眉訓道:“老爺還在問話,你笑什麽?”
安怯弱笑道:“弱兒隻是覺得如此賞來未免委屈了鶯兒姐姐。可這份差事,除了鶯兒姐姐這個忠心為主的,還真無其他人選。”
老爺已經聽出了興致,端起茶盞撇著水麵的茶葉,道聲:“接著說!”順便輕啜了一口,細細的品著。
安怯弱抬眼撇著鶯兒,嘴角掛了抹邪笑,說:“鶯兒姐姐既然忠心為主,何不就給了她這份差事?日日在少爺的院子裏巡視,閑了就清點下院子裏的花草落葉,也落得自在!”
“哼!”太太冷笑:“這不還是掃院子的活計嗎?哪來的賞?”
“太太說笑了!”安怯弱不卑不亢的以笑迎:“鶯兒姐姐護主是功,該賞!但無端生事是過,該罰!此為功過相抵,不賞不罰,更不予記過追究,讓她依然留在院子裏就是最大的恩典了。太太說,是與不是?”
太太一時也無話答她,便拿眼睛去瞅老爺,期盼能幫著為難一下。
安怯弱便也把臉轉向了老爺,問:“老爺,弱兒說的可好?”
且不說別人怎樣,鶯兒已經氣結,還以為要給她爭個什麽功,結果根本就與之前無差別。因此瞪向安怯弱的視線尤為凶狠。
安怯弱回了個柔柔的媚眼,意思是,給你爭取不被罰就不錯了,還想要賞?你想的美!
老爺一直都在點頭,似很滿意安怯弱的說辭。待她說完了,也不急於說對或不對,倒先招手示意他身後的綠衣丫鬟過來,還悄悄吩咐了什麽。
那綠衣丫鬟也像得了什麽命令一般的退到後麵,還詫異不已的多看了安怯弱幾眼。
安怯弱一直等著聽老爺說話,卻許久未聽見任何動靜,悄悄的抬頭看一眼,見老爺隻顧喝茶,太太撚著佛珠閉目養神,鶯兒則仍然滿臉的仇視。
片刻,綠衣的丫鬟回來,手裏捧了一個精致的木盒,紅漆畫了金色紋路,一時不辨是何圖形。
老爺把盒子打開,露出裏麵裝的東西,是兩顆銀製的鈴鐺,顆顆大如指尖,以紅絛穿編成一串,拎起來叮當作響。
太太聽到動靜睜開眼睛,一看之下大驚失色,叫了聲:“老爺!”
老爺卻如聽不見一般,招手示意安怯弱過去:“來!”
安怯弱不解其意,抬頭請示王本卿,卻見他也看著那鈴鐺呆了一下,隨即低頭看著她,點了點頭。
既已同意,安怯弱也就不再說其他的了,起身走到老爺麵前,卻也仍然不知是何用意。
“你幾歲了?”老爺看著安怯弱輕聲問。
“八歲。”安怯弱答。
“嘖,大了一歲!”老爺看起來略有些失望。
這話安怯弱不解其意,倒是一旁的太太聽了大驚失色,手裏的佛珠也停了轉動,隨著手在不停的抖。
“這個給你了!”老爺拿著拿鈴鐺遞到安怯弱眼前。
“謝老爺!”安怯弱雙手舉過頭頂接了下來,剛要退回去,又被老爺抓了手臂,不住的囑托。
“初五的時候,叫說的來話的好的xiǎo jiě們兒去外頭玩吧,也順道出去買些合用的。頭花不喜歡了,衣服不合身了,也要說於管事的,方便再添些進來。想吃什麽點心,就到咱鋪子裏拿,咱家諾大的點心鋪子,管得起你吃,別舍不得。銀錢不夠用……”
“老爺!”太太大聲的喝著,才止了老爺的話,臉的表情不太痛快,更是厭棄的瞅著安怯弱。
老爺定了定神,長歎了一口氣,訕訕的鬆開,揮揮手:“去吧!”
安怯弱怔了一會兒,詫異於老爺居然如此失態,又不解其中道理,隻得低低的道一聲:“謝老爺!”便退到王本卿身邊,抬頭看他一眼,卻見他在笑。
“什麽意思?”安怯弱掂著手裏的鈴鐺低聲問。
王本卿先不回答,喊聲:“孩兒告退!”便拉著安怯弱出去。
“少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安怯弱見已經走遠,便忍不住再問了一次。
王本卿突然止步,差點讓她撞來,轉身神秘的笑道:“意思就是,父親把你賞給本少爺了!”
安怯弱聽的皺了皺眉:“少爺,弱兒本就在您身邊伺候了。”
接著又在把玩那鈴鐺,見隻是普通的銀鈴鐺,古往今來世人都戴得的那種圓鈴鐺,輕輕一搖便叮當作響。忽又見鈴鐺有什麽字,仔細看去,見一個刻了“鈴”字,一個刻了“鐺”字。便笑道:“世人誰不知這是鈴鐺,還用刻字標明,不是多此一舉嗎?”
王本卿聞言神情凝重的搖搖頭:“這字刻的很有必要!”
“怎麽說?”安怯弱想著方才老爺奇怪的舉止,略有心得:“難道說,這本是特意做於某人的?”
“不錯!”王本卿點了點頭:“這是特意給鈴鐺做的。”
這樣說了,卻不見安怯弱再問什麽,反而歪著腦袋在想事情,並越想越高興。
“在想老爺的話的時候,突然發現了很驚喜的事情!”安怯弱已經笑了起來,抬頭看著王本卿,笑道:“老爺準我出門了!”
王本卿見她這樣,也不知該不該繼續說鈴鐺的事情,隻得無奈一笑,再點頭:“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