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啥叫收房?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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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已近年關,這是今年最後一堂課。老爺也是時候來清點這一年的功課了,先生也留了下來,要交代這一年的進程。

    先生被安怯弱請到圓桌前喝熱茶,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早就在注意著他們的談話。

    王本卿本是不屑與杜仲一塊兒的,還自顧的擺著高人一等的架子,現下卻一起圍了火盆烤火。安怯弱不知從誰那裏要了幾顆栗子,正放進火盆灰燼裏烤,不時拿著火箸翻一翻。這火箸像兩根用鐵鏈連在一起的鐵筷子,很是好用。

    “嗯,有香味了!”王本卿的眼睛盯著埋栗子的地方,看去似乎真的饞了。

    “嗯!大概快好了。”安怯弱點了點頭,用火箸撥弄幾下露出一顆,做了小切口的栗子皮已經裂開,露著近乎金黃的栗子肉。

    “呼呼”安怯弱夾出那顆栗子放到手中,吹去表皮的灰和些許餘溫,稍稍用力把皮剝去,露出完整的栗子肉,還散發著陣陣香氣。

    就跟較勁似的,王本卿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一顆該他來吃,還隔著安怯弱用力的瞪了杜仲一眼,提醒他不要逾越到主子頭去。

    杜仲被瞪之後才低了頭,心中不免失落。哪怕知道不能搶在主子前頭,他還是想吃這頭一顆,還已經想好要以幫忙嚐嚐熟沒熟的理由來得到。

    其實這嚐熟不熟的應該是安怯弱,她似乎隱隱覺出了什麽,側目看看兩邊各懷鬼胎的人,突然狡黠一笑:“少爺,您先來!”還主動送到了他嘴邊。

    王本卿當即得意不已,看著杜仲,帶著挑釁,張嘴讓安怯弱把那顆栗子喂進了嘴中,瞬間從口到心一片甜香。

    “好吃嗎,少爺?”安怯弱輕聲問。

    王本卿很滿意的點著頭:“又香又糯,很不錯!”

    “好!”安怯弱立刻拿著火箸扒拉餘下的栗子,邊說:“那就可以全都拿出來了!”

    對於這種跳躍度有點大的話,以前王本卿是斷然聽不出味道的,現如今至少能感覺出不對勁兒了。就是還不能明確斷定問題在哪裏,隻恍恍惚惚感覺被坑了一把,愣著神兒的想再考慮清楚一點。

    杜仲卻是每回都聽得出來,不由“噗”的笑了一聲,適才的不甘一掃而光,心裏滿滿的都在笑安怯弱調皮。

    安怯弱可沒功夫理會這些,從腰裏抽出條手帕,把夾出的栗子放進去一些,擦掉頭的灰,起身走到旁邊圓桌旁,把已經擦幹淨的栗子放到桌道:“先生也吃一些吧!我們家老爺平日裏就忙,這臨近年關就更不得閑了。好在此次顧了先生的麵子,老爺推了好些個應酬擠出與先生見麵的時辰,旁人可沒有這個福氣。先生且在這裏吃著栗子喝著茶,我家老爺一會兒就到!”

    “嗯!”先生隻是點頭,從來不跟她多說話,倒是時常多看她兩眼,詫異著什麽似的。

    安怯弱又回來,見杜仲欲伸手去火盆裏拿栗子,趕緊拉了一把,說:“不可!切脈開方子的手怎可做這等事情,還是讓弱兒來吧!”

    便把栗子撿出一半在手絹中,仍然擦去了灰才倒在杜仲手裏。

    另一邊的王本卿看急了眼,剛要質問,就聽安怯弱柔柔的說一句:“少爺,弱兒剝給你吃!”頓時氣焰全無。

    待她把剩下的栗子撿出來擦去灰,她那條小手絹早就已經跟盆裏的灰一個顏色,也不好再揣起來了,就索性放到了旁邊,一心剝著栗子。

    王本卿和杜仲都往那條髒了的手絹看了一眼,又若無其事的把視線收了回來,倒也不是什麽都沒想。

    安怯弱已經剝好了一顆,因還牽掛著剩下的幾顆,便一不留神無視了王本卿張開的嘴,直接把栗子肉放到了他的手中。

    杜仲看著偷偷笑,他越笑王本卿越生氣。若在以前早就趕他出去了,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安怯弱有意無意的拉著一起湊堆兒,竟也沒那麽排斥,沒那麽討厭了,充其量吹胡子瞪眼的警告一下而已。

    “咳”王本卿重重一咳,想引起安怯弱的注意,待她抬起無辜又迷茫的大眼睛時,鄭重的把那顆栗子往她眼前晃了晃,還張了張嘴。

    安怯弱心說這是什麽意思啊?看不懂啊!有事不能直接說嗎?在看著王本卿又這樣比劃了一次之後,才像是略有心得一般,隻是有些猶豫。

    王本卿也覺得她應該懂了,又見她遲遲不動,便用眼神鼓勵起來,以眼神告訴她,照他說的做準沒錯。

    安怯弱看著他鼓勵的眼神,終於有所妥協,伸過頭去,張嘴把他手中的栗子吞入口中。

    與此同時,整間屋子都能聽見王本卿抽氣的聲音,目瞪口呆的看著安怯弱。連杜仲都看傻了,隻是那眼神是不敢置信。

    安怯弱也如夢初醒一般,幾口把嘴裏的栗子嚼爛吞下,弱弱的請示:“少爺,弱兒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王本卿更是如神遊天外了一番一樣,突然的回神,臉也被這炭火烤得通紅,深吸一口氣之後才說:“沒有!你做的很好!”

