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去佛堂裏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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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管主子怎麽樣了,安怯弱一路夢遊似的逃,可竟發現沒處可去,一晃兩晃就晃回王家去了。站在門口仰頭看著牌匾發了一會兒愣,直到守在門外的小廝叫她了,才醒了神兒走了進去。

    進去後便找到小五,吩咐他去接王本卿回來,自己便回房間躺著休息去了。真真的什麽都不想做,滿腦子都是那灘鮮紅的血,和香兒慘白無血色的臉。

    原來做奴婢的就是這種命運,原來給少爺們做貼身丫鬟的都是這種下場……可是又為什麽人人都想到近身來伺候?連楚天闊都說是香兒自己願意的。

    如此想來,王本卿是個有良心的主子,沒有逼迫她做過那種事情,而是一直在征求她的意見。原來做主子的並不需要這樣,隻要他願意,立刻就會有大把的姑娘願意貼來,因為賺的多,活兒也輕鬆。

    這麽想來,自己還是很xìng yùn的,該慶幸沒有遇楚天闊那樣的主子。

    也不知躺了多久,就聽到有人急匆匆的跑到門前,抬著手用力的拍著門。

    “誰?”她皺著眉頭不悅的問。

    “快去看看吧,弱兒!”小五在門外焦急的喊:“少爺回來了,現在正在前廳被老爺訓話,好像還要罰跪。”

    “做少爺的也會罰跪?”安怯弱不以為然的輕笑,也起身下床,慢條斯理的走到鏡前整理了下頭發和衣服,一邊問:“怎麽突然要罰他?又查功課沒過關嗎?”

    “不是!”小五的聲音更焦急起來:“少爺也不知怎麽的,跟人打架打的鼻青臉腫。回來的時候本想偷偷到後邊來,卻不想被老爺撞了個正著,一見就生了大氣,擰著耳朵就給拖到前廳去了,這會子還跪著呢。”

    安怯弱愣了一愣,眯了眯眼睛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麽回事,朦朦朧朧看見他們在打架什麽的……好像不太妙啊……

    她清清嗓子出去開門,見小五急的滿頭都是汗,不由輕笑:“多大點事兒,急成這個樣子?”其實她心裏也急慘了,怕被怪罪下來後丟了這麽好的營生,那就不容易再想贖身的事情了。

    隻是過去的還是遲了,大老遠就見老爺氣鼓鼓的從前廳裏出來,裏邊也不見王本卿的影子,四處看看更不見旁人,隻有一個綠衣丫鬟端著碗茶要往裏送。

    安怯弱忙追了過去問:“姐姐,老爺方才是不是生了大氣?他把少爺怎麽樣了?”

    這綠衣的丫鬟神秘的壓低了聲音對她說:“老爺確實生了大氣,咱家的少爺何曾被別人打過?剛把少爺趕進佛堂跪著,隨後就催著管家給他找教拳腳的師父,還說練出個名堂來之前就別跟人動手。嘻嘻”說著感覺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樣一說安怯弱就明白了,老爺也不單是氣王本卿跟人打架,更氣的是他居然被人還了手。不由感歎,原來王本卿那種不講理的脾性也不是沒來由就有了的,完全遺傳自老爺。

    安怯弱再看那茶水,便問:“這是要給少爺送去的嗎?”

    綠衣丫鬟點了點頭,笑道:“是的!怎麽?弱兒想親自送進去嗎?”

    安怯弱也不笨,自然聽得出她語氣裏的古怪,但是聽得多了便也不在意了,無非就是覺得她跟王本卿有什麽,所以有點陰陽怪氣而已。也並沒有帶什麽壞心眼,便索性不管她們了。

    想著便接下了那碗茶,又問:“可有送藥進去?”

    綠衣丫鬟卻搖搖頭,笑道:“你進去看過就知道了,不要緊的!”

    安怯弱聽了便稍稍放下心來,笑著說:“那姐姐回吧,這邊有弱兒呢!”

    綠衣丫鬟點點頭,便歡喜的回去休息了。

    安怯弱轉身向小五交待:“小五,你在這裏守著,老爺或太太過來的時候就說一聲。”待答應了,又低頭看著那碗茶,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進前廳,到最裏邊時,又向右拐進一扇門中,看見王本卿正背對著她在裏邊跪著。

    她也不說話,隻抿著嘴偷笑,輕手輕腳的往裏走,還偷偷往他跟前看了一眼,立時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王本卿一聽這聲音太熟悉,立刻不敢置信似的轉頭來看,待看見真是她在笑,頓時鬆了一口氣,說:“怎麽是你啊?”也不跪著了,盤膝坐在地,仰頭看著她,勾著嘴角對著她笑:“你沒事了?”

