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棉護手與絨鬥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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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一為鶯兒被老爺少爺輪著掌嘴,二為鶯兒根本沒機會再到後院來,所以安怯弱的生活越過越滋潤,一不留神就到了冬天。
“好冷啊!”安怯弱搓著兩隻手,仰頭看著降下的雪花。
杜仲恰好出來,看著安怯弱凍得有些紅的小手小臉蛋兒,不由心疼起來,指著書房說:“弱兒去裏邊的火盆旁烤一烤吧!”
安怯弱轉頭看教書先生已經離去,便笑笑點頭:“好啊!”也就不再顧忌,從台階站起身來,轉身進了書房,窩到炭火盆旁,伸著手在邊烘。
王本卿稍稍瞥了一眼,便露了笑意,裝作很隨意的問道:“本少爺給你挑的衣服怎麽樣?像這種兔毛的做領子最是暖和。”
安怯弱也不否認,皺著鼻子做了個鬼臉,笑道:“衣服好是好,隻是袖子不夠長。弱兒還偏喜歡坐在書房外偷聽,就免不了凍到手指了。待何時少爺再賞弱兒衣服,一定記得袖子要長。”
王本卿笑著無奈搖頭,隨口應著:“好!下次一定把袖子做的夠長。”
隻是接下來安怯弱想了想,又在懷疑:“如果袖子真的過長了,做起活兒會不會太礙事?尤其是去廚房裏備宵夜的時候,卷起來也會蹭一袖子灰,那不是更麻煩?”又自言自語:“算了算了!先這樣吧!”
王本卿隻是偷偷看著她笑了笑,並不作答。
杜仲本來要走了,聽到倆人的談話又遲疑起來,猶猶豫豫,對著安怯弱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竟連門都不進了,暗自點點頭後離去,像打定了什麽主意一般。
又在次日清晨過來之時,手裏拿了個布包,看著王本卿和安怯弱有說有笑的從隔壁過來,臉漲的通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安怯弱也在這麽長時間之後有些了解,知道杜仲一露出這種表情就是想對她說什麽話,但又不太敢說出來。於是笑道:“杜仲,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都這麽熟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杜仲聽聞之後,臉表情有所緩和,隻是臉更紅,鼓足勇氣拿著那個布包要交出去。
突然王本卿冷哼了一聲,道:“有什麽話非得現在說?待完課後再講不遲!”便拉著安怯弱一腳踏進了書房。
“咦?”安怯弱也不是頭一回被這麽對待了,自知並無任何破解之法,也更無須破解,反正進去後他就鬆開了。於是一邊被拽著往裏走,一邊轉頭對杜仲打手勢,讓他在這裏稍微等一會兒,她馬就能出來。
杜仲會意,便拿著布包就在那裏站著,呼吸著幹冷的空氣,竟意外的順暢。
一進去書房,還沒走到書案之前,安怯弱就把被拽住的手重重一甩,有些無奈的抗議道:“少爺您一定要這樣鬧嗎?”
“鬧?”王本卿有些不悅,指著門外杜仲的位置喊:“隻要你不亂跟不相幹的人說話,本少爺一定不跟你鬧!”
“不相幹?”安怯弱覺得自己都快大笑出來了,也指著杜仲的位置道:“如果杜仲也算不相幹的人,那小五算不算?或者少爺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訴弱兒,到底誰才是相幹的人。”
“哼!”王本卿臉掛著邪笑,手裏折扇一揮展開,在身前輕搖幾下,道:“除本少爺外,全都是不相幹的人!”
安怯弱無語至極,稍微瞅了個lòu dòng就問:“那其他丫鬟呢?也不許跟她們說話?”
“……丫鬟們不算!”王本卿分明也被問得愣了一下。
“嗬嗬”安怯弱已經擠不出笑容了,特無語的說:“少爺您一定又在戲文裏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橋段,弱兒決定原諒您!”說罷還轉身要往外走。
“原諒?”王本卿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吼一聲:“本少爺哪需要你原諒?原本就是你該聽從本少爺的吩咐。”
“呃……內個……”安怯弱止步轉身,心裏想著,既然您這麽愛看戲文,還偏愛言情類,就一定有那種少爺喜歡丫鬟之後各種寵的戲碼,否則根本生搬不過來。於是強行擠出點笑容道:“少爺,弱兒就是喜歡跟別人說話,如果您看不慣,可以找個看慣的來伺候。如果您一定要讓弱兒伺候,那麽關於弱兒的這點小愛好,還請少爺您習慣!”說罷也不管是不是真有用,硬著頭皮轉身出去。
“喂!你……”王本卿起先還要吼,見她真的走掉反而沒了脾氣,扇子折起往手裏一敲,自語一聲:“習慣?哼!”那嘴角分明勾了起來。
安怯弱踏出去之後已經滿腦門的冷汗,心說還真是冒了好大的險。但是不這麽做不行啊,對著一個滿腦子都是風花雪月的少爺,不督促著辦點正經事多得點賞錢好贖身,反而跟著一起墮落……噫那會死的很慘的!