    這回安怯弱更摸不著頭腦了,明明看著好像出了什麽事,但好像又沒有哪裏不對。懶得再想下去,便繼續低頭剝栗子,把剝好的一顆顆往王本卿手裏送。

    “弱兒!”王本卿心不在焉的撥弄著手心裏的栗子,也忘了往嘴裏送,眼睛望著盆裏燒的通紅的炭,輕聲問:“你可知道什麽是收房?”

    安怯弱嚇得一哆嗦,手裏還沒剝好的栗子差點一股腦再扔到火裏去,額冷汗直流,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拚命的搖頭:“不知道!嗬嗬……完全都不懂是什麽意思呢。”

    王本卿少見的露出一幅要認真解釋的樣子:“就是……”

    “少爺!”杜仲突然沉不住氣,也首度這麽大膽的幹打斷主子的話,半提醒似的厲聲道:“過完年之後,弱兒也才九歲。”

    王本卿竟然也首度沒有衝著杜仲發脾氣,無奈的淺笑:“仿佛是早了點。”又輕輕歎道:“不著急,過兩年再說。”

    安怯弱心裏叫著可別再提了,打死也不能接受。

    忽而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安怯弱道一聲:“許是老爺來了。”便起身去屋外迎,其餘的人也放下手中的東西相繼站了起來,帶著恭敬在門內站了一排。

    “弱兒見過老爺!”安怯弱在門前半跪,一邊想著待會兒如果少爺的功課不過關,還如何幫忙找理由獲準出門去。

    老爺隻點了點頭便進去了,腳步匆匆,卻喜眉梢。

    “先生辛苦!”老爺先向教書的先生揖了揖,又緊趕著問:“我兒功課如何?可否去考私塾了?”

    先生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不由讓老爺開始失望。

    “隻是……”先生開口慢悠悠的說道:“少爺這半年來自律自學,比以往進步許多。若照此下去,不出一年便準保能進私塾了。”

    老爺頓時又喜笑顏開,對著教書先生一謝再謝。

    “另外……”教書先生看著杜仲,似乎要說什麽,想想又閉口不言,裝作什麽都沒說過一樣。

    安怯弱卻聽出了他的意思,無非是要說杜仲已夠了資格,不必再學一年便可考進去。但突然考慮到杜仲隻是個伴讀,人家不一定會單獨送他去考,也隻能作罷。

    老爺大概以為教書先生要提什麽條件,便又是一揖,說道:“先生辛苦一年,我家也沒什麽好東西能拿出來報答,隻來得及拿幾兩銀子包成紅包,在這年關裏討個好彩頭,還望先生笑納。”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用紅布包成的紅包,看著份量體積都不小。

    先生也不推辭,點了點頭,便將那沉甸甸的紅包揣入懷中。又說:“在下留在這裏也隻為把此事告知老爺,既然老爺已經知道,在下也就無事可說,便先告辭了。”

    “先生請便!”老爺往一側靠了靠,讓出路來讓先生出去。

    “先生慢走!”這話以前隻有杜仲一人說,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了他和王本卿一起說,還一起把先生送出門去。

    老爺看著滿意,便也不打擾他們,直到送完先生回來,才說:“我兒當真有所進步!難能可貴!難能可貴!”

    王本卿笑道:“弱兒說過,自己切實學到的才是自己的,別人替代做出來的終究是旁人的。既然為的不是麵子功夫,又何必自欺欺人,隻求麵子好看?孩兒隻是覺得弱兒言之有理罷了!”

    老爺撫掌哈哈大笑,如實說道:“為父本來還要考你功課,照此看來,為父竟是考不了你了。如平日那般背誦文章倒罷,像這般見解論斷,為父是萬萬不及你了。若是連文章都背不下來,又何談這些見解?因此為父以為,查與不查都是一樣的結果,畢竟在這邊守著的人更為嚴格,為父甚是放心!”

    說著,那眼睛一直往安怯弱臉看,直看得她不敢抬頭。

    “謝父親!”王本卿又是在俯身謝恩之時,悄悄對安怯弱擠了擠眼睛。

    老爺又問:“這也臨近年關,我兒可有看什麽?或是想要求什麽事情?為父都可給你,權當壓歲的禮物。”

    接到此等暗示,王本卿也能明白這是想讓他趁機提些什麽,他卻隻看著安怯弱喃喃:“不著急!晚些再說不遲。”

    哪怕再不會洞察人心,看到這一切也能明白他們在指什麽。局外人的杜仲也隻能長歎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