    安怯弱不說話,隻抿嘴笑著搖了搖頭,便也在他旁邊席地坐了下來。見他果然受傷不重,隻是嘴角泛了點烏青,沒掉牙也不再流血,便放下心來。也不急著把茶遞過去,倒是放到了一邊,先從腰帶裏拿了一條手帕出來,遞到了王本卿麵前。

    “這是做什麽?”王本卿不解其意,卻還是把手帕拿了過來,翻來覆去的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安怯弱示意他的膝下,那袍子底下露出了一截紅蠟燭,已經有幾滴蠟油沾到了袍子。

    王本卿會意了一般的往麵擦了擦,可是沒起什麽作用,又覺得不太對,便說:“這不該是你來做的嗎?”

    安怯弱搖搖頭:“不是讓你擦衣服的!”說著還把他藏起來的那截蠟燭拿了出來,笑道:“少爺好膽量,敢在佛堂裏玩紅蠟。”

    “這有什麽?”王本卿卻不以為然,還一瞥那遮著紅布的神龕,說:“反正裏麵又沒佛像。”

    “那裏麵是什麽?”安怯弱不禁好奇不已,還真想過去掀開看看,就怕一不小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那事情就麻煩了。

    反正現在主要目的就是存錢贖身,其餘事宜一概不要沾染,否則一個不小心被扯進什麽事情裏,可就麻煩大了。反正又不是什麽偵破文,湊和著過去也就算了。

    “少爺您在捏什麽?”安怯弱搖晃著手中變了形的紅蠟燭,怎麽都看不出是個什麽雛形。

    “……”王本卿少有的欲言又止,看著安怯弱的眼神也閃躲起來。

    安怯弱也不急著問,便去旁邊拿了火折子點了蠟燭又拿回來說:“弱兒幫您一起捏。”還真的把白嫩的小手伸到燒軟了的蠟燭去捏,一捏之下一行蠟淚流了下來,不偏不倚滴到了她的手指。

    “哎呀!”她皺著眉頭,使勁的把手猛甩,想要把那蠟淚甩下來一般。

    “別動!別動!”王本卿去一把抓了她燙到的手,捧在兩手之中,鼓著腮幫子往吹氣,直到那蠟淚冷卻凝結。

    這疼痛去的很快,安怯弱愣愣的看著王本卿焦急的臉,心中不久之前的猜忌和迷茫居然開始消散,茫然不知所措。

    王本卿還無知無覺,看著她指的蠟淚笑道:“還好隻是這種東西,若是滾油,本少爺就不知道該怎麽才好了。”還輕輕把那凝結了的蠟淚拿去,才抬頭看她,一時之間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呆在了那裏。

    安怯弱嘴唇動了動,低聲問:“少爺,別人家的少爺也會這樣嗎?”

    王本卿不禁露了笑顏,道:“管他們做什麽?”

    安怯弱一時之間眼眶泛紅,嘴唇抖了抖,聲音更低的說:“少爺,弱兒不想像香兒那樣……”說著胸中悶的難受,低下頭去,眼淚滴滴落在地麵。

    看到她這樣,王本卿一下子急的不知所措,要把爪子鬆開也不是,要抱過去也不是,就差沒給她磕頭了。告饒似的求道:“不想就不想,本少爺又不會強迫你!不要再哭了!”

    “嗯!”安怯弱哽咽著點頭,可是那眼淚就是止不住,流的滿臉都是。

    王本卿把手按在她頭頂,讓她把頭抬起來,怕嚇著她一聲的輕聲問:“你怎麽了,弱兒?”

    淚眼朦朧中,安怯弱看著他焦急的臉,還有那嘴角的烏青,刹那想突然記起了他為何會與人揮拳相向,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想著就這麽從了也挺好,至少這是個有良心的。

    身子稍往前傾了一傾,腰間的鈴鐺突然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居然把她喚了回來,輕歎了一口氣,坐了回去。

    王本卿“咦”了一聲,看著她笑罵:“還以為你要過來親本少爺一下。”

    “呃……”安怯弱的臉一下子通紅,可不能告訴他原本還真是這麽打算的,隻是這鈴鐺……

    “少爺,再講一下鈴鐺的故事吧!”安怯弱捏起了那串鈴鐺,搖出了好聽的樂聲。

    王本卿輕歎了一口氣:“在這裏你可以直接問她。”

    “啊?”安怯弱一下子就愣住了,心說難道鈴鐺沒死?可是四處看看,哪裏有人?

    王本卿起身,也拉著安怯弱起來,一起走到了神龕前,連猶豫都沒有,伸手便把那遮著的紅布掀開,裏麵露出了一個牌位。

    安怯弱嚇了一大跳,想不到這佛堂裏不僅沒有佛,反而供著一個牌位。原來,太太天天對著誦經的,隻是一個牌位。

    這如果是祖宗的牌位也便罷了,可這偏偏不是,這隻是一個妾室的牌位而已。

    “鈴鐺?”安怯弱看著牌位的名字,臉色從慘白變成疑惑。

    “姨娘,我帶她來見您了!”王本卿對著那個牌位露出了微笑。