杜仲見她出來,立刻露了笑意。又一看她額的汗,就奇怪起來:“弱兒你很熱嗎?”
“……是啊,熱極了!”安怯弱心有餘悸的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想原本就是要趕著出來找杜仲問話的,便又問:“你原本要跟我說什麽?”
杜仲反而遲疑起來,把布包在手裏緊握一下,猶豫著問:“弱兒你是不是對少爺……”
不必問完,安怯弱就能知道他的意思,忙擺手笑道:“你想多了,沒有那回事!”
“原來如此!”杜仲眼前亮了一下,卻依然有些猶豫:“可是平日裏見你對少爺……少爺也……”
安怯弱更是笑的無奈:“你也知道的,咱們少爺胸無大誌,專愛風花雪月之事。又不知從哪些戲文裏看了些亂七八遭的橋段,便因此沉迷了,適逢我來伺候,就把看過的那些東西往我身實驗。我也是不太配合,隻是好像不經意做的更像他腦子裏那些戲碼了。”
“原來如此!”杜仲仍是說這一句,眼睛裏的光芒更亮,手裏的布包更是緊緊的握住,低頭看看便真的打定了主意,說:“弱兒,我……”
“弱兒,你進來!”王本卿在裏邊很及時的喊。
安怯弱應了一聲就轉身進去,也以為跟杜仲的話說完了,便沒有再讓他在外邊等,而是招手示意一道進去。
杜仲好不容易才有勇氣開口,卻被很及時的打斷,下次要說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了。暗中長歎一口氣,低頭看看那個布包,心想這次隻把這東西送出去便罷……稍微等等,能在今天送去就好。
隻是這一等就等了好久,早讀時不送,吃飯時不送,一直到教書先生來了,就更沒辦法送了。也隻能盼著快些下課,到時候咬著牙往她懷裏一扔就走。
安怯弱依然坐在外麵的台階不願離開,搓著手跟讀那些書文。
不多時,又如昨天那樣下起了雪,外頭更冷,使得安怯弱的聲音都顫抖起來,嘴唇麻木的連咬字都開始不清晰。
原本正在隨著先生誦讀的王本卿突然把手中的書本一放,都不顧先生的神色,板著臉拎起掛在一旁的絨毛鬥蓬就走到了外麵。
原本安怯弱因為太冷而忽略了一些事情,卻明明白白的知道有個人走到了自己身後,一轉頭便看到了王本卿略顯得生氣的臉。
“少……”她剛說出半個字,便被一把拎起,耳畔“忽”的響一下,身便被那件絨毛鬥蓬圍了個嚴實。
王本卿在把鬥蓬領的帶子係好之後,還從鬥蓬底下握住她那雙冰涼的小手,輕聲問:“還冷嗎?”
安怯弱愣愣的搖了搖頭,恍如隔世一般的看著他,就像不認識了一樣。
“這麽冷的天,還一定要坐在外邊做什麽?”王本卿在責怪,卻在用他那雙透著溫熱的手在她的小手外麵摩擦,直到擦出一點溫度。
安怯弱也突然覺得有點歉意:“弱兒……弱兒隻是想……”
“跟我來!”王本卿根本不等她說完,拉著她的手就往書房裏進。
安怯弱有些遲疑,因為過來的頭一天就被警告過了,先生在教書的時候,是絕對不能讓她這種奴婢進去的,而她也一直遵守著這個規則。好在先生並沒有阻止她在外麵聽,也算仁至義盡了。
王本卿卻不管這些,硬是拉了進去,把杜仲也嚇了一跳,隻是那眼神分明也是希望她能進來的。
進去之後,安怯弱就被按坐在火盆旁,身依然裹著那件絨鬥蓬,感覺裏外都暖了起來。
“先生,可否讓她到裏邊來聽?她並沒有書本,隻是聽而已,還便於看著火盆,以防熄滅掉。”王本卿站在先生旁邊,少見的抱拳躬身。
教書先生也並未阻止,隻是輕輕歎了一聲,便點點頭,示意王本卿坐回去,便接著課了。
安怯弱得以在裏邊聽課是個好事,隻是她看著身的鬥蓬居然迷茫了,心裏已經搞不清楚這少爺到底是跟戲文學的還是真情流露了。如果是跟戲文學的還好說,如果是真情流露的話……可就麻煩了……
杜仲則看著放在桌邊的那個布包,暗中歎了一聲,怕是送不出去了。無人之處解開,露出一隻新做的棉護手,邊圍了一圈潔白的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